哀莫大于心死

    019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他就是心胸外科的主任路钦。苗春芬看见他的时候，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若仪想，或许，路主任可以和妈妈好好说说话。这样想着，她做了个要出去的手势，带上了门。

    路钦看着自己的女儿走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是充满着歉疚和无奈的：“哎，春芬，咱女儿都这么大了，这20几年真的辛苦你了。”

    但此刻的苗春芬就像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她呵呵地笑了两声，说道：“打从你走了，我就没想过你回来。我这病我知道，没得治。女儿这么大了，有些事，她不记得就算了。况且，她也从没说过她需要你。”她说完，眼睛里已经湿透了。

    路钦扶着额头，万分懊恼，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他不知道，那句“有些事，她不记得就算了。”包含了苗春芬多少的委屈和心酸。

    记得那年，女儿才三岁，发了高烧，她身上没钱，就想到了路钦。她找到路钦工作的医院，却被告知路医生的妻子正在生产，路医生在手术室，出不来。可怜她的女儿，高烧39度，又哭又闹，在医院的走廊上住了一晚上。因为女儿系早产，从小就身子骨弱。好在上天怜悯，打了一晚上的点滴，烧终于退了，才没被这高烧要了小命。

    可笑的是，第二天医院里发喜糖，陆医生喜得千金。而她，只能坐在走廊的病床上，看着熟睡中的女儿，默默地流泪。

    女儿5岁那年，她接了一个厂里的工作，就想把女儿送去幼儿园，一方面能够不担心女儿，一方面又可以工作赚钱。可是女儿去了幼儿园的第一天，就哭着回来说自己再也不要去上学。

    苗春芬是恨的，恨自己不能好好照顾女儿，恨自己没能力，恨路钦负心。可是女儿哭得越来越厉害，她就越烦躁，终于挥下了手，打在女儿的屁股上。女儿哭得更大声，哽咽着，抽泣着：“妈妈，幼儿园小朋友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有爸爸的，对么？”

    苗春芬愣住了，万分悔恨。她抹去女儿脸上的泪花，抱着她，无声地哭泣。她说：“兰兰乖，妈妈错了！妈妈错了！”她知道女儿想爸爸了，可是女儿不知道，她的爸爸已经是别人的了。

    还有那年，女儿7岁。姐姐苗秀芹来出租屋里把女儿抱走，因为自己毛病发作，差点酿成大祸。从那以后，她就只能偷偷地去看女儿，看她读完小学读中学，看她长成大姑娘。就算看到姐姐虐待过女儿，即使看到女儿单薄的身体做着重体力活，她也只能眼睁睁的，只在偶尔的时候，给她送点补品。那是她积攒了好久都舍不得花的钱。

    可是，她所有的成长过程，他都不曾知晓，也不曾参与其中，更未曾给予半分办毫的相助。

    所以，当得知女儿得了“绝症”接受治疗，而治疗的地方刚好是她父亲的工作单位时，她一点也没有想过可以借助路钦的帮助。

    哀莫大于心死，莫不就是这样的。

    若仪回来的时候，路主任已经走了。苗春芬沉默地坐在床头，看到女儿来了，就笑了，可她眼睛里分明还有泪花。若仪也没问，但是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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