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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0九章那些人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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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个国民党员,是明黵的国民党员,解放初期早已登记了,他原本也是工人,一九六一年,全国行行业业都支援农业第一线,支援农业第一线的人员,一是单位里积极的,一是单位里招人不待见的要精简下去,这个国民党员自是属于那种招人不待见之列,于是他就被下放回了老家。

    再说那个叛徒,那个叛徒在三年解放战争时期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后来有个投敌叛变分子出卖了他,他自守了,他自守后,由于没有做危害革命的事儿,解放后肃反运动没有镇压他,他在村里一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还有一个保长,提起保长,人们都会叫他伪保长,说是伪就是假的,他不是的政权封的,而是国民党政权封的,他虽然是国民党封的,但他也给办事,因为我们这里是游击区,离国民党占领区很近,离占领区也不远,我们这个村子在山边儿,山外头是国民党,山里头是,白天国民党来,夜里来,哪边来的人都找保长。

    其实这个保长家里并不富,解放时被划成了贫农,贫农为何还要让他当保长呢?因为村里那个国民党员是他叔叔,原本那个国民党员是保长,这个国民党员不愿意当保长,因为当保长得不到什么,整天介还要得罪好多人,他不当又不行,他跟他的头目申请说:“我家庭脱不开身不当保长了,我找一个能当的替代我行吧?”头目言:“只要有人当就行。”于是他就把他这个侄子推荐出来,侄子没当过官,又推脱不过叔叔的盛情,就很乐意的把保长这差事应结了下来。这个叔叔眼不空,他之所以推荐他的侄子,是因为他侄子能说会道,左右逢缘,他有一副好口才,还有一副好嗓子,好口才和好嗓子使他憋不住自己,好唱个戏儿,为了演好一正月的戏,腊月里不但晚上要排戏,白天也要排戏,他从早上出来一排上戏,中午可以不回家,晚上也可以不回家,老婆子到排练场来找他,跟他嚷道:“你还不回去!这唱戏顶得了饭吗?晚上吃什么呢?”“嗐、嗐,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呗。”“我拿什么做呀?把我煮了给你吃?家里有米吗?”“你回去,你回去吧,等我排完这场戏我就回去,回去给你弄米去。”

    老婆子悻悻的回家了,一会儿,唱戏的老头子也回了家,手里拎着二升米甩到炕上,告诉老婆子:“做饭吧。”

    他们家经常揭不开锅,但他们祖先因为是旗人,他绝不会给人扛活锄地卖大力气,俗话说得好,鸡不撒尿,各有一便,他有他的活着的法儿。

    他会扎针、拨罐子、划疙瘩、贴膏药,头疼脑热,身上长个疙疙瘩瘩,经他扎扎攮攘,嘴里沫沫泛泛,甭管是怎么捣鼓,三捣鼓两捣鼓管保你大病化小小病化了。

    给谁治好了病谁也不白着,他只要是知道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他只要出去十天半个月,准能弄回三斗两斗小米儿回来。

    他就因为有这个本事,养活了他全家,也就是因为有了这点儿本事,到后来把他自己的命要了去啊!

    随着运动搞得越来越深入,身上有点黵的人都被清理了出来了,四类分子越来越多了,治保委员会对这些人管理得越来越严了。

    我们除了不是全体集中在一块儿整天义务劳动的时候,从生产队干活回来,到家里扒拉两嘴饭,晚上集中在一块儿,还要扫街修道。

    每个四类分子在这一年里出了多少义务工,出了多少业余的业务工,都要到治保委员会那里登记,这些登记的数字要报到公社,公社汇总全公社各大队的数目字进行对比,评比出优劣,对每个村的治保委员会进行表扬或批评。

    我在那一年里,做了三百个业余义务工,做了五十个整义务工,除了过年那五六天我们几乎得天天去义务劳动。

    除了做义务工,每个礼拜还要向治保委员会交一份思想汇报,写思想汇报绝不敢马虎,要一笔一划的写,写完了,自己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检查完了,我和哥哥互换对方写的,相互检查,等到认为是百分之二百没错误了,才敢交上去。

    思想汇报这样写道:

    我要努力参加义务劳动,彻底改造自己的思想,彻底向人民低头认罪,我要老老实实,不乱说乱动,发现坏人坏事及时汇报,争取重新做人。

    一个礼拜写一次思想汇报,回回要写新的内容,那有那么多新的内容呢?再说真的思想也不敢写,写了也没用,而且假如你写了真的思想,马上就会给你“上纲上线”,如果是普通百姓会做人民内部矛盾帮助你,而我们现在是,会给你增加一条新的罪证批判你,因此每次写思想汇报,我们只是把公

    社专政机关给我们规定的那五条请罪内容写上,那五条是上级规定的,决对没有错,为了不让人看出回回是重复的,这次写,这句在前,那次写,那句在前,左不是那几句话,绕来绕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我绝对是这样作的,可是我哥哥,有时他的思想却很离奇,他在他的思想汇报中会写他过去的理想,过去的抱负,他试图让人们理解他是革命的,而不是反革命的。我对他的幼稚,提出我的批评,我说哥哥呀,快别提你那抱负了,人家要是讲理的人,你会变成反革命吗?你可要知道,你现在是反革命,你可要知道,“抱负”还有一个同音词,叫“报复”,那“抱负”识字少的可能不能理解,可那“报复”,不识字的也能理解,那治保主任能有多少文化呢?人要把你写的抱负给理解成报复,你可怎么后悔也晚了,哥哥听了我的话后,大惊失色,以后再交思想汇报时再不敢写“抱负”二字了。

    姐姐一九六七年二十五了,生活在这么一个三个反革命分子,一个富农分子的家里实在颜面扫地,一九六七年姐姐逃离了这个火坑嫁人去了,她嫁给的婆家在南口,她为了不让人瞧不起,想有个一技之长,去跟舅母学裁缝。一九六七年文化大革命正紧,舅舅上班的工厂文化大革命,搞得是如火如荼,那是中央文化大革命的试点单位——“六厂二校 ”之一的南口工厂,他天天受着革命造反派的教育,满脑子绷着阶级斗争这根弦,天天下班回来看到外甥女(我姐姐)摇头晃脑像吃了个蝇子 ,终于有一天他憋不住了,跟在他家里学裁缝的外甥女说:“不要来回瞎跑,自己在自己家里好好迷着”姐姐虽然憨厚,但也能听得出舅舅说话的意思,收实收实东西离开了舅舅家,再也不去舅舅家了,一直到现在,我说:“舅舅也不在了,你就看看舅妈吧。”她说:“我一想起舅舅说过的话,我的脚就怎么也不想迈向他们家的门坎。”

    姐姐虽然走出了我们家那个火坑,但每时每刻还在惦记着我们家,他走出来时家是那样一个家,她怎么不惦记哪?一天她在街上荡来荡去 ,想看看是否有家乡的人到镇上来,她想打听一下家里的情况。她东眺望西眺望,还真眺望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个人不但是我们村儿的,而且是我们一个队的,她就是解放初嫁给鲁老四的那个女的,按街坊我应该叫她四姐,她已经有四十岁了,她不修边幅,挠头大脚,那身衣服可能自打穿上就从来没洗过,大襟像“袼褙甲 ”一样,和鲁老四结婚又要离婚时她跟区里人说过那么一句话:“她们家不给我买衣服穿。” 当时的区里人说:“给你就是穿上个玻璃你也亮不了。”那时她刚刚二十多岁,如今她更不亮堂了。虽然她外表不亮堂,可是她心里亮堂着哪!

    她也看到了我姐姐,她把我姐姐拽到了背静处言道:“淑琴,你知道你们家的事吗?”姐姐说:“ 我不知道。”她欲言又止说道:“我还是不说了吧 !”姐姐说:“四姐,您说了吧 ,什么事啊?不碍事的,什么事我都能挺得住!”四姐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了半天,最后在姐姐的一再催促下终于说了出来:“你们家我大妈被送进圈起来了。”姐姐听到这消息傻愣愣了办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四姐言道:“都是那个瞎子搞的鬼!你俩兄弟也被划成了,天天要和你二妈一块儿去劳动。,”

    姐姐顿了顿言道:“您等会儿我行吗?”四姐道:“干什么?”我要让您给我两个弟弟和我二妈带一点东西。”不等四姐回答,姐姐又说:“您敢吗?”四姐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怕他们!那个瞎子我更不怕!”那个瞎子就是想当初和四姐“走西口”的那个,不知四姐现在怎么了,见了瞎子从不说话,也许现在恨他了,恨他当初把他拐带跑了,让她在人千人万面前抬不起头来 ,恨他总不干好事,恨自己当初怎么跟了那么一个坏东西。

    四姐婆家娘家成份都好,她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她更不怕那个瞎子,因为她当初和他有过一腿,也许就是就是因为有过一腿,她更想明目张胆让他看见他做贱的人她却同情他(她)。

    那正是头端午节,姐姐给我们娘儿三个买了五斤粽子让四姐给我们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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