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同病

    少年立在少女门前已是多时，几欲敲门进入却又罢手，焦急难奈，只好在门前踱来踱去，不巧又与送饭的店小二相撞，弄得满身污垢。

    最后一想：姑娘安危要紧，还是推门进入吧，这门是自己合的，没有栓。不想“咯呀”一声门倒自己开了，少年正做前推之势立足不稳，整个人竟栽进去

    “哎呀，谁？”少女惊叫，忙推开倒入自己怀中的少年，说道：“少侠昨夜搭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小女子也恳请少侠自重！”

    暗香浮动，兰气幽幽，少女红唇一动，少年便心魂俱荡如坠入仙境，待回过神来，少女已经走远。那少女已负上行李，似要赶路了。且说少年一路游玩至此，正赶上秋煞时节，心里好是悲凉，忽遇上一名妙龄少女，万分欣喜之余又要分离，心痛隐隐。

    “掌柜的，我要结帐！”少女啼声流丽。

    “啊，姑娘不住店了，与你同行的那位少侠可为你预付了几天的店钱？”

    “是这样啊！”少女迟疑片刻，“那就有劳你帮我向他道声谢了。”

    “好哩，姑娘您慢走！伙计，快去马厩牵马。”

    秋日里好天气，朝阳刚露出来，各家店铺就赶早打开店门扫尘洗旧。客栈对面是一座新起的酒楼，当数是小城内最高的建筑，那楼上立着一人，绸衣锦带，当是一富家子弟。他一手摇着折扇，双目直注视着街面。忽见对面客栈走出一少女，含花羞面，亭亭玉立。富家子弟不禁一惊，心道：这等偏僻小城，能路过如此丽质少女确是幸事！

    东面一阵骚乱，十来骑快马扬尘而来。少女将马牵至一旁避让。可谁知这群骑马人竟在少女身前勒马停驻。

    “吁──，少主人，这便是伤我们过龙寨大公子的丫头，她手段好厉害，伤人于无形，少主人当心！”说话那人指着少女，他正是过龙寨索命十一郎之一，李老四。却见他双目又红又肿，眼圈还涂满黑膏药，惹得四围过客不住偷笑。

    且说那位少主人勒住马缰一回身，只见朱唇皓齿，杏目柳眉。她竟是一女郎，看年纪约十八九岁，一身劲装，天生的豪侠气质却不减半分女儿本色，让楼上持扇人看得不住低头叹服。

    少主人转脸询问少女，“你就是那个爱用毒光伤人的小丫头吗？”

    少女别过脸去，不理会她。

    少主人换了种语气，继续说道：“一个姑娘家这么早出来赶路，是不是被家人赶出来啦！”

    “你──”少女被激怒了。

    “啊，可被我说中了，定是女儿大了不肯听话，爹爹一生气就把你撵出来对不？哎呀，这么大一姑娘真没羞！”说着，她伸出食指在自己脸重重刮一下，笑嘻嘻的又一扬马鞭，“驾──”领一帮人绝尘而去。

    少女没来由被她羞辱一翻，几欲哭泣，当即跨上马背狠抽马鞭，向反方向驰去。

    那持扇人在楼上看着，又见一少年冲出客栈向少女追去。他摇摇头，收起折扇，暗道：她果然是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今日之行不虚！

    枣红马被鞭子抽得痛，飞一般地驰出城门，也不择路径只管乱石藤草地往前窜。少女心中反复思量：自己本出于同门之谊才背着爹爹援救师姐，谁想却成了救狼纵虎，不但害了师姐也连累了爹爹，爹爹可能会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呜c呜c呜

    红马忽然扬起双蹄，长嘶一声不再前行，少女定神一看，只见到了一绝壁处。马蹄一蹬，一片碎石便滑落下去，片刻方听到坠如入水中，声音沉重。少女心情更是悲痛，索性跳下马背坐在绝壁前痛哭。

    阳光刺穿丛林，鸟叫婉转明脆。少女恸哭一阵，也算排解了心中郁气，心绪平和许多，放眼望去，只见脚下湖面流波，浩淼无际。两只水鸟在湖面喳喳对叫，一只花蝶翩翩飞来，在少女身周绕了一圈，竟停在她青葱般的玉指上。

    少女由悲转喜，扬起玉指凝神赏蝶，没察觉一只大手自背后伸来，悄然落在她肩上。

    “谁？”少女大惊，飞出一掌击向那人。

    那人也发出惊嘘声，伸手便将她玉掌握住，“当心！”

    少女吃惊之余身子一倾便要坠落崖去，危急间只好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臂，不料那人却脚底一滑，“哎──呀！”

    两只身影自绝壁上翻滚而下，少女满头青丝迎风散开，美如仙子，只是眸子惊诧地望着被自己紧牵着的少年。终于，扑──通水花高溅，惊飞林间大群飞鸟。

    少年抱紧少女腰肢拼命游水，将她拖上岸来。“咳，咳，咳”少女被水呛住不轻，青丝贴在面颊上，更添几分楚楚之色。

    少年把手掌贴在她背上，一边输入真气一边说道：“实在抱歉，在下只是担心你要寻短见，所以才悄悄地赶过来！”

    “好啦，别说了！咳，咳我怎会因一个女流氓去寻死？”少女抱怨道，“你不该把我抱那么紧，我本是会游水的，结果束手束脚被灌了几口水！”

    “我只是担心你唉，姑娘，美女，你要去哪里”

    “要你管？”不等少年说完，少女已气愤地换来她那匹枣红马，纵上马背，笃c笃c笃远去。

    少年望着她的倩影绕过山冈，竟不知所措，一时黯然伤神。

    “哈，哈，哈”一阵洪亮的笑声传来。少年回头一望，见来人锦衣锦冠，手持一把折扇，虽步履缓缓但转瞬已到他身前。

    那人拱手让道：“兄台为求佳人，真可谓跋山涉水，殷勤之至，小生真是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兄台见笑了！在下见兄台一表人才c风流倜傥，想必也是热血少年c寻美志士，在下与你一见如故，敢问仁兄名号？”少年问。

    “小生姓柳，名庄园，乘车路过此地，幸与兄台相逢！请教兄台姓名，也肯做个朋友？”这人正是方才酒楼上持扇的那富家子。

    “在下姓易，小字擎风。”

    “好字，风雅之人。”柳庄园拍手称赞，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兄台衣服湿透，凑巧小生马车上有干衣，不如进去更换一下，我俩再近谈如何？”

    少年这方意识到自己刚从水潭里爬出来，湿衣附体，不禁打个冷颤，于是拱手相谢。

    易擎风走出车帷，见柳庄园已在一旁树荫下摆下一桌酒席。柳庄园起手道：“穷乡僻壤略备薄酒，不诚敬意。”

    易擎风：“客气，客气，让你破费！”

    三巡酒过，柳庄园举杯道：“敢问老弟那位意中人芳名？”

    “这个？”易擎风迟疑了一下，“这个嘛，在下还没有来及问她！”

    “啊？”柳庄园把酒举在空中，又悄然放下道，“唉，其实小生也与老弟患有同病，只是那女子我心仪已久，却无缘相识，相比老弟我真是自愧不如呀！”

    “仁兄不妨说出那女子名字，说不定小弟也帮上点忙？”

    “这个这个何言帮助？”柳庄园苦笑一下，呷一口水酒。

    “但说来也无妨！”易擎风饶有兴致。

    “叮零，叮”细碎的马铃声远远传来，一行黑衣马队冲出山谷，领头人却是一女郎，她骑一白色骏马，但见披风飘袂，气杀英杰。后跟黑衣骑共十一匹，易擎风点点头，看来这回索命十一郎全到齐了。

    女郎带领一行人冲到山口，只见迎面也聚来一堆人马，其中有几人身穿孝袍，面容悲戚。“吁──”女郎勒定白马，唰的打一个响鞭，喝问道：“八帮十六派的人全到齐了吗？”

    “齐了。”众人回应。

    “好，今夜子时，玉湖水畔，一起决战怨刀愁，有怕死的吗，给我踢出来。”

    女郎停顿片刻，众人沉默。

    “不错，还算都是汉子，杀死怨刀愁后，夺回的月灵石归我过龙寨所有！”女郎的娇声刻入人心肺。

    “呵呵呵呵，”人群中有人笑了，“你这美人儿未免刻薄了，武林至宝当归天下武林人，月灵石又不是你娘家的嫁妆！”

    所有人没有敢笑的，都向那说话人望去。易擎风仔细一瞧，却不禁“呵呵”一笑，说话人竟是那吝啬的胖客商，不过他又陷入沉思，这胖客商如此神秘到底是何许人物？

    “何人放肆？”女郎厉声娇喝。

    众人唰地两下散开，只留下胖客商孤身立在哪儿负手含笑。女郎纵马上前，在他面前唰地扬起马鞭。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如此狂野的美人儿竟如此心细。只见她用马鞭轻轻帮胖客商把他的貂裘帽扶正，又用鞭稍为他弹去衣上的落尘。

    女郎突然把手向身后一摆，她的爪牙一齐跃出，唰唰半空突然暴长出十一把寒剑。易擎风在山丘上惊叹不已，这十一人摆成的阵势果真凌厉，胖客商墩肥的身子就这样被他们用剑刃架住了，悬停在半空。

    胖客商被惊得“唧哇”怪叫，女郎含腮一笑，瞟见自己被四围的目光贪恋着。她蓦地飞出一脚，直落向胖客商的肥肚。

    砰一声，胖客商飞出数丈方栽个狗扑屎。女郎弹了弹身上的落尘，举鞭向众人高呼：“今晚子时，黑月湾，誓死盟！”

    “嗨，誓死盟”众人纷纷举出兵刃呼应。

    “今晚有谁手刃怨刀愁者，我红梅镖局赏他白银一万两！”说话那人身着孝袍，他正是叶均，红梅镖局总镖头叶鸿文之子。

    “想来令柳兄相思的人就是她了？”易擎风望着正痴神凝望的柳庄园，笑着拱手让酒。

    “不错，她便是过龙寨寨主司徒重的掌上明珠，司徒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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