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四处全都是扭曲的咒力。

    就像是火焰灼烧着自己的身体一样，剧烈的疼痛让成未无法集中自己的精神。护身咒在冲入迷雾之中的瞬间就被吞噬了。

    不，准确点的说法，是自己跳入迷雾的瞬间，“自己”就被吞噬掉了才对。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的纹路，如同侵蚀着自己的身体一样。异质的咒力通过自己的七窍和皮肤的毛孔正钻入自己的身体之中。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全身如同烈火焚烧的原因吧？

    “云镜”

    低喃声如同飘渺的云一样从成未的口中传了出来，黑色的细雾对她的侵蚀在瞬间停滞了。

    “云镜，是，是你吧，如果是你的话，就出来！”

    勉强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成未将全身的咒力悉数调动起来守住自己的精神。而不过是片刻的时间，黑雾之中便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曾经”是成未最好的朋友的身影。

    九十九云镜，身穿白无垢，手捧铜镜的童女，突兀的出现在了成未的面前。

    与当初逃走时的她，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依然是那样的年幼，也依然是那样的沉默；只是那双眼睛中失去了光彩，那面代表着她本体的铜镜上布满了裂痕。仿佛只要轻轻地一敲，就会彻底碎掉一样。

    那是她，即将崩溃的征兆。

    象征着付丧神本体的物件如果被破坏的话，付丧神本身也就彻底消灭了。

    就如同那面本体的铜镜上布满了裂缝一样，九十九云镜的身体，也正在蔓延着同样的裂痕，从她的脚下开始，那一条条裂痕顺着她那小小的身体攀上了她的脸庞。白得吓人的脸上正在不停剥落着小小的碎片。

    “云镜！云镜！！！”

    成未挣扎着伸出手，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触及到那个曾经天天呆在自己身边的存在。云镜的身体在转瞬之间又再一次崩裂，变成了黑色烟雾，而紧接着又再次聚拢在成未的面前。而每一次的分裂，每一次的汇聚，都会将云镜身上的裂痕再度扩大，那个小小的人儿眼看着就要彻底崩溃了。

    “快住手吧，云镜！快住手！”

    情况不对？！

    和自己所预想的情况不一样！！！

    成未的心中，突然响起了不详的警钟。作为小福神的她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可以感知到各种危险和异常——而面前的云镜，根本就是彻底地不正常才对。

    当然，原本能够使用这样法术的云镜，本身就已经偏离了外道——她所说的不正常，是关于云镜的状态的。

    绝对不算是付丧神，自然也不算是鬼。

    更像是，更像是

    某种不详的东西。

    “成未保护，保护，酒酒井，杀掉”

    支离破碎的云镜说出口的也是同样支离破碎的话语。那些简短的词汇如同散落在地面的碎块，根本无法构成能够沟通的话语。

    “你这个笨蛋！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样子啊！云镜？！！！”

    感到自己的体内也同样燃起了噬人的火焰，成未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身体就好像要被撕成碎片一样的发出了剧痛。

    与此同时，濒临破碎的镜子表面反射起了惊人的光华。

    就好像是超新星爆炸一样。

    不同于吞噬全身的剧痛，另一种奇异的光和热，在成未的身后突然的爆裂了开来。

    弥漫在周围的黑色魔雾被这股强大的光和热所驱逐，就如同来时一样又猛然地消失了。从那被突破的点的中央，翠绿色的短剑如同太阳一般，释放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亮。

    “这是”

    感觉到原本束缚在自己四肢的咒力消失，成未便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没有等她好好地喘上一口气，一股温柔的力量便从她的背后将她环住，接着轻轻地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本来体形就比人类的小孩子还要小的成未，瞬间就被被一大片黑暗所笼罩。对方胸膛上那微弱的草木清香和衬衣上的汗味立刻侵入了她的鼻腔。让人安心的温度渐渐在成未的全身弥漫，就连原本激荡的心跳，也在这一刻微微地恢复了。

    这个味道是

    “香织吗？汝不是说过，汝一定要守在他们的身边的吗？”

    “不要说话，我们周围还有高浓度的变异咒力，对成未酱你会有坏的影响的。”

    将成未带着金色发簪的脑袋，用力护在自己的怀里，久远寺香织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说着强硬到让人无法质疑的话。

    成未起初感到了安心，却在那一瞬间之后察觉到了异常。

    啊，不对。

    这个人，不是久远寺香织。

    至少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个女孩子才对。

    就在她惊讶于这个抱着自己的魔法师究竟是谁的瞬间，握在她手中的短剑就爆出了一道绿色的闪电，朝着汇聚在两人头顶的黑色烟雾冲去。

    仿佛是就是那把短小的利刃依靠那轻轻地挥动，就将天空给切断了一样。看不见的刀刃先是刺中了黑色的云朵，然随着角度的变换，化身刀刃的绿色闪电在那片让人感到恶心的云朵上，画下了更加恶心的“伤痕”。随着雷霆的疾走，黑色的云朵中时不时传来惊人的爆炸声。橘色的火光一阵又一阵地在那里面燃烧着。

    “等等。香织！快住手！！”

    成未的脑海中划过了云镜被久远寺香织轻松分尸，变成破碎的碎片的模样。让她从香织的臂弯里硬是抬起了头，一把抓住了香织握着短剑的手臂。

    “汝会杀了云镜的！”

    “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而且，她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东西了。”

    “唉？”

    “你的朋友——那个九十九髮（付丧神）在接纳了那种力量的时候，本体就已经彻底崩溃了。会发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太过孱弱的容量没有办法接纳那种质量的碎片，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她到底在说什么？？

    “久远寺，汝到底在”

    “对哦。虽然你的本质相近，但毕竟还是看不到那些东西的吧。那样的话”

    取代初见时脸上那温和微笑的，是双眼闪烁着诡异红光，带着异样笑容的表情。久远寺香织一时性地停下了自己手中短剑的魔法，腾出了右手来之后，一把抓住了成未那小小的脸。

    “因为你本身是神，所以和人类的规格上多多少少有点不一样——会粗暴一点，你就不要在意了。”

    “！”

    惊愕还没有冲出自己的喉咙，刺目的白光就在自己的双眼前炸裂了。

    像是海一样的信息和影像，无视她的意志疯狂的涌了进来，包含着久远寺香织那双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所理解的一切，所能做的一切。如果是一般人类的大脑，恐怕在那接触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经彻底烧毁了吧。

    可是，成未并非人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是“神”。由咒力作为素材而构成本体的她，有着远超于人类的容量，也就一瞬间理解了这些内容。

    九十九云镜——她快要死了。

    自己所看到的那个破碎的镜子的确是她的本体，但是距离崩溃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有人或者是她自己，将另一种高于她的能量强行输入了云镜的身体里，这强大的力量正在影响着云镜的本体，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将她似得粉碎，然后取而代之吧？

    而这样狂暴的力量，不管是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还是对环境本身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拥有着远超人类力量的能力团块就是“神”；而这种力量在云镜那样渺小的身体中疯狂作乱的最终结果，就只会将这疯狂传递到周围，它本身也会从“神”变成“鬼”。

    也就是——天灾。

    现在漂浮在上空的乌云，恐怕就是即将发生天灾的前兆，其本体不过就是从云镜那渺小容量的身体里溢出的“力量”罢了。而那些力量会攻击成未的理由，现在也就想得通了。

    它们想要继续存在下去。

    也就是——继续为神。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就必须要拥有足够器量并且优秀的容器容纳它们才可以。

    而那个目标，就是成未。

    真正的“神”，作为容器来说，没有任何的问题；或许相性上多多少少会有不同，但只要强行扭曲的话，也依然可以存在下去。

    原本被那柄绿色的短剑所切开的伤口，在成未消化香织传递给她的那些信息的时候，渐渐地开始愈合了，同时肆意翻出的恶意和咒力的波动也如同巨浪一样卷向了她们。

    “所以你明白了吧？想要救你的朋友的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掉她！”

    “久远寺香织”将手中的米特斯汀之剑重新举起，翠绿色的剑刃上，开始凝聚起不亚于面前“神”的碎片的力量。绿色的雷霆再一次开始奔驰，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是啊，“她”说的没错。

    九十九云镜，应该在那股力量侵入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吧。只要拥有了基本的知识和对于这股力量的理解，任何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答案。

    但是，但是为什么，成未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呢？

    不，是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才对！

    再一次，成未伸出手抓住了“久远寺香织”的手腕。绿色的雷光沿着香织的手腕蔓延到了成未的手掌，如同被针刺的剧痛钻入了她的脑袋。

    “劝你最好放手，这股力量对于神来说，就是毒药哦即使你只是小福神也是一样的。一个不好，你也会飞灰湮灭的这是‘久远寺香织’所无法原谅的事情。”

    “如果是妾身所知道的那个久远寺香织，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成未忍住钻心的疼痛，依然牢牢地扣着“香织”的手腕，她盯着那双闪耀着不祥之光，如同在瞳孔中镌刻出泪珠形状的眼睛，想要将自己的意志传递给它的主人。

    “如果汝，真的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的话”

    瞳孔中的泪珠闪了闪，仿佛是在回应着成未的呼喊声一样，久远寺香织的另一只手，翻过来一把搭住了成未的肩膀。

    “我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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