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孤单英雄

    剩下的金兵站在陷阱边，正要将掉进陷阱的队长拉出来，只听山坡上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几百块大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金兵纷纷躲避，但仍然被砸的头破血流，几块巨石滚进陷阱中，将陷阱中的队长砸死。

    许峰反身回来，隔着十步的距离，先用弓箭射杀这些士兵，他现在的箭法虽然称不上百步穿杨，但也不用像早些年一样靠菩萨保佑了。金兵无心恋战，惊慌逃窜，许峰手持钢刀狂追，凡是被他追上的必定是脑后一刀。

    十个金兵逃回去的不过两三人，都是满身的血迹，一脸的惊恐。

    此后金兵不在分成小队进山，而是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许峰藏身山林，以冷箭击杀金兵，金兵却不敢追，以恐中了埋伏。

    就这样，一个孤胆英雄的传说开始在百姓间流传，并且越传越神，人们相信，这个孤胆英雄神力惊人，只需要一箭，就可以洞穿十个金兵，他有一把锋利的宝刀，可以劈碎坚石，他神出鬼没，在山林中像幽灵一样穿行，凡是被他看见的金兵，必死无疑。

    渐渐的金兵不敢深入山林，每次进山搜索只是离村两三里，就停下脚步就地休息，挨到天黑就收兵回村，让许峰没了猎杀金兵的机会。

    孤胆英雄的名头虽然好听，日子却不是人过的，吃饭只能吃生的，因为生火会暴露踪迹，晚上睡觉只能躲在树上或者是洞里，就这还要睁一只眼睛，生怕被野兽袭击，夜里冻的浑身哆嗦，只能蜷成一个球，并尽量把枯枝败叶堆砌在身上，即使这样，早上醒来时仍旧四肢冰凉。但现在才仅仅是初冬，等到真正的三九严寒到来，没准哪天就会被冻死。

    寒冷的夜里，许峰潜伏在村外，耐心的等待着，寻找猎杀金兵的机会，村头的大树下。五个金兵围着篝火取暖。

    篝火边的一个金兵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说道：“不行。我要拉屎。”向旁边挪了几步就准备脱裤子。

    一个金兵抄起一根冒着火的树枝，骂道：“他娘的，你要是敢在这露出屁股，老子就把这棍子塞进去。”

    其他金兵也跟着骂：“狗日的，你就不能死远点。”

    那金兵大概憋不住了，又担心被其他人殴打，看见不远处有一堆麦草，连忙跑过去，脱了裤子蹲在麦草堆边拉起屎来。月光下，旁边大树投下的影子让人心生恐惧。那金兵一边拉着屎，一边说道：“哥几个，给我看”话没说完，从麦草堆中突然刺出一根锋利的树枝，正插在他的喉咙上。

    一个人影从麦草堆中窜出来。迅速向树林里跑去。

    篝火边的几个金兵大声喊道：“贼人来了，贼人来了！”抄起手里的刀就追了出来。一支冷箭突然从树林里射了出来，其他的几个金兵立刻往回跑，喊道：“不好，这家伙有帮手。”

    刺死那名拉屎金兵的人是周虎，他娘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没有钱请郎中，又吃不饱饭，没几天就死了，他孤身一人，只得挺而走险，投奔许峰，为了表示自己造反的决心，因此要杀一个金兵作为投名状。

    周虎说道：“许大哥，村里已经被金兵祸害的过不下去了，我娘得了风寒，可是金兵还是拆了我家的门板取暖，害的我娘病死了，眼看着活不下去了，只好跟着你混口饭吃。”

    许峰说道：“你想造反？”心里突然一阵激动，终于可以有帮手了，不用一个人像鬼魂一样在山里躲藏了，就算还要躲在山里，身边也可以有个人说话。

    周虎说道：“对，我就是要跟着你造反，金兵把村里害的过不下去了，大家都恨的牙痒痒，可就是缺一个挑头了，许大哥，咱们鼓动大家造反吧！只要你出面，大家一定听你的！”说到造反，周虎似乎也兴奋了起来。

    但许峰却并不认可‘造反’这个词汇，他更愿意把自己的行为用‘反抗’来形容，是为了追求一种公平的待遇，或者维护自己的权益，至于鼓动百姓，更是许峰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而无辜死去。

    周虎说道：“许大哥，咱们一起干吧！我什么都听你的，等到打败了金兵，咱们就领着大家去打县城，到时候你坐在衙门里当老爷，我就给你当差，大家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再也不用挨饿，说不定还能娶个婆娘过日子。”

    周虎曾有过一次造反的经历，虽然时间并不长，但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情形和现在差不多，衙门里盘剥的大家过不下去，正好杨安儿打了败仗，想从即墨出海，暂避金兵的锋芒，于是鼓动百姓说，来吧，大家跟着我造反去，保管吃得好穿的好，还能娶个婆娘，虽然不久后杨安儿就被击败，这一切也没能兑现，但这种想法却在周虎心里扎了根。

    许峰说道：“你想过上好日子，就应该自己去努力，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造反上，更不应该鼓动别人去造反。”

    周虎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穷的都快饿死了，谁还在乎这些，从前义军就是这么干的，大家跟着他们，谁家有粮食就到谁家去，反正不用饿肚子就行。”

    他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只知道肚子饿了就要找东西吃，至于这些东西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去他娘的，谁在乎这些。

    许峰厌烦的说道：“腿在你身上长着，你想干什么就干去吧。”尽管很希望周虎陪着他，但宁可一个人孤单，也不愿意违背良心，做出鼓动别人造反的事情。

    周虎以为许峰要赶他走，立刻蔫了，脸上的兴奋也没有了，说道：“许大哥，你让我干什么去，我刚才杀了个金兵，村子是回不去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只能饿死了。”

    许峰说道：“跟我在一起，你有可能被金兵杀死，也有可能被野兽咬死，还有可能冻死，如果你不害怕，就跟我来吧！”

    周虎说道：“怕个球，大不了就是死了，也比活受罪强。”

    金兵受到了袭击，更加的不敢进山，夜里的防守也严密了许多，许峰领着周虎仔细的寻找着机会，但一时却难以下手。

    孤胆英雄的生活是辛苦的，没有几天周虎就忍受不住了，天气越来越冷，到了晚上冻的睡不着觉，就算是穿进落叶堆里也不行，只盼着白天能够出太阳，这样就能躺在太阳下，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但是这几天却一直阴着，并且冷风不断。

    石缝里的溪水也因为寒冷而冰冻，只能吃挂在石缝上的冰柱解渴，一根冰柱子吃下去，冻的浑身发抖，周虎骂道：“许大哥，这日子没法过了，在这么下去，咱们都得冻死在这里，不如下山跟狗日的金兵拼了，就算死了，也还痛快些。”

    许峰沉默不语，其实他也在咬牙硬忍着，可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还没有到，但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时间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因为自己的粮食并不多，现在还要养活周虎，必须尽快击败村里的金兵才行，否则就会冻饿而死。

    而要想击败金兵，仅凭他和周虎是不行的，必须鼓动村里的所有人一起造反才行。

    这正是许峰不愿意的，尽管村子已经被金兵祸害怨声载道，尽管击败了金兵大家就可以过上太平日子，哪怕你的理由多么的光明正大，也不能这么做。

    不行，不能这样做，许峰咬着牙告诉自己，哪怕这样做立刻就能击败金兵，也一定不能这样做，因为一旦为了目标而抛弃原则，自己就会变成另一个梅守玉，渐渐的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达到目的。

    没过几天，金兵突然撤走了，并且走的很匆忙。许峰到村里去打听，村里人对金兵的突然离开也都一头雾水，就连冯老爷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暂时安全了。

    从山里出来，周虎像个英雄一样抬着头，逢人就说金兵是被他赶走的，想要得到村里人的敬仰。但事与愿违，村里人不仅没有表示尊敬，反而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他们，并在背后谩骂着：“这两个害人精，要不是他们招惹了衙门，金兵就不会到这里来，大家也不会被祸害成这样。”

    他们的逻辑很简单，没有许峰，金兵就不会来，金兵不来，他们就不会被祸害。

    冯老爷也劝许峰离开，金兵虽然走了，但只要许峰在这里，多半还会再来，他虽然是里正，但也被金兵祸害的不胜其烦。

    周虎大为不满，骂道：“他娘的，村里人都吃了屎吗？咱们替他们赶走了金兵，他们不感谢咱们也就算了，怎么还在背后骂咱们。”

    许峰不愿多说，只是越来越困惑，难道自己做错了。难道自己应该像村里人一样忍辱含恨的苟且生存，只要不饿死，哪怕吃糠咽菜，也绝不反抗，或者应该听从周虎的话，鼓动百姓造反，将他们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为自己所用，也就不会面对现在的指责。

    但在百姓心中，许峰和金兵一样，都是不能招惹的人物，因此尽管不愿许峰住在村子里，但也没有人敢出面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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