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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话 泄密与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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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3修】

    翟秋云见天歌地方不在芳园。

    作为一方府尹的官邸,翟府算是临安城里叫得上号的大宅,虽说翟家人丁稀少,仆从也不算多,但按照官制建造的府邸却是亭台水榭不一而足。

    小雀带着天歌一路前行,专寻了那些人少的地方走,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高台下。

    停下步子,小雀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怯然道,“林公子,小姐在上面,您自己上去吧。”

    天歌闻言点了点头,抬脚拾级而上。

    在她身后,小雀睁大了眼睛,仔细留神着四周的动静,生怕有什么人忽然出现,撞见了这一幕。

    自家姑娘还未出阁,若是被人发现与人孤男寡女的相处,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她原是想跟上去的,但一提出来就被翟秋云斩钉截铁的拒绝,只让她留在下面好生放哨,这样一来,越发弄得小雀紧张起来。

    天歌自己自然没有这么多想法,毕竟不是真正的男子,所以她根本没有这种男女大防的意识,一路坦然沿着石阶而上。

    听见脚步声传来,翟秋云放下手中的画笔,将目光望向阶下。

    “秋云小姐看来已经大好了。”

    终于拐了个弯上来的天歌迎上了她的目光。

    眼前的少女一身浅碧,如含苞的菡萏,面上染着西下的红霞,恁的气色红润容光焕发。

    “托你的福,林公子妙手回春。”

    翟秋云没什么好声气,说完后直接坐了下来。

    天歌笑了笑,一边上台阶,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亭子建于高台之上,在下面的时候还不觉如何,可是一上来,才发现是视野极好,可以纵观整个翟府不说,就连那漫天的夕阳,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一眼望去瞧的可谓真真切切。

    倒是个难得的观景处。

    天歌刚一步入亭中,便看到铺在桌上的画纸,上面所画,可不正是这绚烂的夕阳?

    “诗云:夕阳无限好。诚不欺我,不管是这满天云霞,还是秋云小姐笔下画卷,都当得此句。”

    翟秋云冷哼一声,“你就是说的再好听,我也忘不了你先前恩将仇报的事情!”

    天歌噗嗤一笑,自坐在翟秋云对面,“秋云小姐避过人邀我来此,难不成就是为了当面指责我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说着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兀自点头,“这地方寻的不错,周围没有什么人,秋云小姐正好杀了我泄愤,再让小雀那丫头将我埋到树下做花肥,可谓是一干二净,利索爽快。”

    “你!”

    翟秋云咬牙,干脆将脸转过一边去。

    这人怎么恁的无耻!

    天歌见翟秋云真生气,连忙收了笑,不再逗她。

    “我能成为徐记的花师,全因秋云小姐当初赠予花令,这份恩情,自然不敢忘记。所以一开始林——我师父来唤我的时候,我也怕你当真是昏迷不醒,情急之下,这才用了那方子。等我后来发现实情的时候,香已燃上难以回头,绝非是有意坏事。”

    其实那天林回春来寻天歌的时候,天歌便已然猜到翟秋云是装晕,也明白林回春是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天歌无奈,为了落翟高卓的人情,只能用了那法子。

    但当她点燃熏香,转身的时候正巧对上了翟秋云睁开的眼睛,又见她手指微动,其意一目了然。

    可是箭已出弦,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如今再说起这事情,翟秋云自然知道并不能全怪天歌,可是那口气不寻个人发出去,将她那满心的不满担着,她哪里舒坦?

    是以这些日子,秋云一直记恨着眼前这个坏事的林公子,乃至方才一见他,便忍不住冷嘲热讽,谁知偏这人还这般贫嘴,真真是故意气她!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仔细想过那事,作为医者,治病救人本也没有错,原也是自己骄纵,将自家父女的恩怨牵扯到旁人身上。

    再加上先前从红菡那里收到香方,也算是明白这林公子待自己的心意,并非真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

    所以心中早散了那口气,如今再一听这人主动解释,哪里还真的生气?

    “我今日找你来,着实不是为了那件事。”

    翟秋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将桌上画卷晾到一边,然后在桌上放了一样东西推到天歌面前。

    “这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

    天歌看着面前的锦盒,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却还是将那东西接过来,疑惑道,“什么东西?”

    锦盒打开,是平放在里面的,已经压得整齐的几页纸。

    仔细瞧去,上面的内容赫然便是先前天歌所写,交由红菡送来给翟秋云的香方。

    天歌将锦盒合上,重新推到她面前,摇了摇头,“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秋云见状急了,一咬牙,又从旁边的小匣里拿出几只小罐,推到天歌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天歌闻言,探手向前,从中随意取出一只核桃大的粉色小罐,轻轻旋开瓷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不由微蹙眉头,伸出食指在那小罐里的脂膏上沾了些,擦在自己的手背上,顿时显出熟悉的朱红色泽。

    见状,她又依次将另外几只小罐逐一打开。

    不同的香气,不同的颜色,但却一如既往的熟悉。

    “这是朱记新出的脂粉?”

    问完这话,天歌将小瓷罐翻转过来,果见罐底刻着红色的“朱记胭脂”四个篆体方字。

    倒是旁边的翟秋云一听她开口便猜到朱记,有些愣怔。

    “你怎么知道是朱记?”

    “今天上午在百花阁,徐芮跟我说了这事,朱记今日一早推出了五种新脂粉,但却与徐记准备用来作为秋季新品的完全一样。用的就是先前我赠你的方子,后来查证的时候,红菡说百花阁中曾有人借故,将本欲给你的香方倒手。好在我出门前,徐芮已经将那人查出来了。”

    天歌如是说,掩去了她和徐芮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种种作为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这一层。

    “朱记用的香方,就是你先前赠我的这五张吧?”

    翟秋云打开了锦盒,将里面的五张纸一一摊开,“这香方自打到了我手中,我便一直锁着盒子,钥匙从未离身。”

    说的是实话,但翟秋云心中却有些忐忑。

    前些日子她一时心痒,按照方子上的步骤,果真做出来五种脂粉。

    是以当今日朱记脂粉铺有人将自家新品送来,她一打开便生出熟悉的感觉,当即晓得这香方怕是已经被泄了出去。

    她自己是决计不可能的,可是身边之人……

    难说。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让小雀上来。

    她原是想着找机会去同徐芮解释的,谁曾想今日天歌恰巧来了翟府,于是她才让小雀去请的人。

    翟秋云不知道,到底是否因为自己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五种香方皆被盗取,朱记以不堪之法强压一头,徐记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研制出新的用来替代的香方?

    如今已是五月中下,七月初便是徐记新香的推出时间。

    一个半月最多两个月,不仅仅是香方的研制,还有更换花材和大量制作脂膏所耗费的功夫。

    作为花师,翟秋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是因为她的疏忽所致这些,那便是真的罪过了。

    方才听天歌说是百花阁中有人倒手,纵然让翟秋云有些如释重负,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得跟天歌说清楚,香方在自己手中是如何处置的。

    谁料天歌听到她的话后,不仅没有怀疑她,更主动安慰:

    “泄露香方的人已经找到,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至于这方子——我能制出这五种香方,就能制出更多的香。朱记可以盗走这几样,却盗不走我脑中的方子。你放心,徐记不会有事。”

    这话若被外人听到,只会觉得狂妄自大,可是如今落在翟秋云的耳中,却是觉得好似看到了希望,只要不影响徐记的生意,那就好……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眼前的少年郎或许真有这样的能耐。

    “多谢你的信任,不过这方子,我还是觉得还给回会比较好。”翟秋云将香方装好,看着天歌有些感激。

    然而天歌却摇了摇头,“方子既已泄了,就更没有藏着的必要。莫说你还回,就算如今毁了,朱记依旧能制出这几样脂粉。而且方子到了徐记手中,反倒让人觉得这东西真是朱记自己制出来的。”

    翟秋云心中一动,“那朱记盗方的事情,你和徐芮打算怎么办?”

    天歌冷笑一声,想起不知不觉盗走五种方子的朱记,目光微凉。

    “追究是要追究的,但眼下证据却还是不足,当务之急是先找应对之法,今天我来寻我师父,便是为了这事。”

    翟秋云这才想起先前天歌也曾提说到自己的师父,不由奇道:

    “林神医收了你做徒弟?”

    “是啊。”天歌叹一口气,想到今日所得,“算是我撞了大运吧。”

    翟秋云倒是不这么觉得,毕竟如今自己祖母的病情好转,可都是天歌给的那方子的功劳。

    那天的话,她是听到了的。

    这两日她陪在祖母身边,是亲眼见着卧病多年的祖母能不用别人搀扶,就可以在院中自由行走的。

    这些,都是眼前这少年的功劳。

    她不会忘记的。

    祖母的身子好转,人精神起来,话也变多了。

    也正是从祖母那里,她确认了当初翟家还在上都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

    也知道了为什么父亲一再拒绝朝廷的提拔,始终不愿意回上都去做京官。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开跟周家的往来,避开那熟悉的环境。

    否则总有一日,人多口杂,会让自己知道当初的事情。

    只是父亲没有想到,他一直想要瞒着的过往,最终还是由他亲手揭开了真相。

    翟秋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更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骄纵任性。

    一开始的装病,只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所说的往事。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

    成长就是你得学着去看清一些事情,去接受一些事情,然后学着去和解,去迎接新的生活。

    这些日子陪在翟老夫人身边,翟秋云的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十几年来,她亲眼见证着自己的祖母卧病在床承受的痛苦,可是在院中开心挪步的翟老太太听她提起周氏,却没有那种闻说仇人之名的咬牙切齿。

    “她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因为太爱你爹,所以走了歧路,我不怨她,本就是卓儿对不住她,娶了妻子,却没有好好疼爱。但是你爹他也没有错,毕竟周氏做了那样的事情,唯一委屈的,是锦绣……”

    祖母的释然让秋云不解,可是当看到老太太在院中笑着挪步的样子,她忽然就明白了。

    哪有什么能比好好活着更让人开心呢?

    父辈的恩怨,自有他们的解决办法,如今不管是她的生母,还是周氏,都已经不在了,就算再去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

    况且自己的父亲……这么些年,也着实受着委屈。

    想明白了这些,每当翟高卓来给翟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翟秋云便会主动给他看茶,在他问话的时候也会好声好气的说上几句,父女的关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消雪融。

    回想起来,翟秋云很是庆幸和感激。

    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提醒道,“你和林神医对我祖母有恩,如今朱记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以交由府尹衙门来处理。若是你们不好开这个口,我去找我爹说,总会有办法的。”

    她是真的想帮助徐记。

    一来她自己是徐记的花师,在她装病的日子里,徐芮日日让红菡送讲稿来,而且这位林哥儿又对自家有恩,不管是于友情还是恩情,她都该帮一把。

    二来,朱记这事着实做的过分,盗取东西的时候,却没想到会让她也牵扯不清。

    若不是眼前的少年和徐芮给予的信任,她就算是跳进黄河只怕也洗不清了。

    然而翟秋云没有想到的是,对于自己的好意,天歌却摇了摇头。

    “朱记盗方的事情,目前虽然抓到了人,但证据还是不足,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翟秋云顿时有些气馁。

    天歌看在眼中,心中忽萌出一个念头,“不过若说帮忙,还真有一件事情,可能非秋云小姐不可。”

    翟秋云闻言一喜,“那你快说,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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