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六十九章

    萧清最终还是醒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是醒了，而非死了,因为那种混合了头晕目眩和头疼欲裂的垂死感绝不是一个已死之该有的。萧湛扎他的时候大概照着足以放倒一头大象的剂量,萧清估计自己已经昏睡了几天几夜了。

    奇怪的是,这一觉真是既昏又沉，没有任何梦境发生。直至此刻,直至他突然恢复了意识。

    但是萧清没有睁开眼。

    最开始是不能,而后而后，是随着他瞬间记忆的恢复，他找不到任何睁开眼睛重回间的动力，他不知道即便睁开眼，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期待的,除了zer一倒血泊里那刺眼的最后一幕

    然后萧清开始想,想他自己现究竟是什么感受。悲伤么？好像又不是。他现只想斥责,只想指着zer一的鼻子大声咆哮他为什么要回来——既然他已经逃了，他妈的为什么还要送死？！

    可，他想他得给死留点尊严。

    一阵碰撞声突然闯入他耳际，然后似乎是有什么絮絮低语，但一切大概都不是发生他现所的这个房间。既然他们没来找他的麻烦，萧清决定继续躺着不动。

    zer一真不该回来找他不该么？如果zer一就此消失他可能会骂他一辈子，可骂也是一种希望种盼头，至少每天早上他睁开眼睛可以先吼两嗓子以表达他的愤慨；现，这个对象彻底不存了也许，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不会变得像个怨妇一样可笑可怜，至少他不必为一些无谓的念头寄予任何形式的关注。

    ——奢望和绝望，他不知道哪种会让他看上去更加可悲。他这辈子碰上zer一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然后萧清突然觉得自己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痒痒地从眼角涌过太阳穴，他甚至能听到那东西扑簌簌坠入枕头的闷响。

    ——真响。可怜的枕头。

    萧清转个半个身，干脆把自己整张脸都埋枕头里。

    大概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有这时转动了房间对面的门的把手，萧清迅速枕头上蹭了一把然后坐起身来，扭过身子使自己背朝房门。可他毕竟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浅色枕套上那一大片浸湿的痕迹。

    ——可怜的枕头！萧清怜悯地想。

    来进门怔了一下，半晌才幽幽说道：“看来是醒了。”

    萧清扭过头看见yng一插手靠着门框，似乎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有烟么？”萧清开口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嘶哑，其实他需要的是水而不是烟。

    不过yng一只是耸了耸肩膀，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拆了封的香烟和打火机扔给他。

    萧清接过来掏出一支来点燃，然后用力吸了一口，才终于觉得自己没那么晕了。

    “不问问现哪里，也不问哥哥哪里？”yng一默默看着萧清抽完一整根香烟，才说道。

    萧清没说话，yng一提了个他现最不该提的。

    “唔算了。”yng一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咱们得承认萧湛真是个聪明。——如果他现出现，估计拼了命也会杀了他。”

    yng一似乎觉得他说了句很好笑的玩笑话，忍不住自己嘿嘿笑了起来。

    萧清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说实话，他不知道如果现见到萧湛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没错，他责怪，或者说恨萧湛，他一定会把zer一的死怪他头上。

    随后yng一大概觉得自娱自乐无趣，就离开门框，带上门出去了，临走只留下句：“能下床了就穿上衣服出来。”

    萧清这才发现自己现除了条内裤其实是□的。不过他实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昏迷，被扒光衣服是为什么有要占他便宜？

    萧清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接着他就一发不可收拾，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剧烈——

    直至嚎啕。

    萧清最终穿好衣服推门出去的时候，只觉得所有都用一种打量外星的眼神打量着他。

    可那又如何？

    萧清无视那些灼灼目光，定位到浴室，直奔进去洗了把脸。等他再次走出来，他才能把自己的视线真真切切地聚焦每一张仍旧盯着他和未盯着他的面孔——靠门框上抽烟的yng一，几个他看着脸熟的喽啰沙发上一脸凝重的llcrter，还有站他身后神情复杂的萧湛。

    萧清将目光扫过所有，萧湛脸上停顿了一下，两秒钟的对视，然后萧清越过萧湛，将视线聚集llcrter身上。

    llcrter大概有些好奇萧清的反应，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然后指着身边的沙发椅说道：“坐。”

    萧清深吸了口气，缓缓走过去坐下了，余光中瞥见萧湛嘴角肌肉轻微的牵动。

    “很难过。”crter的语调不是疑问，而只是平淡的叙述。

    “不该么？”萧清的语气倒是彻头彻尾的反问，将话题完整地抛回crter那里。

    “听哥哥说起过们的关系”crter端过茶几上腾着热气的茶杯，浅尝了一口，“或许是个老古董，一个男怎么会对另一个男产生感情，这种事情从来没弄懂过。”crter似乎是打算和萧清讨论某个科学家研究多年的深刻的生理学和心理学疑问，这回就连萧湛也皱起了眉头。

    萧清也愣了一下，但随后他只是耸了耸肩膀：“这个不妨去问问家老板的侄子，于他来说，大概只是这方面的新手。”说完这话萧清没看yng一，不过他明显感觉到从yng一所站方向刮来的一阵劲风。

    crter大声地笑了起来：“年轻嘴巴倒是很厉害！他叔叔可从来没对他这方面看习惯过，不然觉得他怎么能常年外面游手好闲？”

    yng一听到这话自然不高兴，萧清身后低声咒骂了句什么，然后直接越过客厅出门去了，只留下萧清和crter的对视，和客厅里更加怪异的气氛。

    “那么既然如此”crter继续了他刚才的话头，“为什么要开那一枪，还偏偏打了的腿上？”

    说到最后crter语声骤然锋利了起来，同时垂首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肚——那一枪看上去精准地避过了要害，否则crter现不可能这么云淡风轻的坐这里。萧清蓦然将头抬起来逼视萧湛，突然意识到当时情况危急，除了yng一c萧湛和自己，大概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只知道那一枪首先是从他们这边发出来的，但不知道具体是谁开的枪，于是萧湛就好顺理成章地把那一枪的责任推卸到了自己头上。

    萧清咬了咬牙，张口一字字说道：“，没，有，开，枪！”话刚出口，却突然发现一直紧绷神经的萧湛眼神中突然有什么东西蓦然松动了。

    然后他听到crter的笑声，移过目光发现他正一边点头一边看着自己：“的确没有，只不过是想看看的反应。”

    萧清似懂非懂地看着crter。

    crter道：“一定以为哥哥欺骗了，想把开枪打伤的责任嫁祸到头上是么？嗯他的确提醒过，不怎么相信他。”他说着，回头看了萧湛一眼又迅速地转回头来，“不过是个老实，相信了。喜欢老实，因为老实通常不会说谎话。”crter嘴角是弯的，眼神中却透着精光，“说谎话的，一定没有好下场。”

    crter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明示着什么，只是萧清此时正脑袋里拖着残余的镇静剂量加速旋转着，以至于没料到crter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是terp一l派来的卧底么？”话如警钟，声音虽然并不算大，但足以震得周遭一切顿失音效。

    萧清反应过来才发现此刻的气氛寂静和紧张的要命。但可惜紧张的不是他。或许是先前那个过大的刺激，此刻更多的压力于他也变得形同虚无。所以萧清只是话音落地的几秒钟后沉稳地摇了摇头，然后答道：“不是。”

    这句也的确是个实话。

    无需更多。

    crter满意地合起眼，比了个“们可以走了”的手势。

    萧清抬眼看见萧湛冲他点头，意识到这就是萧湛之前所说的“过了crter这一关”的意思。只是他没料想这一关居然过的如此轻松，crter既不问他为什么要投靠“海盗”，也不问他对zer一的死打算如何报仇——毕竟zer一是死了“海盗”手底下——仅凭一句“不是”，就确认他没说谎，而后接纳了他。

    可这并不意味着llcrter会是个好糊弄的，相反这证明这个强大的心机和“海盗”这个组织可怕的包容能力和运作方式。——要么是crter已经完全把萧清的想法看透了，从crter的眼神中萧清就知道他已经完全了解了他和zer一c他和萧湛的关系；要么是“海盗”并不关心每个到底以何种目的存于这个组织中，但对于背叛者的下场，zer一这个曾经的“线”也只会是管窥一斑。

    萧清站起来，跟萧湛身后出了门。萧清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不波哥大市内，而似乎到了郊区的某一间别墅。

    yng一靠着大门外的一辆汽车朝萧清招手，而他身前的萧湛却是一言不发地走向另一辆汽车，一点也没有跟萧清说话的意思。

    萧清如何能忍，上前一把拽住了萧湛的后衣领：“等等！给停下，咱们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

    萧湛先是一愣，大概没想到萧清会用英文说出这句话，但接着就回头颇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拍开萧清的手：“是没说清楚，但不是现。会再联系的。”说着不再给萧清任何说话的机会，大步走上那辆汽车，车门一关，车便飞一样地开走了。

    萧清站原地看着那车驶离视线，最后yng一走过来硬把萧清拽上他这辆车。

    yng一并未再对萧清多说什么。一路无话，直到萧清发现自己已经身海岸线上的某个货运港口，而yng一塞给他一袋行李就把他推上一量装载着集装箱的货轮。

    若非yng一临走前交代很快会再联系他，萧清真要以为他们就打算把他扔海上或着漂流到某个小岛之后，让他一个那里腐烂掉。

    萧清甲板上呆了一会儿，一直到货船起锚，一个船员走过来把他领下船舱。

    船舱里灯光昏暗，他们几乎一直走到这一层的尽头，船员才指着一道舱门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告诉他这就是他住的地方。

    萧清点点头，待船员离去，站门口深吸了口气，然后转动了门把手——一个狭小拥挤的舱室轮廓顿然出现他眼前，舱室里没开灯，从舷窗外透出几缕海上的微光暗示着现还是白天。

    萧清抬腿走进去，尽管房间不大，他还是走了好几步才发现船舱里还端坐着个而非只是个由光线制造的阴影。

    “天哪”萧清抽了口凉气，手中的行李已经不自主地滑落到地上，“看上帝的份上，告诉，那是！”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过了半晌，一个低沉却柔和的声音突然照亮了整间舱室——

    “说呢？”

    尽管眼前几乎一片漆黑，但萧清似乎还是看到了那个笑容，淡定，沉稳，狡黠——一切都尽掌握。

    把萧清送走之后yng一立即拨通了萧湛的电话。连接音只响了一次，对方就接通了。

    “走了？”萧湛那边是平静的声音。

    “走了。”yng一的声音却显得心事重重，完全不像是他固有的风格，“说弟弟到底知不知道咱们的计划？”

    “知道，也不知道。”萧湛依旧保持着平稳的语调。

    “什么意思？”yng一的语气更加烦躁起来。

    “如果他真的不知道，他就太不了解zer一。如果他真的知道，他就不是萧清。”萧湛似乎说着一句顺口溜。

    yng一哼了一声：“反正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蒙混？”听声音，萧湛似乎那边摇了摇头，“crter的眼里可不揉沙子，说错一句话一切都完蛋。”

    “唔那该很庆幸弟弟没给惹麻烦。”yng一阴恻恻地接道。

    “只庆幸没给惹麻烦！”萧湛可完全没给yng一留面子。

    yng一语声一沉：“给惹麻烦？还没问问给惹了多少麻烦！”说道这里话音陡然一厉，“说要了结对的怀疑，很好，给机会！可没动zer一不说，反倒演了这么一出烂戏帮他逃之夭夭！当初说对了是么？和他真的还有一腿？现倒好，crter那个老家伙以为要杀他，还担心给惹麻烦？！”

    萧湛沉默地听着yng一叫骂，一直等到yng一停顿下来喘息，才缓缓开口：“看来，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yng一那边安静了一下，萧湛接着说道：“帮zer一是为了成全萧清，认为会跟弟弟抢么？相反，是帮，帮取得上面的信任！——本可以杀掉llcrter的前提下而没有杀他——以为都像一样看不出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过这个crter是要解决的，有他永远不可能出头，但不是现。——是要帮取得整个组织掌控权，却怪和一个小爬虫有私情？yng一，太让失望了！”

    萧湛说完这话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yng一这边对着手机发起了呆。

    他不是不相信萧湛说的话，他是根本不相信萧湛这个。从他维和部队里发掘到他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从背景和个性来讲都是号物，这就是他策反他的初衷。可惜萧湛这番话说的情理，完全没有任何破绽，因为毕竟只要yng一自己取的了“海盗”的控制权，萧湛其实就已经获得了其中的一大半

    是萧湛真要帮他，还是一大半的控制权于萧湛已经远远不够了？

    yng一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上车离开了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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