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陪你玩

    程沫的话，宛如巨石，激起千层浪。

    看着站在台上的女人，特别是她微微扬起的下巴还有那双看似无所畏惧的眼睛，顾长风竟然没有一点意外的感觉，连他自己都震惊为何不会感到意外，是因为早见识过她的大胆行径吗？义无反顾地断绝父女关系，优哉游哉地背井离乡乘车北行，近日又从三弟那里听说她与众不同的种地点子，这一切，都让顾长风觉得，这女人极其的狂妄自大。

    是的，狂妄自大。

    顾长风虽然很会做生意，但涉及到男女之事，他是个很古板的男人。在他眼中，程沫作为一个女子，就该三从四德，听从父母的安排。从亲眼见证她咄咄逼人的训斥苏姨娘，到发现她欺凌年迈的赶车老人，顾长风对不守规矩的程沫的印象简直坏到了极点。他承认，程沫很有主见，也很幸运，看似荒诞的奇思妙想帮她得到了财富和皇上的嘉奖，可她太自大了，狩猎是端皇考验年轻贵族的机会，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竟然敢要求参加，她以为这里是程家后院吗？再说，她就不怕出现意外伤到孩子吗？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同一件事情，他一母同胞的三弟顾长扬却有截然不同的想法。

    顾长扬远远望着程沫，他知道对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可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特立独行到如此地步。端国民风开放，贵族女子骑马狩猎也是常见的，没想到程沫也有如此豪情，可惜，她大着肚子，时机不太好，要不他还真想看看这女人有什么本事。

    顾家兄弟只是外戚，没有官职在身，再加上家中老爷子一向叮嘱他们为人要低调，两人自然不会大声嘲笑了，第一个发出笑声的，是皇后嫡子——二皇子端木策。

    “你这个农妇，大着肚子还想跟我们比赛狩猎，哈哈，刀剑可是不长眼的，仔细被人当成猎物，那时可就是一尸两命了！”他目光残虐地盯着程沫的肚子，想象着要是一箭射到她肚子上，该会是什么场景。

    程沫从来没有如此厌恶一个人，或者在她眼中，端木策已经算不上人了。

    迎着他裸的凶狠目光，程沫不禁回道：“这位殿下，古来就有穆兰女将战场生子，产后依然奋勇杀敌，狩猎场危险程度远不及战场，民女又有何所惧？”多亏那次听到江德给江宁讲故事，让她知道这个莫名朝代的历史上有一个类似穆桂英的女将军。

    “哈哈，妙哉，程姑娘竟然自比穆兰女将军，果然自信过人，父皇，您看如何？”端木瑾双眼发亮，他倒是真的想看看程沫是否有狩猎的本事。

    端皇扫了一眼两种态度的儿子，面无表情地问道：“程沫，你为何想要参加狩猎？”虽然觉得震惊，倒也挺有趣的，每年秋猎都是一个模式，只不过夺得头筹的人不一样罢了，如果程沫给的理由让他满意，他不介意让她出个风头。

    “回皇上，民女喜欢这把匕首，论武功才智，与台下各位皇子将军等相比，民女自愧不如，只是民女知道，这是民女得到它的唯一机会，如果侥幸得到，自然最好，倘若失败，那么民女全力以赴过，努力争取过，那么纵使得不到，民女宁愿惋惜，也不愿将来后悔当初。请皇上成全！”

    在随机应变上，程沫有过人的天赋，听听，这番话简直就是她的肺腑之言啊，任谁也猜不到，她参加狩猎的真实目的，一是为了得到匕首，二是为了躲开皇后尚未来得及出手的阴谋诡计。

    若是皇上答应，那么到了狩猎场，她自然会全力以赴，可真的有了生命危险或察觉到身体不适，她也不会勉强，随便找个藏身之处熬到狩猎结束就行了，到时候皇后就没有理由留下她。至于那把匕首，哼哼，她才没有说的那么豁达，什么得不到也不会后悔，她的确不会后悔，因为她迟早会摸到胜利者他家，把宝贝偷到手。

    神马，你说她夺人所爱盗贼行径？咳，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难得遇到心爱之物，自私就自私一次吧。

    “宁愿惋惜，也不愿将来后悔当初”端皇喃喃地重复道，忽的全身大震。

    帝王之路，向来充满了腥风血雨，当年他也是踩着几个兄弟的尸体才坐上了宝座。年轻时没觉得如何，可这几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常常会想到小时候，他和那些兄弟们，也曾年幼无知过，也曾一起在御书房读书，也曾一起偷溜出去玩耍，直到，他们知道皇位的重要性为止。

    一人独睡的时候，他也曾想，如果当初没有赶尽杀绝，现在会不会还有一两个兄弟陪在身边？

    可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当初手软，说不定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他了。

    所以，就像程沫所说的，他现在会惋惜曾经的岁月，却不会后悔！

    端皇深深看了程沫一眼，很快又看向台下：“萧远，你觉得如何？”

    萧远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冷声道：“回皇上，“扬文”是所有习武之人心中的至宝，难怪程沫姑娘心动，微臣并不反对与之公平竞争。只是，她现在身怀六甲，如若按照之前的规则狩猎，微臣就算获胜，也会觉得胜之不武。”

    端皇点点头，视线落到远方的狩猎场上，心中一动，“既然如此，你马上派人在狩猎园西北角圈出一片场地，确保里面没有任何猎物，然后放进去一只带有标记的灰兔。参赛之人，不得骑马，每人只配置一支带有编号的箭，最后猎到灰兔的人，就是本次狩猎的赢家。”

    “父皇，不得骑马，猎物又只有一只灰兔，这样有什么意思？”端木策不满地反对道。

    皇后虽然赞同儿子的看法，却还是微微叹了口气，既然皇上都有了决定，他提出反对，又有什么用，只会惹皇上不悦罢了。

    “没有意思，你能保证赢得比赛吗？”端皇目光严厉地质问道。

    “狩猎比赛，考察的是你们的观察和判断，观察猎物活动的痕迹和周围地形，判断危险和最佳出手时机，与场地的大小没有关系，与猎物的勇猛程度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狩猎过程。如果只是为了打猎好玩，那你趁早回宫吧。”

    端木策撇撇嘴，不情愿地冷哼了一声。

    皇后连忙转圜道：“皇上，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又是年轻好动的，难免觉得无趣，你就不要怪罪他了。只是程沫一个孕妇，单独行动怕是有危险，不如给她配个护卫吧？”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皇上改变狩猎规则，已经是对民女最大的恩典了，若是民女再搞特殊，比赛就真的失去了意义。”程沫淡然地拒绝道，谁知道皇后给她安排个什么样的护卫，若是半路把她干掉，就算事后端皇找茬，她也看不到了。

    “嗯，还算你识大体。”端皇满意地点点头，不理会一旁的皇后，吩咐宫人去准备弓箭，按人数编号，登记名单。

    宫人正要离开，一直默默旁听的洛景流忽的站了起来，朝端皇拜道：“皇上，听诸位讨论新赛制，景流一时冲动，也想参加狩猎，还请恩准。”

    “哦，景流也想参加？”端皇颇感兴趣地挑眉，看向命运坎特的少年英才。

    洛景流点头，“皇上，景流只需青衣带路即可，若是侥幸遇到猎物，自会亲自猎杀。”

    也就是承认自己武功高强有听音辨位的本事喽？程沫多看了洛景流两眼，没想到对方还是骚包一个。

    端皇没有多想，对于洛景流，他一直抱着很惋惜的态度，“好，进去后不要勉强。”

    洛景流恭声应是，径自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这是洛景流五年内首次来行宫，仅刚刚青衣扶着他走上去一次，没想到现在就能如正常人一般自然地行动，足见他的记忆力之深。

    端皇眼里的可惜溢于言表。

    “父皇，既然程沫都去了，女儿也要去！”七公主满脸带笑地跳了出来，站在端皇身边撒娇道，暗中狠狠瞪了程沫一眼。景流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偏这次程沫捣乱，他就跟着参加了，陷入爱河的少女的心思更加敏感，七公主直觉地认为洛景流和程沫之间有些什么，当然，她不会承认洛景流对程沫是特殊的，她只是将嫉恨的怒火转移到程沫身上，这也算是一种鸵鸟心态吧。

    猎杀一只灰兔自然不会有危险，端皇见七公主兴高采烈，也就没有拒绝，笑着叮嘱她小心。

    七公主挑衅地看了程沫一眼。

    程沫才没有心思跟她置气，把早就急得不行的秀竹拉到一边，向她保证自己不会有事，让她在外面安心等她。皇后看不顺眼的是自己，应该不会拿秀竹出气。

    秀竹知道表姐的主意大，见事情已成定局，反而不再紧张，表姐这样做，必然有她的原因，自己不能拖她的后退。

    看着镇定下来的秀竹，程沫颇感自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很快，宫人们奉上来一筒刻有编号的长箭，每发放一支，便登记上领取者的姓名。

    程沫拿的是最后一支箭，编号为二十四，她笑着朝秀竹挥挥手，随着众人往狩猎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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