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才人侍女拳脚对

    时辰还早，既然尹海棠讲完了，那就接着玩吧。接下来几把都是尹海棠她们几人轮流着输，反正秦贵人总是稳赢的。到最后，几个人都有些蔫了，尹海棠输得最多，无精打采道：“秦妹妹，你就不能输一把吗，真是好没意思，我们几个都快把身边的搞笑事儿讲完了，再轮到可不知要说什么了。”

    也不知是秦贵人故意放水，还是凑巧，接下来一把居然真是她输了。这下，另外三个人顿时都来了精神，催着她赶快说一段笑话来听听。

    “这机会可真是太难得了，秦妹妹要是不能说出一段特别带劲的事儿来，咱们可不能轻易饶过了她。”尹海棠兴奋道。

    “我可是早就准备多时了，总也轮不到我说，都快憋坏了。”秦贵人“咯咯”笑起来，“不过瘾不要钱哦。”

    王才人翻了翻白眼，“过瘾也没钱。”

    秦贵人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这件事儿啊，倒不是那么好笑，不过我要是说出来，姐妹们听了必然心中畅快。”

    众人听秦贵人这么说，已隐然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了，十有是关于颍才人的。等她开口娓娓道来，果然。

    “颍才人最近可算是处在风口浪尖呢，哦，不对，她是自从突然冒出来后就没消停过。她本来以为有皇上护着，得意不已，就算被皇后罚了一个月的份例也毫不在意。可是等我晋封的消息一传出，她可就不爽了。”

    “那天，我从海棠宫回麟趾阁，刚进宫门不远路径流晶阁的时候，里面就传出砸东西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打骂声和哭闹声。我猜，定然是许二娘得到了消息在撒泼打人出气呢，刚在那停顿了一下，差点就被里面飞出的一个瓷盘给砸了。”

    尹海棠听到这，关切道：“那你没事吧？”

    “幸好我躲得快。”秦贵人满不在乎道：“越是看她那样子，我心情越是好呢。于是，心情一好，就忍不住想要走过去瞧瞧她是如何的狼狈。”

    接下来，秦贵人讲的事果然让几人听了都甚感畅快。

    秦贵人本来要走过去奚落一番的，但她本也不是好惹事的人，想了想到底没过去，不过想到以前自己处处受欺压的事，最后还是打算让家生丫鬟秦晴悄悄过去听一下“壁脚”，回去再讲给自己听。没想到，还没过去呢，流晶阁的门就突然关了起来，声音也小了，似乎是转到了后院里。这下子，倒更是勾起了秦贵人的好奇心，猜想着会不会是颍才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于是，她带着秦晴快步走到后廊西北角的柴房处，那边是最靠近流晶阁后院的，想试试看能不能听到或是看到些什么。那边的柴房常年用来堆置杂物，破破烂烂的，一般无事是不会有人来的。两人耳朵贴在墙上，全神贯注地听流晶阁那边的声音，似乎还真能听到一些，只是不甚清楚。好像并不是颖才人一个人打骂的声音，听着倒更像是两个女人正在对骂的吵架声。这倒真是怪了，在流晶阁里，颖才人就是主子，还有谁敢跟她争吵？

    秦晴从柴房里翻出一把全是灰的梯子，上面都结了蜘蛛网了，也不管它，架在墙边，便颤巍巍地爬了上去。秦贵人在一边扶着，等秦晴爬到墙头，看到那边的状况，那表情，简直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道秦晴看到了什么，这么惊讶？原来，她看到颖才人正在跟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撕扯，那叫一个面目狰狞啊。再一细看，那可不就是那天在海棠宫因为扶了颖才人一把反而被打的宫女茉莉吗？那茉莉一向柔顺，今天怎么跟个疯子一样竟然敢跟主子叫板了？

    秦贵人看到秦晴那样大惊失色的表情，当然也是好奇不已，但她又不敢爬墙头，只能继续把耳朵贴在墙根上偷听，具体情形等秦晴下来后再问。

    墙那边的两人在互相推搡之时无意中往这边过来了点，并且因为争吵得越发激烈，从而传过来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只见颍才人极度愤怒地扯着茉莉的头发，凶狠道：“死丫头，眼看着姓秦的那个贱人投靠了姓尹的狐狸精，现如今得了势了，你就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敢帮她们说话了啊？！”

    “我说的那些都是为了你好，你非要误解我能怎么办？尹妃娘娘本来也没想为难你，秦贵人就更没有了，处处忍让于你，你何必要处处树敌，自找麻烦？我不想让你好吗，你失势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茉莉一边挣扎一边反驳。

    颍才人却根本听不进这些，甚至是听后更为暴怒起来，吼道：“贱婢，胆敢口口声声‘我’啊‘你’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宫这般无礼？”

    “哈哈哈哈。”茉莉终于恼羞成怒起来，大笑着猛的一用力，终于挣脱开来，手指着颖才人道：“‘本宫’？看来你在凌尹妃娘娘那儿的苦头还没吃够啊！你以为自己就是个东西吗？一介浣衣局的婢女而已，咱俩的出身，不定是谁比谁高贵呢？我好赖也是伺候过先皇的，就算只是个倒夜香的那也是御前伺候的！”

    听到这里，秦晴差点脚下一滑摔下来，幸好被秦贵人给扶住了，主仆两个都是一脸抽搐的表情。

    颖才人被指自己连个倒夜香的宫女都不如，那个气呀，两手袖子一撩，气势汹汹地又要扑上去。“你高贵，现在不还是要来伺候我！”

    “要不是你运气好，有几分长得像尹妃娘娘，像涵妃娘娘，你以为你能有今天？”茉莉翻着白眼鄙视道：“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咸鱼翻身照样是咸鱼，不然你以为怎么会安排我这么一个夜香宫女来伺候你，啊哈哈哈——”

    浣衣局那可是需要力气的地方，颍才人常年在浣衣局劳作，那气力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但是这茉莉也不是寻常宫女啊，于是颍才人要挥下去的手就被生生挡在了半空中，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老天那么眷顾你，你还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运气，现在没准都成娘娘了。”茉莉依旧火上浇油，越说越来劲。

    颍才人手上被束缚住，动弹不得，一伸脚差点把茉莉绊了个踉跄，冷笑道：“好啊，你这贱婢，我说你动的什么心思呢，原来是有这非分之想！皇上那是天子，岂是你这样的卑贱之人可以妄想的！”

    兴许茉莉原本倒还真没那个想法，不过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气气颍才人罢了，可是现在被这么一说，她索性梗起脖子，承认道：“我就想了怎么样，你都可以，我怎么不可以？”

    听到这里，王才人插嘴道：“秦贵人，这事儿，过瘾是过瘾，可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桩狗咬狗的小事罢了，可没太大意思。”

    尹海棠却皱着眉头，道：“我倒觉得不尽然。那茉莉我们都是见过的，可是温顺极了，轻声轻气，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呢？”

    王才人轻“哼”了一声，道：“那平日里一声不吭，突然出来咬人的，也不是没见过。不过谁知道呢，没准是只兔子也不一定。”

    “可就算是这样，她毕竟只是个宫女，而颍才人却是连皇后也不敢重罚的新宠，茉莉怎么敢这样对待她？”尹海棠还是觉得事有蹊跷，怀疑道：“该不会是颍才人有什么把柄在茉莉手上吧？”

    秦贵人激动地一拍手，打了个正确的手势，道：“尹妃娘娘说对了！我们当时也觉得奇怪来着，就算是在沉默中爆发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原来啊，颍才人还真是有小辫子被茉莉给抓住了。”

    “小姐，下面这段要不让你奴婢讲吧。”秦晴看起来是个很安静的丫头，在外面很守规矩很少说话，这会儿却轻笑着开口道。

    “好，既然青儿都给尹妃娘娘代说，那接下来的就让你讲吧，毕竟趴在墙头偷看的人是你，想必比我清楚。”秦贵人半掩着嘴笑道。

    于是，接下来秦晴就把她见到听到的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颍才人自己就是宫女上位的，现在一听身边的宫女竟然也想效仿自己，而且这个宫女还敢对自己这么嚣张无礼，要是有一天让她上位了，那还得了啊！是可忍孰不可忍！说话间就要再次跟茉莉厮打在一起，这种时候，她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其实她完全可以叫别的宫人来帮忙的，不过估计一时间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而且以前跟其他人打架的时候可没人帮忙，所以现在也没想到。等一会儿，茉莉说出那句话来，她就更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了。

    “许二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皇上送你的水晶手钏早就被你摔坏了，不想失宠的话就赶快放开我！”茉莉手被抓住，吃痛之后，便喊了出来。

    本来嘛，摔坏一件首饰而已，这也没什么，可要知道那是皇上赏赐的啊！御赐的东西，不说好好供奉起来吧，至少得保存完好。而颍才人，竟然把皇上赏赐的东西给摔了。这可真不是一件小事呢。

    颍才人一听，顿时脸色煞白，手上也不自觉地松开了。被茉莉一推，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满脸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茉莉见她这样，倒没有再过分，只是得意地笑了一番，奚落道：“真不知皇上知道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你想怎么样？”颍才人恨恨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要是想爬上龙床，那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哈哈哈哈。”茉莉一阵大笑，鄙视道：“呵，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啊？我还有这个自知之明，可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上赶着去找死。”说着，她又露出几分难过的神色，道：“我不过就是想要一份安稳一点的生活罢了，你对我动辄殴打辱骂，我都忍了，可你却变本加厉，根本不把我当人。秦贵人晋升，你也要把气撒在我头上！你但凡对我好一点，我又怎么会待你这样？”

    颍才人自然不信她这番话，不过既然自己的把柄被人拿住了，也只好暂时妥协，等日后找机会慢慢收拾了这丫头。于是，她放缓语调，僵硬地笑着：“从前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茉莉听了只是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不过，她还是弯下身把颍才人扶了起来，然后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把衣服头发什么的略微整理了一下，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就进去了。

    “就这么个事儿，没想到我现在也会听壁角了。”秦贵人一脸舒畅，显见是心情愉悦的样子，“这回许二娘肯定得气得躺在床上几天动弹不得。”

    王才人难得赞同一回，语气夸张道：“以后要是她还敢嚣张，就提醒提醒她那个水晶手钏，哇，那么高档的东西，哪是咱们这些人能见到的呀？颍才人也不说拿出来给姐妹们欣赏欣赏。”

    “其实这事儿，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算多么大。”尹海棠听了虽也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对这所谓的“把柄”倒不是很在意，“虽说摔坏皇上赏下的物件儿是大事，严重起来搞不好罪同欺君，但这也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的，认个错，只要皇上不当回事，那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舒婷也点头道：“不错，这个其实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特别重大的把柄，而且要是经由我们之口说出去反而显得我们居心叵测，心思歹毒。不过，拿来吓唬吓唬那位颍才人还是可以的。”

    “就是这个理儿。”秦贵人含笑，“别看许二娘小人得志，其实很多后宫中的道道她根本就不懂，看她当时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怕得要死，以后若再有什么，大可以拿这个逗逗她。”

    几人又是一番笑闹，之后又不由感叹，看不出来那茉莉倒是个有想法的，看得也开，不求富贵名利只求现世安稳，当面临困境的时候也有自保的对策。虽然是粗鄙了些，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拿来对付颍才人就很管用。

    “好了好了，不管她们了。怎么说？还玩吗？”尹海棠看了看天色，“时辰好像已经不早了，要不都在我这儿用了晚膳再走吧。”

    “皇上不会来吗？”舒婷故意问道，脸上带着一抹调笑。

    尹海棠把桌上的牌胡乱搅成一堆，故意蛮横道：“都这个点了，也没见有通报过来，要是晚上突然过来，我就把宫门关起来，不让进！”

    “瞧你说得一派豪迈的样子，舍得才怪呢。”秦贵人也取笑她。不过想想也是，都这个时候了，没有通传的话应该是不会来才是了。于是海棠宫中难得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用晚膳，几个人说说笑笑很是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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