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栽赃

    在蒙古，有很多座大青山，哈流土河与东阳河之间的分水岭，也叫大青山。

    此时的兴和城（今张北）还在虞台岭以北c哈流土河以东，没有搬迁至东阳河畔，因此入塞的大道上，人烟稀少，放眼望去，只是一片又一片的山脊。

    一醒来便身在库库和屯那种平原城市，李信见过最高的山岭，便是城北的翁观山。

    翁观山位于大青山脉中，不过跟此处的大青山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如。

    如同库库和屯的城墙和长城的差距一般，雄伟的山岭，让李信觉得身边的山越走越高，天空也越来越近。

    “这山，便是明国最后的屏障了，”范文程指着远处连绵不断的荒山，笑道，“过了此山，整个幽燕之地，甚至冀鲁一带，再无任何障碍，不过月余功夫，便可饮马黄河。”

    “你也是汉人！”李信瞪了他一眼。

    “用中国法，治中国事，便是华，”范文程叹了口气道，“这些事，跟你这种武夫说了，也是白搭，简而言之，在下只吃了他老朱家三年的干白饭，莫非还要将命卖给他家不成？”

    他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一岁跟兄长一起投奔奴尔哈赤，又身处沈阳这种边塞之地，对朱明的忠诚度，自然是完全没有。

    若不是叶赫娜一路之上不怎么搭理他，他也懒得跟李信这种莾夫闲聊。

    “好一个卖与帝王家，”叶赫娜在旁笑道，“若是真卖起价，倒也好了，就怕某人找不到买主，只好来我蒙古拼个血汗前程。”

    奴尔哈赤死后，皇太极自身位置不稳，急于拉拢其余三大贝勒，为免遭到猜忌，对奴尔哈赤的旧属，尤其是这群汉官，暂时还不敢重用。

    范文程没有想到叶赫娜如此jg于政事，一猜便猜到了自己去扎鲁特潜伏的苦衷，只得苦笑道：“郡主真是冰雪聪明，在下也是情非得已，不拼一下，恐怕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有了。”

    只要灭了扎鲁特，便拔除了科尔沁部背上的一把尖刀，能够极大地巩固女真和科尔沁刚建立的联盟，对敖汉部c奈曼部c内喀尔喀部c喀喇沁部和多罗特部等形成包围之势，从四周压迫白城的生存空间。

    经过几个月的潜伏，他不仅了解东部蒙古的形势，也跟随林丹汗的大军到过中部蒙古，只要金国对蒙古用兵，文臣之中，除了重用他，还能重用谁？

    由于布撒吉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三人ri夜兼程，这一ri，终于到了宣府镇。

    过长城关卡时，范文程果然有熟人在关上，三人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盘查，便进了关，叶赫娜和李信同时还拿到了两张如假包换的路引。

    “这大明国啊，”范文程站在宣府的大街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声道，“已经烂到骨子里了，秦失其鹿，天下自然共逐之。”

    叶赫娜微笑道：“中原的花花世界，不比塞外苦寒之地，污浊之处，四海皆同，大金国也不见得有多好。”

    李信没有跟两人搭话，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关内的大型城市，也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大城市，光是他们客栈所处的南市，就跟库库和屯城差不多大小了。

    三人摆脱了被布撒吉追杀的命运，心情自然大好，在荒山野岭奔波了大半个月，安置妥当后，便结伴在城内四处游玩。

    范文程关注的，是城防布置；叶赫娜关注的，是珠宝首饰。

    而在李信眼里，那些青灰sè的瓦片c黄白相间的雨檐，以及雪白干净的墙壁，没有哪处，不让他惊叹不已。

    跟库库和屯城满城的泥地不同，宣府城内的街道，尽皆由青石铺就，平整光滑。

    街上行人如织，马车来来往往，四周店铺里的东西更是丰富无比，看得李信目瞪口呆，尤其是商家嘴中吐出来的价格，更是吓得他连摸都不敢去摸。

    “把这串合浦珠包起来，”叶赫娜从怀里掏出几锭大明官银，笑道，“明儿个再按此价，替我定做一串。”

    她贵为郡主，眼下虽然落难了，出手却相当阔绰，尤其是经过连番血战之后，连李信都感到奇怪，这丫头究竟是把银子藏在哪儿的？

    “送你的，”在李信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叶赫娜对自己说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遇到相好的姑娘，就用这串珠子当聘礼，也不会失了礼节。”

    范文程在旁打趣道：“明珠归合浦，应逐使臣星。”

    说完之后，发现叶赫娜和李信都没有反应，自感无趣，果然是蛮夷之人，心下对这两人又看低了几分。

    他最初是迫于无奈才在两人面前暴露身份的，眼下结伴东去，倒有想结个香火缘的意思，尤其是叶赫娜手下还有四千多名土默特族人。

    假以时ri，这个聪颖无比的少女也许能成为他的政治盟友。

    李信收下珠串之后，顺手便放进了怀里，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将叶赫娜送到沈阳，就不再跟她有任何纠葛，因此心中倒也坦然。

    “好一个兔子相公，”从商铺外面传来一个y阳怪气的声音，大声道，“咦，原来不是兔子相公，竟是个土包子。”

    李信抬头望去，只见街上站了一群青衣人，围着一个身穿白sè葵花胸背团领衫，头顶一袭乌纱帽，腰系犀角带的青年。

    范文程见到对方的打扮，心中不由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李信沉声喝道：“你敢辱我？”

    老范暗暗叫苦，看这个青年的外形c声音和服饰，毫无疑问，正是天子近侍，别说辱骂李信这样一个假身份的牧奴了，就是宣府镇的总兵来了，恐怕也只能低头装下孙子。

    “咱家不仅敢辱你，还敢杀了你！”那个青年尖声叫道，“小的们，他们定是女真人派来的细作，给咱家打杀了这三个贼胚子！”

    范文程和叶赫娜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个太监明显是见财起意，想谋了叶赫娜的银子，栽赃嫁祸，没曾想居然一栽就中，真是天网恢恢啊。

    那个青年带来的青衣人纷纷拔出腰刀，将三人围住，还有两个青衣人居然绕到柜台后面，将那掌柜的拎了出来。

    “几位大爷，这是黄老爷的铺子，”掌柜的连忙哀求道，“还望各位大爷高抬贵手。”

    “我呸！什么狗屁黄老爷，”青年太监大声道，“小的们，这些珠宝玉器都是通敌之资，给咱家收起来，这掌柜方才以武拒捕，给咱家砍了！再将那黄老爷拿来严加拷问。”

    好狠的心肠，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为了一些银两，竟然是想将这店铺杀个血流成河。

    “住手！”

    李信大声吼了一句，他也看出了这青年太监的意图，再不反抗，便出不了这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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