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阂

    李信当了一年的牧奴，烧草之类的活儿，那是纯熟无比。

    葫芦巷子里的火势很快就扩散开来，他正添柴加草之时，忽然听到身侧的墙壁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心中一凛，想到了叶赫娜的这个计策中最大的漏洞，便是那个被自己撞开后，足够独轮车出入的院墙缺口！

    他连忙取刀在手，伏在缺口旁，只见一个人影闪动，举手便是一刀，直取那人的下盘。

    一声惨叫，一个察哈尔士兵的左腿被当场砍断，痛得在地上乱滚哀嚎。

    缺口中shè出几支箭，被李信缩地躲过。

    “狗贱奴，”院子中传来齐力德的声音，“有种就跟老子面对面的单挑！”

    缺口不大不小，察哈尔人不能一涌而出。

    李信一刀砍了桑噶尔济鄂特罕的威风，这群察哈尔士兵都很清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村外的两个人还没冲进来，恐怕是早就遭了李信的毒手。

    留守在村子里的十七个人，眼下只有七个人站在院子里，如果只有两三个人冲出去，肯定不是李信的对手。

    大伙儿的心里都有些打鼓，反正院子里的火势不大，他们聚集在缺口旁，都把目光望向齐力德。

    齐力德明白，自己是头儿，又是武艺最好的，这个缺口，只能由自己去闯。

    狂吼一声，齐力德将手中长刀舞得如同雪片一般，朝缺口奔去。

    还没到口子上，他便看见两个不大不小的黑影迎面扑来，连忙一低头，避开一个，右手猛地挥刀，将另一个击落。

    “铛”的一声，右手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石头！

    “咚”的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齐力德扭过头，只见他避开的那块石头正好砸在一个士卒的头上，将那人砸得满头鲜血，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眼见已是不活。

    还有六个人！

    齐力德怪叫一声，和身朝外扑去，刚出缺口，便感觉有物袭来，慌乱举刀一挡！

    不对，手上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力道！

    正愕然间，腰腹处传来一阵巨痛，低头看时，只见一把长刀正嵌在自己的腰腹间！

    原来李信一手扔出长木板，将齐力德的长刀引开，顺势就是一刀，砍进对方的腰腹处。

    倘若齐力德不是乱了阵脚，又身陷火场，被李信和叶赫娜耍得团团转，心志被夺，单单凭实力跟李信对攻的话，很难说谁赢谁输。

    但世事就是这么意外频频，武艺差不多的两个人，竟然一招就决出了胜负。

    受了重伤的齐力德似乎是回光返照，放开了先前的胆怯c鲁莽和凌乱，一把抓住李信的长刀，用力拉出，鲜血和碎肉迸出。

    李信没有想到他还如此悍勇，略一错愕，便被对方将刀夺去。

    齐力德的面目相当狰狞，狂笑道：“大伙儿一起去死吧！”

    李信年轻尚轻，看见齐力德如同魔神般血淋淋的样子，心中微有怯意，但脚上却没有松懈，一脚踢在齐力德的腰上，并且顺势躺倒在地，躲过了齐力德那威猛无比的一刀。

    齐力德一招得势，并不放松，又是一刀剁出，朝地上的李信扑去。

    此时缺口已经打开，其余五个士兵先后涌出，将李信包围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弦响，齐力德的身体晃了晃，一股鲜血从额头上涌了出来，只见一支长箭，不偏不倚地插在他的前额！

    而在缺口处，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白袍少女，正是叶赫娜。

    “无胆鼠辈！”齐力德扭过头，瞪着叶赫娜，咬牙切齿地说道。

    叶赫娜见没有shè死他，也觉得有些意外，正想再补上一箭，却见李信猛地跃起，右手上捏着一支断了的箭头，左手扼住齐力德的咽喉，疯了般地朝对方的后颈和后背狂插。

    他力气本来就大，虽然失了刀，但小小的一枚箭头，也能要了齐力德的老命，箭箭入肉，只插了几下，齐力德便没有声音。

    四周的五个察哈尔士兵被李信的疯狂吓得呆住了，略微一迟疑，便见到这个满身鲜血的少年又插了好几下，抬起头来，一张血淋淋的脸，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胆寒，觉得对方比恶魔还要可怕。

    齐发一声喊，五人朝巷子外快步跑去。

    叶赫娜提起刀，斩在那名在地上哀嚎的察哈尔人脖子上，这人刚才被李信砍断了腿，同伴们死的死，逃的逃，并没有人管他。

    刀不够锋利，力气也不够大，叶赫娜一刀并没有砍断对方的头颅，反而是被卡在了脖子里。

    那个察哈尔人一边死命挣扎，一边想堵住自己颈中流出的鲜血。

    那五个人回头之时，见到这种惨景，自然是越跑越快，他们人数虽多，却丧失了跟李信和叶赫娜拼命的勇气。

    李信松开齐力德的颈子，咬着嘴唇，走到叶赫娜的身边，夺过对方手中的刀柄，猛地一摇，就将那个察哈尔人的头颅切了下来。

    “你故意引我入死路！”他没有看着叶赫娜，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到了此时，他已经明白，叶赫娜是把自己当作诱饵，什么堵葫芦口之类的鬼话，都是骗人的。

    独轮车根本就挡不住路口，只是因为齐力德胆怯之下，没敢强行冲关。

    这个院墙的缺口也是个陷井！

    这一切，都是让自己跟察哈尔人火拼，赢了，你好我好；输了，自己会死，她却不一定会死。

    对叶赫娜来说，这个计策完全没有任何的危险。

    倘若不是机缘巧合，被自己杀了齐力德，恐怕眼下躺在地上的，就多了一具自己的尸体。

    叶赫娜救过他一命，救命之恩，让他无法发泄怒火，只得低声责备对方。

    “倘若你死了，”叶赫娜叹了口气，“我也会死，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没告诉你，便是怕你胆怯，杀不了齐力德。”

    “不管是齐力德杀了我，还是我杀他，”李信怒道，“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这个火场肯定还有其它出路！就算没有出路，你照样什么事都没有！”

    “那我为什么还要出来帮你？”叶赫娜轻声道，“我不想嫁给林丹汗，也不想嫁给那些女真鞑子，倘若我想嫁，就用不着东躲xi zàng了，我是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拥护我。”

    黄金家族在蒙古草原上的影响力，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的，就算是也先这样的枭雄，也只能当太师。

    眼下蒙古只有两个人有资格成为黄金家族的代表，一个是叶赫娜的父亲卜失兔，另一个便是林丹汗。

    倘若叶赫娜嫁给林丹汗，那便是达延汗的两支血脉再次融合，土默特和察哈尔重新统一，扎鲁特c喀尔喀c阿苏克c克什克腾这些达延汗的后裔部落，也许都会被林丹汗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相当庞大的政治势力。

    就算不能重演达延汗时期的辉煌，但是用来抵抗女真人的西侵，那倒是完全足够了。

    这也是林丹汗灭掉土默特部的主要原因。

    “倘若我杀不了齐力德呢？”李信沉声问道。

    “你若连齐力德这种人都杀不了，便不是英雄，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叶赫娜的回答，简短有力，且不带任何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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