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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9章 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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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天腊月, 前日才下过场大雪,洛京城中的屋瓦草木都覆了雪, 白茫茫一片。本文由 。。 首发

    清晨,城中道路上车马稀稀落落,车辙嵌在粉雪中,像耙子耙过白面。

    萧家九郎萧熠坐在马车上, 透过车窗望着满目冬景,心中却如同有春风拂过。

    马蹄踏着积雪嚓嚓作响, 不似平日亮堂, 然而喜事临门,他听着这样的声音只觉酣畅。

    西北形势如一团乱麻, 幽c并c冀又落在司徒徵手中, 萧九郎想到此节,心头也掠过阴云,随即又释然了。

    自有天子和三公九卿去忧国忧民,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一个侍郎而已, 在这儿操什么劳什子心。

    何况骤雨不终日,羌胡看起来来势迅猛,其实不足为虑, 死几个边民罢了,横竖洛京还是歌舞升平的盛景。

    至于司徒徵真的打到京都也并非不可能,不过天子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些远忧比起他近在眼前的喜事, 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只有卫十一郎回京之事令他颇为不悦。

    想起当初在蕣华楼受的威胁,他的心底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过完年关一开春,他就要尚清河长公主,到时候他就是当今天子的小舅子,他不信那卫家竖子有这等能耐。

    只是有些许不安。

    萧九郎不自觉地挥了挥麈尾,那点不安也如烟云般散了。

    马车隆隆地驶入宫城,御道上的积雪自有人扫到两旁,堆在道旁像莹石的山壁。

    萧熠下了车往举行朝会的昭阳殿走,走到半道,一驾四台肩舆从他身边经过。

    他叫那金漆闪了眼,不自觉地去觑着眼睛朝肩舆看了一眼。

    舆上的人也在看他。

    萧九郎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正是卫十一郎。

    真是冤家路窄!萧九郎心里泛起厌恶,不过仍旧退避道旁,揖了揖,似笑非笑地道:“卫将军别来无恙?”

    显然是有恙的,不然天子也不会特地派肩舆抬他上朝。

    卫琇吩咐舆人停下,对萧九郎道:“卫某还不曾恭贺萧侍郎之喜。”

    萧熠尚主之事虽未正式定下,可在朝臣中早已不是秘密,连京城百姓也都猜得□□不离十了。无论家世才干还是容貌,萧九郎都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他和姜二娘那段往事,究竟无伤大雅。

    萧九郎眼中微有得色:“未议定之事,何喜之有。倒是萧某未及贺卫将军右迁之喜。”

    卫琇并不把他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放在心上,眼眸微垂,长睫像世家女手中的绘扇一般精致。

    接着他掀了掀眼皮,突然一笑:“萧侍郎说的是,世事无常,不过卫某从不轻忽然诺,萧侍郎大可放心。”

    萧九郎一口闷气堵在胸中,盯着那扬长而去的肩舆,心里忿然道,虚张声势罢了,自己能不能活着从西北回来还是两说呢!

    待自己尚了当今的同胞妹妹,宦途毕竟一帆风顺,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看谁的脸色了。

    ***

    司徒钧坐在御座上,西北烽火一起,他的两鬓又添了些风霜,二十多岁的人连眼神都有些苍老。

    他看了眼卫琇,对身边侍立的黄门道:“给卫将军看座。”

    朝会时朝臣一律须占着,只有对年迈的股肱之臣破例以示优容,卫琇一派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地谢恩:“谢陛下。”

    朝会一开始,张邵率先出列:“臣有事启奏陛下。”

    司徒钧的目光落在卫琇脸上:“张爱卿请说。”

    “臣欲劾太保裴霄勾结反贼司徒徵,意欲谋反,指使罪臣陶谟贪墨青州赈灾钱粮,合谋罪臣陈琼,谋害朝廷重臣”

    他话音未落,班列哗然,殿上的臣工们连朝仪都顾不得了,无不面面相觑,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张邵浑然不觉,说完呈上弹疏。

    遭弹劾的裴霄无论心里作何想,至少看起来面不改色,可是站在他身后的萧简却刷地白了脸,虚汗从额头c后背不断冒出来,他双股战栗,双手直打颤,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象牙笏板。

    萧九郎如坠冰窟,用阴鸷的眼神死死盯住卫琇,此时他才明白卫琇方才在殿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司徒钧从黄门手里接过奏章,一行行地阅览,脸色越来越差,到最后将帛书往侍立的中书舍人身上一扔,勃然作色道:“你给诸位爱卿念念!”

    那舍人领了命,将张邵的弹疏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口齿清晰,声音清朗。

    萧九郎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来。奏疏条理清晰,证据确凿,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天子的态度显而易见,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祖父萧简早年一直靠着裴家这棵大树,新帝上任数年,裴家势焰熏天,萧简看着情形不对,惟恐引火烧身,已经逐渐疏远裴家,然而他们家多年来仰人鼻息,被裴霄差遣着做了多少他本人不便出面的事!哪里是想撇清就能撇清的!

    “裴霄,你有何话说?”天子冷冷地问道。

    裴霄出班跪下:“老臣冤枉,天地可鉴!”

    “启奏陛下。”一直冷眼旁观的卫琇突然站起身。

    天子脸色稍霁:“卫爱卿请直言。”

    “臣奏劾太保裴霄于丁亥之乱中勾结庶人司徒铮,逆贼杨安,谋害太子,戕害琅琊郡公”卫琇顿了顿道,“琅琊郡公卫昭一门男女老幼一百四十九口人,请陛下明鉴。”

    殿中众人大惊失色,卫氏灭门一案当年就已揭过,裴氏当初奉先帝之命与杨氏虚与委蛇,没想到竟然在卫家的惨案中也掺了一脚。

    更想不到卫十一郎多年后旧事重提。

    卫琇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点漆般的双眼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看着像一座没有七情六欲的玉雕。

    天子接过他呈上的奏章,沉默良久,郑重其事道:“卫爱卿,孤必定还琅琊郡公同你一个公道。”

    “谢陛下。”卫琇平静地谢了恩,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司徒钧。

    司徒钧迎着那空洞的目光,心里一凛,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即便如此又如何?

    卫十一郎和他祖父卫昭是一样的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山河破碎,黎庶涂炭。外敌当前,他便是一把良弓,一柄宝刀。

    这一场朝会之后,太保裴霄免官押赴廷尉待审,韦重阳与钟禅奉命彻查裴霄一案,萧简随即上奏乞骸骨。

    一时间朝野震动,百姓奔走相告。

    至于萧家九郎和清河长公主的亲事告吹,已经无人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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