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宫中行走

    唐妙蓉轻轻摸了摸女儿娇嫩的脸蛋，柔声道：“那就再歇一会。不过，可别睡着了，我已让浅草去传膳，等陛下来了你们爷俩一起用点。陛下为你担忧，昨天也整夜没休息，他天亮就上朝去了，现在肯定空着肚子呢。”

    “我以前叫‘父皇’，还是叫‘爹爹’？”安乐一双小胖手抓在被角上，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询问。

    唐妙蓉明媚的眼睛被慈爱的光芒点亮，她语调越发柔软，将安乐颊边的碎发别在而后，笑着说：“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对你却一直只是个父亲。安乐，你从来都称呼陛下‘爹爹’的，别喊‘父皇’两个字，他会难过的。”

    安乐注视着唐妙蓉柔情似水的神色，忽然福至心灵，追问道：“爹爹对母妃呢？”

    唐妙蓉收起笑脸，手指压在安乐嘴唇上，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柔神色却十分严肃的强调：“记住，我能好好活着，能有你和你的胞弟天佑依靠，是因为姐姐的仁慈，要对你母后孝顺，不要让她难过。”

    安乐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唐妙蓉，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之前“昏睡”的时候安乐一直不肯“清醒”过来，就是因为她注意到了皇后唐蕙颖c昭仪唐妙蓉姐妹俩跟泰兴帝之间的关系复杂，泰兴帝对皇后的态度尊敬爱重，却像是个关系亲密的合作伙伴；而身为昭仪的唐妙蓉明明表现得歇斯底里，可泰兴帝非但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一直抱着她轻声劝说c不厌其烦的哄着，像是个体贴的丈夫；更有趣的是，与此同时，唐皇后也对同在深宫的妹妹表现得十分维护。

    这不是很奇怪吗？

    但更奇怪的是，明显是宠妃的唐妙蓉似乎对再进一步毫无野心，推着自己亲生女儿孝顺唐皇后。

    唐氏姐妹难道真就打算谱写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

    这未免太大度了吧！

    安乐试探的抓住唐妙蓉衣袖，软绵绵的撒娇道：“母妃，我不明白，你解释给我听好不好？”

    唐妙蓉揉着安乐光滑细软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你现在太小了，我说了你也不懂，等到你大了自然就会懂了。”

    说着，唐妙蓉凑到安乐颊边亲了亲女儿柔嫩的脸蛋，眼神像是蒙了一层细纱，令人看不清楚她所思所想。

    她看着安乐沉没了片刻才继续微笑着说：“记得孝顺姐姐就好。”

    安乐见唐妙蓉这幅坚持的神色，不好继续追问，只得点点头，乖巧的说：“母妃，我会好好孝顺母后，不让她伤心的。”

    “安乐真乖。”唐妙蓉眼中的雾气退散，恢复了娇艳明媚的模样，眼神温暖的笑了起来，仔细替女儿拢了拢头发，柔声道，“不是说累了吗？快躺下。”

    安乐窝进锦裘里，闭上眼睛侧着白嫩的脸蛋蹭了蹭光滑的料子，弯起嘴角，唐妙蓉一直坐在床沿上轻轻摩挲着安乐的脊背，安乐原本觉得自己已经睡够了，可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没多一会，神智就迷糊起来。

    一串压低的脚步声从外殿传入内殿，唐妙蓉回过头，正巧对上泰兴帝疲累却带着笑意的眼神，安乐耳朵动了动，从半梦半醒之中清醒，可她继续闭着眼睛背对床外，身体一动不动。

    唐妙蓉正欲起身，泰兴帝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紧挨着唐妙蓉坐下，自然将她一只柔荑握在掌心把玩，低声道：“只顾着照顾安乐，你就没去休息一下？”

    唐妙蓉依偎在他怀里，头枕着泰兴帝的肩膀摇了摇头，发出一道微弱的鼻息，泰兴帝的视线立刻从女儿身上落回唐妙蓉的脸上，瞬间泰兴帝身上威严的气质如冰雪般消融，抬起手压在她额角轻揉几下，略带责备的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不懂得照顾自己。”

    唐妙蓉闭着眼睛在泰兴帝颈窝磨蹭几下，跟着放轻声音：“有你和姐姐护着我，我又没有操心事儿，干嘛要长大。”

    “我和蕙颖难道能护着你一辈子？”泰兴帝用下巴蹭了蹭唐妙蓉的发顶，视线转回女儿身上，眸色深沉的说，“蕙颖怀上长乐之前身体就开始不好，孩子没了之后更是伤到了心血，御医也没办法，只能用效用最轻的方子温阳，根本无功无过，看不出一丁点作用。你和蕙颖是亲姐妹，替她分忧解劳不更好么？平日里也能多见见安乐和天佑。”

    唐蕙颖头也不抬就拒绝了他的好意，带着点不满的说：“姐姐为人正直宽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逼着我去和姐姐争权夺利，难道我们姐妹自相残杀你就高兴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蕙颖对安乐，朕清楚；她处事公正c对后宫嫔妃宽和，朕也知道，但你这几年晚上总想着再去探视一趟儿女，不然就睡不安稳，我哪舍得。”泰兴帝语气透着迁就和小心。

    这一点安乐听得一清二楚！

    安乐的呼吸微微顿住，完全因为入耳的话而震惊了——她的生母唐妙蓉身居昭仪之位，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妃位空悬却没摸上，份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尴尬得紧，而泰兴帝不仅仅是这后宫的主宰，更是天下共主，唐妙蓉这么对他说话是不是有些太过放肆了？

    安乐在心里摇摇头，只能感叹一声“这是是真爱了”。

    如果唐妙蓉不是泰兴帝的真爱，她就不会拥有与泰兴帝作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平等对话，甚至随心所欲的去否决泰兴帝的决议，甩脸子还让他捧着哄着，赔小心。

    “我不管，反正姐姐对我有恩情，她对安乐比我还尽心呢，你别想着让安乐回我这里来——这种在姐姐心头割肉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唐妙蓉坐直了身体，伸手推开泰兴帝给她揉着额角的双手，说着就要起身离他远远的。

    “妙蓉，那让天佑回来陪着你总行了吧？蕙颖的儿子够多了，天佑与安乐是双生姐弟，是朕的幼子，总不会有人多想了。”泰兴帝无可奈何的伸手抱住唐妙蓉将她揽回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侧脸，笑道，“怎么还跟以前的似的，一直是爆炭性子。”

    唐妙蓉在他怀里想了想，仍旧推辞了，但她放软声音轻声解释：“安乐和天佑一起住在望月宫里，就算交还给我教养，每日能见的时间也和交给姐姐一样多，不过是个名头，你别对姐姐说这些伤她心了，省得坏了我们姐妹的感情。”

    泰兴帝神色越发无奈：“你们唐家怎么养出来的女儿都想得这么多，不过是个不能继承皇位的幼子罢了。”

    唐妙蓉冷哼一声，忍不住提高声音：“我怀孕之前梦吞日月——这事情还拿来当笑话说给姐姐听过，结果偏偏那时候只是体虚脉弱直下红，连御医都没发现怀的是双胎。后宫多少人想看我的笑话，以为我狼子野心，多亏姐姐护着我”

    说到这里，原本还昂首挺胸的唐妙蓉垂下头，露出愧疚的神色，声音也不由自主软了下去：“我用‘王大公子未亡人’的身份入宫已经让姐姐脸上难看了，再弄出这么一件恶心人的事情，也就是姐姐生性大度，换一个女人再贤良也忍不得的。终归都是我的错，年轻胡为c多犯口舌才惹下今天的局面。”

    唐妙蓉抿紧嘴唇，眼中充斥的忍耐像是绷到极限的琴弦，再施加一点点力道都足以令其断裂。

    安乐躺在床上只觉得这个谈话气氛特别不好，母亲和父亲显然都清楚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惜，哪怕自己装睡，他们两个也仍旧打哑谜，让人听不出门道来——那些被提起的人物，对于不清楚人情往来关系的安乐而言，根本两眼一抹黑，越想越迷糊。

    继续装睡已经失去意义了，安乐索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哼，扭了扭身体睁开眼睛。

    安乐眨眨眼睛，像只贪睡的小花猫似的重新闭眼蹭了蹭软枕，然后才慢吞吞的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放下颊边的小手，眼神渐渐透出清明来。

    她正揉着眼睛，身体忽然一僵，对上了泰兴帝深邃的黑眸。

    泰兴帝看着安乐，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融化了他冷硬的气质，他安静的凝视着神色迟疑的女儿，向她伸出手掌，等待她给自己回应。

    安乐发觉自己心跳动得飞快，她像只面对着坚果的小松鼠似的，匆忙向后仰，直到整个身体都陷在宽大的软枕之中才迟疑的眨了眨眼睛，伸出胖乎乎的白嫩手掌，一点点往泰兴帝手心里放，接触到的一瞬间又像是被吓坏了似的，猛地甩开手掌，双眼瞪得圆溜溜的看着泰兴帝，确定他仍旧保持着温柔和煦的笑容，才眯着眼睛露出笑容，放心的将手掌按在他掌心。

    “爹爹。”安乐软绵绵的呼唤一声，仰起柔嫩的小脸，用一种依赖的神色凝望着泰兴帝，脸蛋红扑扑的透出欢乐的气息。

    泰兴帝脸上的笑容霎时变得更为灿烂，他俯身将安乐一把从被窝里包了出来，直接将她架在手臂上。

    安乐这一瞬间确实被吓坏了，她原本就有些恐高，此时被泰兴帝举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扑到他怀里，发出一声惊叫，没什么力气的双臂死死环抱住泰兴帝的脖子不放。

    “乖，别怕，爹爹不会再让安乐受伤了。”泰兴帝说着给了守在寝殿内室门口的总管太监王公百一个眼神，王公百赶忙弓着身子后退几步，消失在门外。

    唐妙蓉看这幅架势，知道王公百是出门传唤人去了，不由得好奇的询问：“陛下对安乐有安排？”

    泰兴帝笑意不减的亲了亲安乐的嫩脸，转头高兴的对唐妙蓉说：“没想到你二哥的长子竟然允文允武，他今年投笔从戎，中了武举人。朕以权谋私一次，将他调进宫中做禁卫了。他是安乐的亲表哥，皇亲国戚在后宫行走也没那么多忌讳。由他看着安乐，比什么人伺候都让朕放心。”

    泰兴帝看向安乐，笑呵呵的打趣道：“安乐以后别说去池边看荷花，就是想翻墙上树也不难喽。”

    唐妙蓉掩口轻笑，安乐忍不住红了脸，看着自己全是肉坑的小手低声嘟哝：“可我更想去屋顶看星星啊，这也可以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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