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世上已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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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桐琢磨了一下才说:“江影啊,子析是被我们惯得不太像样子,不过,女人还是要哄着的。有的时候多让一让她。”
季江影彬彬有礼:“我知道爸,子析比一般的女人懂事,极少任性。”
“那就把她接回去吧,出嫁了,老住在娘家不像话。而且你总去国外出差,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再这样分着”
季江影点点头;“我知道。”
闲散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秋天很快过去。这一季里顾浅凝换了两个栖息地,入冬之前人就已经在南方了。这里气温适宜,并不像北方那样冷。
她想看初雪,所以特别关注天气预报和北方的气候。打算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出去旅游。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闲暇无事的时候会上网浏览新闻,听闻华宇集团近来动荡,不仅内部运营出了问题。一次决策上的失误,导致华宇负债达天文数字,股民本身惶恐,由于是上市公司,再被觊觎收购就简单许多,俨然大势所趋。眼观星相,有人揣测再这样下去华宇只怕要出大问题。
标准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季江影就是这点儿好,讲信誉,出手够快,不会让人失望。这样一来,顾浅凝死也能冥目了。
关掉电脑,躺到床上补觉。
有生以来最平静的一段日子,仿佛万倾灯海中的一点儿微光,竟感觉不像真的。也许是生活动荡习惯了,总想着有一天会失去,所以倍加珍惜,肆意挥霍。
秘书敲了两下门,欣喜的抱着笔记本进来。
这一个企划案断断续续拖了太久,再延迟下去没道理。中间季江然已经很不耐烦,将几个负责人都辞退了。新进的人手自然搜肠刮肚,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只为想出让季二少满意的点子。
以往他不会事事苛刻,私下里有人议论,这段时间季江然诸事不顺,总要找点儿事情发泄。就直接牵怒手下人,严苛得不可思议,很多平时他不搭眼的小事,都要做得让他满意为止。
秘书觉得这一次的方案可行,拿给季江然看。
“季总,你看一下这个人当这个季度的代言人怎么样?大家都觉得不错,现在网上正风靡,称她为女神。如果你觉得可以,可以马上联系照片上传的人,想找到这个人不难。”
季江然将电脑拉过来,本来眸子闲散的眯着,怔了下,缓慢睁大。
日落时分,远山一轮红日,朦胧的金色光晕之中,依稀可以看见女子的侧影,眉与眼都不甚清晰。站在田埂间,逆风而立,乌黑的头发已披到肩头,衬着她的脸庞像是海上的明月,皎洁得不可思议。
那双眼仿佛不经意间划过岑寂的黑暗,季江然的心口跟着微微摇动起光焰,漾出微黄的光晕。别人或许看不清楚,他却一目了然,就如同站在那片田埂间跟她四目相望。
他看了良久,再切换,就成了雨声潇潇的江南,雾气蒙蒙的烟雨重楼之中,她打着一把伞站在那里。穿的也是长裙,裙摆被风微微拂起,目视河里的蓬船,那样恬静的微笑,他从来没有见过。
每一张都有一丝迷离恍惚,而且她明显没有化妆,极雅致的一张脸,竟让所有人都认不出她。
秘书等在一边;“季总,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季江然心中暗叹,自然很好。
恍了一下神,连自己都惊到了。秘书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拿一些人的照片来供他过目,从一线到三线,再到草根模特,看过的不计其数,却没哪一张让他觉得满意,看过之后只会更加心烦意乱,那感觉就像要要抓住某样东西,却无论如何连边儿摸不着,所以心头总是空的。这一刻宁静下来,忽而又波涛四起,仿佛就在等这样一个人,找到了,所以觉得很好。
一直以来他执着的哪里是一件事情,分明就是一个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修指“啪”一声将电脑按合。
“马上联系上传照片的人,还有,把网络上的照片全部删除,一张都不要留,先去办这件事。”
秘书慌然,不停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这一边的速度很快,可是,季江影的动作素来不比他慢。
而且信息网络这一块正是他主导经营的领域。不等季江然这边疏通完毕,网上那些照片已经不复存在。
季江然接到秘书电话,报告这件事情之后。抑制不住的冷笑出声,季江影这一回是铁了心的要跟他对着干了。
真是失算,那些事就该交由他去做,第一时间该找到照片上传的人才对。
吩咐秘书:“马上联系那个人。”
也猜到或许根本就找不到,只要季江影比他先知道一秒钟,胜算的可能性就很微茫。他们历年来都是这样防备彼此一路斗过来的,他不敢懈怠,季江影也不会掉以轻心。
这是整个业界都心知肚名的事。
索性派人到照片上的两个地方去找,俱体哪里根本辨别不清。但确定是两个地方,不过他很精明,看头发的长短,可以断定哪一张在前,哪一张在后。
江南的烟雨水乡总会好找一些,当即派出人手将那里做为第一站。
只是他本人脱不开身,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下班后到很晚还没有离开。
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应声之后薄云易推门进来。
领口散着没打领带,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儿处,有贵族式的颓废。宛如放荡不羁的公子哥,看神色有几分倦怠,不过这个男人可不是灯红酒绿中的混混之流,明显是认准了一样东西,通宵达旦的想要拿下来。
季江然请他坐下,直接问:“喝咖啡?”
薄云易摇头;“那个还是算了,这几天天天喝那个,快喝出胃出血了。”
“缓口气,不要这么拼,看你们整个团队每晚都工作到半夜,怎么吃得消。”季江然在他面前,西装革履,倒成了有板有眼的那一个。
薄云易懒懒的笑着:“我倒是想缓口气,可是你大哥只怕不肯,不想阵亡,就只能马不停蹄。”
他在这个领域绝对算个权威人士,年纪虽然不大,可是眼光独道。他不想松懈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说收购一家运营正常的上市公司本来就是一场恶战。
薄云易挑出一根烟点上提神,接着说:“我来是想跟你说,是时候可以出手了。大少现在正全力收购华宇,对这边只是防备,一直以来没有看到要出手的痕迹,想来是怕战线拉得太长,顾及不周。既然如此,我倒保证可以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这种事情最怕腹背受敌,有的时候全力应对都不一定能行,大少这个时候这样做很冒险。”
季江然瞳孔缩紧,问他:“你真是这样以为?”
薄云易莞尔:“筹备的时间不短了,现在不出手,要不然呢?”
季江然默了一下,眸光凝紧,这些天他一直思考这件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太平静了,就算收购华宇被牵制,分散了季江影大部分的精力。可是,单纯的只是防备,不该是他会有的行事风格,总要背水一战,才能体现他的顽强霸气。
就算别人不了解他,季江然却很知晓他什么脾气。
“如果真是这样,我看这场恶战暂时可以不用打了。不如卖他个人情,左右我近来的战斗力也不强。”他目光复杂,眯起眼睛说:“我大哥这个人你们可能不了解,这回看着是个机会,更可能是个圈套。保不准就是致命一击,我太了解他。”
所以不如顺势而下,只当讲和,等公司元气真正恢复的时候再拔剑弩张也不晚。左右这些年的时间也过来了。
薄云易跟着谨慎起来;“你是说,这有可能是大少给你设的一个套?”
季江然靠到椅背上,沉吟:“我大哥那个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有的时候他做一件事,不到最后一刻你根本看不清他的真正目地是什么。现在他针对的到底是华宇,还是请君入瓮的戏码我也说不清楚。”
薄云易闲散的一钩唇角:“看来你和大少才是这世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季江然直起身。
“让我回去想一想,俱体该怎么办,明天我给你答复。如果白白让你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即便真的夭折,我不会亏待你的团队,酬劳一分不少。”
“二少这样说就客气了,当是帮你的忙了。再说,你跟大少早晚有一战的话,如今做的就不是无用功,深入了解一点儿当是储备能量,早晚都用得上。到时候也出手,也会事半功倍。如果这次的计划作罢,我正好给自己放个长假出去走一走。”
季江然回大宅的时候,季江影也在,刚跟季铭忆聊完天从楼上下来。
正好叫住他:“大哥,我们聊一聊。”
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一直忙,极少碰头,更别说心平气和的说一番话。而且如今外面风言风语,季江然欲收购季江影旗下产业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季江影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一定也是蓄意待发。关系紧张到这个程度,却仍能笑出声的,也就季家两兄弟了。
嘴角微扬:“好啊,聊一聊。”
两人去了书房,下人把茶水端进来。
季江然开门见山:“不瞒大哥说,我最近有收购你分公司的意思。”
季江影亦是大大方方:“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我完全没有意见。上市公司收购合法,况且都是一家人。”
季江然气定神闲:“我也觉得是一家人,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拖大哥的后腿。在你收购华宇成功之前,我对你出手,那还算个人么。所以这件事情作罢,我只是想告诉大哥一声,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季江影果然说;“江然,那我谢谢你了。”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季江然到底是长大了。
人一走,季江然就给薄云易打电话。
“这件事暂且放一放,云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以前薄云易主持收购的时候,在资金和拆借上季江然曾不止一次慷慨解囊,给他很大的帮助。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
薄云易似没什么可在乎。
“二少哪里话,你一句话就当给我放假了。既然你做了决定,我明天就带着团队打道回府。”
“一起吃个饭再走不迟。”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顾浅凝早早去了东北,听说近几天那里会下雪,她便早早等在那里,唯怕错过了。
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开始变天,整片天灰蒙蒙的往下压。就听酒店的人说:“看这天是快下雪了。”
顾浅凝盯着窗外;“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就会下。”
侍者说:“这个可说不准。”
当晚果然没有下,顾浅凝很晚才睡下。半晌午的时候醒来,一拉开窗帘,大大的吃了一惊。没想到真的下雪了,外面漫天飞雪,冒烟的下着。
她简单的洗漱一下,早饭顾不上吃,穿上风衣外套出去。酒店前面有一个小广场,已是白皑皑的一片,喷泉都被雪盖上了,白白的像个巨塔。
顾浅凝有生之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不可思议,真的是鹅毛大雪,雪花成片的往下落,一仰首,密密麻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到现在已经下到几十公分,连行走都变得不便,雪地靴陷进去,一直没到膝盖。软绵绵的,却很舒服。
有外地来的小朋友看似也没见过这样的雪,很兴奋,拉着妈妈的手出来堆雪人。
因为这一场雪,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而且不是特别冷,顾浅凝伸出手,雪花一片片落到掌心上,不会即便化掉,慢慢的融成一滴水,晶莹剔透。
有人走进来,连带手中的伞已经摭到她的头顶上。
顾浅凝抬眸,手还伸在半空中。眼前人如沐春风的笑着,离得这样近,五官清清楚楚,俊朗柔和。雨伞摭挡的阴影下,仿佛仍有明亮的光,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笑起来比阳光还要耀眼。
“这么大的雪,很快就能把你盖上信不信?”侧首指着酒店门前的那尊雕像:“看到了么?比你要高吧,照样看不出模样了。”
顾浅凝伸手移开他的伞。
“这样的天你打着伞,不觉得很土,很另类吗?”
男子眨巴了下眼睛,好整以暇:“你也这样觉得是吧,我就说么。”虚指了前面的空气,挑眉道;“我就说我不拿,他们偏上我拿,果真被笑话了。”他把伞收起来,状似递到一人的手里,其实只是虚无的空气,一下掉到地上。他竟有模有样的呵斥:“笨死了,连个伞都接不住,还不快点儿捡起来拿回去。”
顾浅凝目不转睛的盯紧他。
薄云易看过来,见她惊怔的睁大眼,有些得逞似的笑起来:“是不是被吓到了?”
顾浅凝皮笑肉不笑:“不是吓到了,我觉得你像个神精病。”
觉得这样搭讪很无聊,转身往酒店里走。
那人手长脚长,两步追上她。
“我给你撑伞,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儿都不领情啊。”
顾浅凝无声的走进酒店大厅,掸了掸身上的雪。看了他一眼:“是我让你帮我撑的伞么?”
很明显不是。
既然这样还说什么。她有些饿了,去酒店的餐厅里吃饭。
没想到薄云易也住这一家,换好衣服下来又碰到她。一身白色休闲装,这个时节仍被一个男人穿出玉树临风的味道也不容易。看到她,端着早餐坐过来。
“不介意一起吧?”
顾浅凝喝了一口奶茶,靠到椅背上;“难道你认得我?”
薄云易微微的弯起眼角:“你认得我?”
顾浅凝摇头,她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薄云易只说;“你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可能认得你。”倾身问她:“你叫什么?”
顾浅凝眼睛一转,没理会他。吃得几分饱了,站起身就要走人。
薄云易唤住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又不会吃亏。交个朋友有这么难么?你看我这张脸像坏人吗?”
顾浅凝冷笑:“坏人又不写在脸上,你平时都是这么泡女人的么?”
薄云易似笑非笑:“我长得这么帅,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泡我,我哪里泡过什么女人。”
顾浅凝骂他:“无聊。”
本来兴致很高的一天,碰到这么一个贫嘴的人,好心情就被毁去一半。从窗子看出去,雪还一直下着,之前她上街,发现连车都行走不便了。清洁工最不喜欢这样的天,努力打扫,转过头,又是厚厚的一层。按理说初雪就下这么大,不是年年有。
下午的时候看到雪停了,拿上包出门,去看雪后的景点。不知道这样的雪能不能滑雪橇。
其实看不出什么,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树都被大雪摭住了,很多事物根本看不清楚轮廓。不过银装素裹,还是很漂亮。
顾浅凝去了城里最大的公园,又去了郊区的一个旅游景点。只是回来的时候天要黑了,很不好打车。她站在路边等了许久,过往的车辆都是载着人的。
站得时间久了,才觉出冷来。一双脚扎在雪地里,跟猫咬的一样疼。
一辆宾利从眼前开过去,又倒了回来,在她面前稳稳停下。
接着车门打开,薄云易拿着他的大衣下来。顺手往她身上一披,没有嘻皮笑脸:“这么冷的天出来穿这么单薄,你有没有一点儿常识啊。”帮她披好外套之后,按了下她的脑袋这才笑了笑:“是不是冻傻了。快上车吧。”
他的呢子大衣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着干燥的烟草气息,清爽干净。车里开着暖风,也是这样的味道。
顾浅凝坐到副驾驶上了,问他:“你是本地人?”
薄云易打着方向盘,侧首瞧她:“本地人没事住酒店,我得多有钱?”
即便不是本地人,他也一定够有钱,看车子,看着装,看品味,通通可以看出来。
薄云易又说;“出来玩的,你呢?也是来旅游的?”
顾浅凝望向车窗外,只说;“来看初雪的。”
薄云易看了她一眼,钩起唇角。
没走多远又问她:“叫什么?”那样执着。问完后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顾浅凝随口说:“穆晓黧。”
薄云易眸光闪了下,微微笑了声:“晓黧,好名字,我叫呈扬。”他发声很特点,磁性,尾音却又软软的,觉得格外温柔,像暖风拂过。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酒店,而是去了一家饭店。
“饿了吧,这家东西好吃,吃完饭再回去。”见她要将大衣脱下去,阻止她:“穿着吧,你穿的太少了。你知道这个城市下了雪温度能低到多少度么?零下二十几度不是问题。”
一打开车门,冷气扑身而上,冷硬的冬风割在脸上刀子一般。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顾浅凝只好穿到身上,他穿着不算很大的一件外套,架在她的身上又长又宽的。
薄云易绕过来,又顺手取下围脖缠到她的脖子上。
“走吧。”
薄云易对这里轻车熟路,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边走边说:“哪里有好吃好玩的,我都知道,要是不熟可以跑来问我。”他大方的将酒店房间号一并报给她。
顾浅凝问他:“你常来这里?”
薄云易微微一笑:“我外婆住这里,我十岁之前跟着她一起住,后来她去世了,我就离开了。”
顾浅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北方街头的瑟瑟寒风里,薄云易仿佛一株乔木,高大挺拔,回过头冲她微笑,便显得尤其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冷夜中浸满清澈的阳光,是个奇迹。
“你平时就喜欢发呆吗?”
顾浅凝这才缓慢的跟上来。她是有点儿不可思议,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男人。
吃饱了,所以很暖和。
薄云易双手插在裤袋里,仍旧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邀请她:“去看电影吧?”
顾浅凝张口说:“无聊。”
薄云易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
“什么不无聊,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无聊的事。走着去,前面不远有家影城,回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有意思。”
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响,已近午夜,所以很安静,只有晕黄的路灯,落到雪上,宛如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变得浅薄。要心静才能感觉到奇异,即便有冬风冷冷的吹,也变得很舒服。宁静到了骨子里,顾浅凝找寻了那么久的平凡生活,觉得这一次真是到了细微之处,原来这么唾手可得,又无处不在。
平凡的生活根本不用追寻,这样就已经是了。
顾浅凝安静的走着,没有说话。薄云易的话也不多,跟她肩并肩,走了一段,很自然的牵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
顾浅凝下意识想抽出。
他攥得更紧一些,微笑:“我没有非份之想,这样很暖和,不是么?”
顾浅凝的目光还有一丝坚硬,可他眼眸中似春雪初融,盯着他那一点点蓄满的笑意,变得很没脾气了。
他说的不错,这样果然会暖和一些。
本来看完电影就很晚了,再驾车回酒店,已经过了十二点。
薄云易一直将她送到房间门口,翩翩然的说:“晚安。”就转身离开了。
顾浅凝看了他一会儿,开门进去。
季江然的人回来报,虽然找到顾浅凝的住处了,可是又扑了空。
她是租来的房子,才到那里不久。平时不跟人来往,所以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他们在那里守了几天,没见到人。
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障眼法,其实她又逃走了。
季江然撑着下颌沉吟,觉得不该是这样。这段日子她生活的一直逍遥自在,从那些照片上就能看得出。她似乎已经完全摒弃了那个豪门千金的身份,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
而那些照片经调查是一个游客传上去的,在乡下无意间拍到,觉得很漂亮。离开的时候又正好在去往江南的大巴上遇到,后来的照片也是在那里拍到的。
最初只是放在他的微博里,题目设的就是“女神”,没想到一夜间被疯狂转载,几近风靡。
季江然便笃定她是四处游历,说不定哪一时就回来了。
告诉手下人:“盯紧那里。”
转而一想,又拔通安子析的电话,笑语连连;“大嫂,你和大哥什么时候有时间,很久没聚一聚了,我请你们吃饭。”
安子析扔下手里的文件夹,倚到办公桌上有些扫兴;“你大哥出差了,不在国内,等他回来的吧。”
季江然淡然的笑了笑:“那好,等大哥回来我再请。”
他和季江影要是这个世界上最彼此了解的一对人了,轻薄的手机在指掌间漫不经心打了一个转,又拔出去:“帮我定位一下这个号码”他报过号码之后嘱咐:“找到之后不要惊扰大少,把顾浅凝给我带回来。”
昨晚睡得晚,所以半晌午的时候顾浅凝才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妥当出去吃东西,才推门出来,就看到薄云易斜靠到墙上抽烟,见她出来,掐灭之后站直身。
“一起吃饭?”
顾浅凝收起门卡:“你怎么在这里?”
薄云易嘴角上扬;“想请你吃饭,可是,没有你的手机号码,所以就等在这里。”他已经走近来:“可不可以把你的号码告诉我?”
顾浅凝只说;“我没有手机。”
薄云易怔了下。
顾浅凝淡淡说:“没有理由骗你,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要手机干什么?”
薄云易点点头。
“我相信。”
还是拉着她:“先去吃饭吧,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浅凝抽出手:“我又不认识你。”
薄云易有些好笑:“那什么样才叫认识?我们一起吃过两次饭,我知道你的名字,还请你看了一场电影,别管傻不傻的,我也替你撑了一会儿伞是不是。小丫头怎么这么薄情寡义呢,交个朋友有这么难?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坏蛋?”
“即便你真是个坏蛋,我也不见得就怕你。”
薄云易笑起来:“这样不就得了,你既然这么勇敢,还怕我干什么。我又没有三头六臂,重要的是我只吃饭不吃人,你什么时候看我把上菜的服务生吃掉了?都是出来玩的,当个小伙伴有什么不好,我有车,对这里还熟悉,你跟着我不见得就会吃亏。”
他嘴巴有一点儿贫,可是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又有一点儿坦诚,跟流里流气还不一样。
顾浅凝终究没有推远他,一起去了酒店的餐厅。
吃的很简单,清粥和窝头,味道不错。顾浅凝把手里那一份都吃完了,他倒是没怎么吃,把没动过的窝头推给她。
“你吃了吧。”
顾浅凝抬眸:“你不吃?”
“我习惯一上午饿肚子,这样脑袋才能保持清醒。”
顾浅凝一边咬着窝头一边想,真是个怪伽。
“你在心里骂我呢对不对?”薄云易将眼睛眯起来。
顾浅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薄云易盯着她好奇起来:“你这么能吃,怎么还瘦得一把骨头。况且女人在男人面前吃东西不是很收敛的么?”
顾浅凝已经把手里的东西吃完,擦了擦手。
“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女人,我也没把你当男人。”
薄云易被她气到了。
哭笑不得:“你这嘴巴太毒了,怎么利得跟刀子似的。”
“我本来就这样。”
薄云易状似沉吟:“这样没什么不好,却不见得就快活。”
顾浅凝蓦然抬眸,有丝凌厉的盯紧他。
薄云易伸手抚上她的眼角,指腹冰凉,只是轻微的揉了揉:“有些人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就是强大而坚硬的,可能比较不容易受到伤害。其实这个道理是说不通的,你没听说过绕指柔么?况且这世上还有以柔克刚的道理。你太锋利了,反而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样,我不会伤害你。”
他嘴角微抿,眼角飞扬,一副绿意方生的模样。
顾浅凝真的只是锋利习惯了,如果不是在做戏,她很难跟一个人自若相处,充满了警惕和防备的人生,如何都不会轻松。只有把自己当成一个角色,按着她所想的套路去演绎,那便是一段人生。做起来倒也不会太僵硬,可那毕竟只是别人的。
这一次她从顾家出来,就是来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顾浅凝看着薄云易,这个男人很有感染力,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接触一下或许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选择跟他一起出行。
薄云易带她去滑雪场,虽然下了一场大雪,可是滑雪还不行,来早了。
但还是有很多人,大都是年轻人,有情侣,也有朋友同学结伴而来。天已经放晴,阳光明媚,雪有一点儿融化的趋势,粘度很高,抓一把攥在手里很容易捏成团。
薄云易告诉她:“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人特别多。”拉起她的手:“走,跟他们一起玩。”
很多人在堆雪人,薄云易过去帮忙。带着一副黑色小羊皮手套,很柔软,手指修长,捏着指尖拽下来,让顾浅凝戴上。
“来,别把手冻坏了。”
顾浅凝摇头:“谢谢,不用。”
薄云易要笑不笑的,将她的手扯过来,帮她戴到手上。里面还有他的温度,干燥温暖。
顾浅凝连堆雪人这样的事也不会,薄云易斜眸睨她:“看你长得挺聪明的,原来这么笨。”
顾浅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薄云易爽朗的笑出声,手把手教她。
其实雪球不是那么容易滚,中间有技巧,否则滚很久,也滚不出一个大的来。他耐心的讲给她听,然后给她做示范。那一团雪在他手里就像有了魔力,一层一层的往上粘,越来越大。
顾浅凝学了几次,总是滚不好。
薄云易拿起一个雪团子砸她,好整以暇:“死丫头,怎么这么笨。”
那一下正打到顾浅凝的额头上,雪团子不大,打到身上更不会疼,可是凉凉的。她速度很快,随手抓起一把还回去。
薄云易跟她瞪起眼:“行啊你,学不好还打师傅,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瞬间打成一团,把雪攥成团拼命的往对方身上丢。在整个滑雪场上追逐打闹,顾浅凝滚雪球的本事不行,打人的速度倒是可以。
薄云易俊颜上挨了几下,咬牙切齿的追着她报仇。
顾浅凝边跑边笑,两个人玩疯了。
阳光越来越好,白雪上闪烁着金子一样的细碎光茫。顾浅凝笑得很开心,脸上洋溢着明快的笑意,连眼睫的翻飞都明亮了起来。一双眼睛熠熠发亮,回眸一笑,薄云易恍了一下神,脚上一滑跌倒在地。
顾浅凝弯下腰笑得更狠了。
薄云易不吭声,耷拉着脑袋抱着整条腿轻轻晃。
顾浅凝渐渐不笑了,站在原地问他:“你怎么了,摔到了?”
薄云易仍旧没有出声,肩膀微微的颤动。
顾浅凝有些不太相信:“呈扬,你真的摔伤了?”
他依旧低着头,只是不吭声。
看情况似乎不妙,顾浅凝不笑了,快速跑过去检查他的情况。一只手才触及到他的手臂,薄云易倏地抱住她,动作太突兀,顾浅凝不设防,失了重心砸到他的身上去,薄云易惯性的身姿后仰,两人一同狼狈的跌到地上。
顾浅凝实实在在的砸在他的胸膛上,怔了下,竟一时忘记起身。他的心脏十分猛烈,“扑通扑通”的撞击着她。
见了几次面,虽然惊滟的瞬间很多,可是薄云易还是第一次见她略微失措的模样。眼眸睁大,圆溜溜的,让他想起小兔子,毛茸茸的,可爱至极。身姿轻轻翻转将她压到身下,已经吻上她。
是无药可救的诱惑。到这一刻他还不知道情由所起。
本来这是一个温暖的男人,在外面呆得太久,嘴唇凉凉的,可是呼出的气息灼热,吻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顾浅凝蓦然推开他,坐起身将衣服上的雪掸尽。
薄云易跟着坐起来,撑着地面静寂两秒。他凑过去淡淡的眯起眸子:“你要扇我两巴掌么?趁我逃跑之前,想扇你就快扇吧。”
顾浅凝转首看他,站起身,算了成年男女,要这样小儿科。
没想到薄云易反倒伸手拉住她:“不要表现得这么不在乎,只当被狗咬了一下就算了,我知道你们女人有的时候对男人的轻薄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我刚才不是有预谋的,就是突然想亲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觉得动人就吻了。跟调戏没有关系,我想这叫动情。”
顾浅凝目光凝紧,冰天雪地里不见一点儿温情。只是很明亮,像是与生俱来的璀璨。仿佛觉得好笑,冷笑出声:“你的口才真是不错,也很能看透别人的心思,堪称睿智。不过,你时常就这样剖析一切么?会不会觉得很累?”
薄云易眉峰蹙紧,全神贯注的看她:“你觉得我是那种很闲的人吗?稀罕跟所有人讲这些?你确定你真的在人间活了二十几年么?怎么拙劣得连快乐都不会?你太防备了,这世上衣冠禽兽的确多,却不是没有一个好人。真情实意还是有的,即便是冬天也有这样的艳阳天不是么?你习惯把事情总往坏了想,最终你会发现,不是没有好的,是那些美好被你的防备错过去了。”抬手捏她的脸:“整天板着脸不会肌肉抽筋么?”
顾浅凝拔开他的手。
防备是她的天性,最坏的打算也一定要有。更别说那些最糟糕的情况,如果她不预见,就真有可能演变成一把利剑,万箭穿心什么滋味?真会要了她的命呢。这些公子哥们又怎么可能知道。站起身,觉得烦了,想要离开。
薄云易直接叫她的名字:“穆晓黧,别理亏了就吹胡子瞪眼。多大的人了,承认一下错误有这么难么?”
顾浅凝眯起眼睛看他:“你平时就是这么收买人心的?”
薄云易轻笑:“我从来不觉得人心是要用来收买的,我只相信人心所向,感化似乎更管用些。”
从滑雪场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车厢内很安静,放着一首叫做wheniwasyourman的英文歌曲。
暖风咝咝的吐着,就连窗外的阳光也懒洋洋的照进来,一时间暖的不得了。顾浅凝有些困了,靠到椅背上,掩手打了一个哈欠。
薄云易就把外套拿给她。
打着方向盘说:“困了就先睡了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他也没说去哪里,顾浅凝就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没有人叫醒她,等到醒来的时候,觉得日头都偏下去好一块,斜斜的挂在天际,日影昏花。薄云易的外套还盖在她的身上,还是那样清淡的香水味。车子停在路边,暖风还开着。却不见薄云易人了。
她推开车门下来,发现他倚在车身上抽烟。大冷的天只穿了件针织毛衣,衬衣领子翻在外头。看她下来,抬起手腕看时间。
闲闲的扯动嘴角似笑非笑:“穆晓黧,你可以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天长地久去呢。这么早就醒来了,真是便宜我。”
听出他在讲反话,顾浅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他:“现在几点了?”
薄云易告诉她:“还差五六分钟十四点。”
这样一想,她竟然睡了三四个小时。连顾浅凝自己都惊到了,她睡觉其实很轻,这一次却睡得太沉,竟连薄云易下车都没有听到。
“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怎么忍心叫醒你。”
“那你怎么不去车里等。”
薄云易翩翩然的笑起来:“你睡着,我看着,这样好么?”真的冻得不轻,搓了下手掌,叫上她:“饿死了,去吃点儿东西吧。这顿你请我。”
顾浅凝没意见:“应该的。”
本来打算去吃西餐的,考虑到体温太低,决定去吃火锅。去了一家正宗的四川火锅店,麻辣锅底,两个人本来都能吃辣,可是这个实在太辣了,忍不住咝咝抽气,却越辣越能吃。
薄云易很久没这么自在开心过了,他有工作一段时间就出来放松心情的习惯,不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专注于工作。可每次都是一个人,不会有这样的闹趣。
他喝了一口水说:“本来要带你去吃小吃的,不过时间错过了,只能等到晚上。这里的小吃真的可以,保证吃一次就会记住。”
顾浅凝辣得直吐舌头,连嘴唇都红了,像被蜜蜂蛰过,只说:“那就晚上再去。”
“晚上搭公交车去,开车一下就到了,没意思。”
反正就是出来玩的,怎么样顾浅凝没意见。
“好啊。”
薄云易表扬她:“越来越上道了,做人就该这样么。”
顾浅凝白他:“你还吃不吃?”
薄云易咧开嘴角笑。
季江然听手下人的报告是,定位追踪到了季江影,方位是在东北的一个城市。他们的人很快飞到那里,真的看到了季江影。很明显,他已经找到顾浅凝了,而且就跟她住在一个酒店里,却没有半点儿行动。
便有些拿不准:“二少,我们要将人带回来么?”
季江然一时间想不明白,季江影既然先找到了,为什么不行动?就知道他有办法,他有先进的卫星设备,要找到一个人永远比他容易得多。
可是,找到了,却不动声色,他到底是怎么想?
季江然思萦而过,已经下决定:“不管他,找准时机将人带回来。”
这里的天气到了晚上才是真的冷,能降到零下几十度,穿什么都感觉不御寒。
说好了要一起吃街,出门之前,顾浅凝的房门被敲响,服务生送来一件羽绒服,而且是长款的。顾浅凝看到这里的市民出门的时候都是这样穿,戴着厚厚的围脖帽子只露出一双眼。
她将袋子打开,里面真的还有帽子和手套。
问他:“是谁叫你送来的?”
“一位先生,没说姓名。”
顾浅凝谢过他提进来,想着是薄云易,那个男人看着倒很细心。
没多久薄云易上来叫她,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是嘱咐她:“外面很冷,多穿点儿。”
顾浅凝就穿着那件羽绒服出去了,帽子和手套都是毛线织成的,很暖和。
其实这个时间去吃小吃不明智,一定会很冷,连手都抽不出。但是吃的人还是很多,整条街热火朝天的,倒也不觉得冷了。
薄云易说是好吃,吃的却不多。
顾浅凝问他:“你怎么不吃?”
薄云易脸上有一点儿窘:“我不太习惯在外面吃东西,以前也都是让人买了带回去吃。”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不是一丁半点的讲究,从小家里对他就严格,由其他的父亲最早出身部队,后来才当了高官。但军人的准则一直保持,对他的管教程度可想而知。
顾浅凝趁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将一块炸好的臭豆腐塞到他的嘴里。
“你们这些公子哥,明明嘴很馋却喜欢装模作样。”
薄云易被呛到,攥拳掩上嘴角咳了一声,反驳她:“你不装模作样,你板着脸。”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这两天一直一起,算是熟悉了,渐渐的说起话来肆无忌惮。
气氛有一点儿微妙,薄云易问她:“吃饱了要不要去逛街?”
顾浅凝说:“好啊。”
从小吃街里走出来的时候,时间还很早,虽然是冷冬的夜,下了一场大雪之后连气温也变得格外低。可是出来逛的人却不减,整条街热热闹闹的。
薄云易直接带她去了一家手机店,指着柜台里那些漂亮的女士手机:“选一个,我送你。”
顾浅凝摇摇头:“算了,我不需要这种东西。而且再有两天我就回去了。”
薄云易不管她,有看中的,还是让店员取出来看。只随便问了一下价格,如今的手机功能都好的不得了,更新换代又很快。算世面上比较知名的牌子了,相对来说信得过,掏出卡让店员去刷。几万块的东西,两句话的工夫就买下来了。
出了店门,塞到顾浅凝手里。
“拿着吧,如果你觉得烦,我保证一次不会主动联系你,什么时候你应允了,我再给你打电话。或许你也有想联系我的时候呢。”
顾浅凝还是不要:“不便宜,真的算了。”
“你想要便宜的?”
其实这个在他看来价格也就相当,并非多好的牌子。听她这样说,还是顺手取出自己的。薄薄的一块,拿在手中轻便大气。
“那你用我这块,我把卡抠出来。”然后说:“别以为它是多好的东西,你去店里找找,连牌子都没有,就是个杂牌子,当时买来玩的。”
顾浅凝听他这样说,又盛情难却,才勉强接受。
薄云易说:“得给你换张卡,去前面的店里看看。”
号码是顾浅凝选的,装上之后,薄云易看着她将自己的号码存进去。然后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电话。
竟有些孩子气:“今晚很开心,不仅换了新手机,还有了新的小伙伴。”
顾浅凝动了下嘴角,她的手机里就这一个联系人,到现在还没有联系过,以后会不会联系也说不准。
没有开车出来,离酒店却还有一段距离。这个城市没有地铁,就只能坐公交。没有直达的,要倒一站车才能达到。
在离酒店几十米的站牌下来,两个人踩着雪慢慢的往酒店里走。
羽绒服真的很暖和,一直垂到膝盖以下。冷风吹不透,连手掌都在微微发热。
顾浅凝侧首:“谢谢你。”
薄云易怔了下,即而笑笑:“这么客气干嘛。”
他还是很有风度的送她到房间门口,然后说:“我明天白天要出去办事,晚上才能回来。一起吃饭吧,这里有一家水上餐厅,东西不错,环境也可以,我办完事回来接你。你是后天回去吧?”
顾浅凝点点头,问他:“你是哪一天?”
其实他的行程早该结束了,预计是今天就回去,却多留了几日。听她这样问,只说:“好巧,我也是后天。”
他搭电梯回房间,跟她在不同的楼层。薄云易靠到电梯壁上抽烟,想起那一天跟顾浅凝一起看的那场电影。因为是临时起议,都没有想看的片子。那个时间的排片是有限的,为了迎合时间不想等就随便选了一部。
看电影的时候她坐在身边一直很安静,盯着电影屏幕,不像其他的女孩子连手中的零食都很少吃。爆米花到最后也只吃了一点儿,出来的时候被他扔掉了。
薄云易其实没太看得进去,到底演的什么也说不清楚,电影院里人很少,不知是电影人气不高,还是天气冷的缘故。只有稀疏的几个人,零零散散的分布,顾浅凝坐在身边,脸上有一层昏暗的光,随着镜头转换明灭不定。他时而看她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特别快,“扑通扑通”,还从未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过。根本没有办法专心做任何事情。
却记得这样一句台词,男主角对着镜头无奈又凄楚:“你觉得我在哄你开心吗?看了那么多的女人我都没有心动过,唯独看到你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我觉得爱上一个人不需要多少时间,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只有你不相信,从来都不相信”
片末一句读白,婉转又清脆的女音,像百灵鸟:爱一个人或许真的很简单,她一个微笑,你觉得明媚不可方物,很喜欢,便是爱了。
他的记忆力好的没话说,听过一遍就记住了,到现在竟还可以默背出声,突然就想起来了。
电梯门早已抵达那一层,自动关合之后缓缓下沉,再升起来。薄云易盯着电梯壁上茫然的一个影廓,竟忘记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只到指尖的烟燃尽,才恍然回神。
一个城市转得差不多了,而且雪已经开始融化,路上粘乎乎的并不好走,连鞋子都很容易湿。
顾浅凝在酒店里呆了一天,早饭和中饭都是在酒店的餐厅里吃的。直到天蒙蒙黑的时候才出去透一口气,路上结了冰,每走一步小心翼翼。
接到薄云易的电话,要过来接她。
顾浅凝想着打车过去更方便一些,本地人都知道那家餐厅在那里,就说;“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过去好了。”
薄云易叮嘱她:“路上小心。”
顾浅凝没回酒店,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不等上去,腰上被什么顶了一下,然后背后有人不动声色的推她:“上去。”
她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很明白腰上是致命的东西。乖乖的坐进去,男子跟着坐进来。另一边的车门也被打开,还有副驾驶,都有人坐上来,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不等她说话,其中一个男人对司机说;“去机场。”
路上没有人说话,车厢内悠暗面静寂,顾浅凝暗自揣测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只能是冲着顾浅凝来的,不会是她。
司机渐渐的也感觉出这个氛围不妙,不停的自镜中打量。
顾浅凝坐在两个男人中间保持安静,左侧腰上那个冷硬的东西一直没有离开。
天已经完全黑透,机场在郊外,连景致都越发荒凉起来。只有车灯和城市反射的灯火霓虹,入目遥不可及。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很突兀的一声响,一定是薄云易打来的,只有他。
连续几次,响个不停。就在左侧的口袋里,男子终于不耐烦,低下头伸手去摸。
执刀的一只手微微错开一点,就是他这么一个低头的瞬间,顾浅凝一只手飞快的扣到他的手腕上,不着痕迹,指腹用力,男子“哼”了一声,手掌松动,再无力刺进去,根本不可能刺进去。转而被顾浅凝握在手里,手臂一抬,架到他的脖子上。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两个男人蓦然转过头来,没想到顾浅凝有这一手,顿时一片僵持。
司机却吓坏了,一双手抖得厉害,明显没办法再好好开车。
顾浅凝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在路边停下。”
这里实在太荒凉,公路上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只有车流快速的滑闪而过,灯光迷离破碎,一闪而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并且停下来。
车子一停,顾浅凝推着男子下来。转过身,面朝两个男子站着。
司机坐在位置上发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踩油门逃走了。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顾浅凝刀刃推进,更加贴紧男人的脖劲大动脉。
另外两人没有答话。
倒是刀锋下的男子嗓音微颤的说;“我们不想伤害你,只是带你回家,你把刀放下。”
顾浅凝一扬手,凌厉的刀锋在他脖颈上抹出一道口子。不至于致命,却鲜血直流。
男子抬手捂上,顾浅凝别紧他的胳膊,掀翻在地。另外两个趁机扑上来,顿时打成一片。
却远不是顾浅凝的对手,她的狙击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专是用来杀人的武器,何况这样几个男人。
那种狠绝震慑人心,过招之后心知肚明,明知打不过。几个人对视一眼,不敢再恋战下去,投进漆黑的夜幕中逃走了。
不等顾浅凝迈出一步,脑袋上忽然撞上一个冰冷的东西。
世界安静下来,除了公路上轰隆隆的车鸣,就只有风声,呼啸着,冷风如刀,割痛人的脸。
男子嗓音低沉磁性:“代号?基地第几组?”
顾浅凝的心跳很久不曾这样狂肆过,仿佛突破皮肉阻隔,即将跳到眼前来。就连呼吸也略见沉重,胸口如同重物挤压。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基地的人,更重要的是,即便灵魂转换,他竟能认出她。
只觉得不可思议,脑中甚至有一刹那的混乱不堪,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的身上既没有感温定位仪,甚至连皮囊都变了,如何会知道她就是基地的人?
那枪口又向她推进一分,男子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代号?哪个组?”
只能是自己人,否则不会这样子对她发问。基地是国际上极其严密的一个组织,除了内部人员,不会有外人知晓。而且他这种问话的方式
顾浅凝挺直脊背,声音不至于很大,却有一丝洪亮;“报告,代号终结者,基地第一组。”
季江影怔了下,他就猜到是这样。她的一招一式他都清楚,那些动作看似没有套路实则自成体系,他们一个组的队员都是这么被训练出来的,他做为一个高级长官,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你的组长是‘冷烟花’,教官是‘黑鹰’?”
顾浅凝彻底无法呼吸了,而且她很明显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季江影?!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缓慢地转过身看他。
夜风有一丝凌乱,他的剪影轮廓隐在夜色中,眼睛明亮,幽暗的光影中反射着清冷的光辉,十分平静的望着她,不过脸部线条绷得很紧,轮廓更显得深邃。或许知道他身份的缘故,虽然仍旧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身上干净的气质根本不可能改变,隽永非凡,却无论如何都觉出不同来。
顾浅凝目不转睛的盯紧他,目光凌厉得像是一把梭子,要将他整个表面划割开,好一探真假。这一刻,她竟觉得自己有窒息的错觉。
直到两人坐到去机场的车上,她仍旧感觉不像真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有太多疑问蜂拥而至。就像天际那些微光闪烁的高楼大厦,虚幻得仿佛无影无踪。
就算他真的是基地的核心成员,高级领导者,又怎么可能认出她?她下意咬紧唇,已经不再怀疑他的身份。偶然的刹那想起来,曾在他的口袋里看到一张卡片,难怪会觉得眼熟,那根本不是一般的卡片。部分首长人手一张,是他们自由通行的门卡。一般的组员不会有,就连组长也没有那样的资格。曾经她在教官的手里看到过一次,灵光一闪,也仅是一眼。
这样想,他真的是基地的人,而且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你为什么断定我是基地里的人?”
顾浅凝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来。
事实上,季江影亦是思量不已。同样感觉不可思议,无论如何没想到她真的是基地的一名成员。
季江影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会儿,眯起眼睛:“你觉得自己十分缜密,在我看来露洞百出。且不说你身上所有的特长都是基地成员该具备的,那次你在商业酒会上跟别人聊天,我就开始怀疑你了。那次行动我太清楚不过,根本没在任何军事报导上呈现,就算你再关注军事信息或者新闻,都不可能了解得那样透彻。而且你去祭拜过一个叫做程素的女人,那个人就是组织里的一员。当年被派去当间谍,侦破一起国际贩毒案,她化名呈素死在那次行动中,组织却仍有她的档案。我亲眼看到过,自然再清楚不过。而且我跟你们教官是很好的朋友,不止一次切搓对决,你的那些本事我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一再试探,她不是没有防备,每一次都用那点儿半吊子工夫唬弄过去。
所以这一次他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现身,暗中盯紧她,就是为了窥破一丝蛛丝马迹。看过她和季江然那些手下对垒之后,笃定她就是基地里的人。
就算不是,也是息息相关的人。
顾浅凝沉默的喘着气,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开始警觉怀疑她。
一直以来,她只是觉得季江影这个人不简单,所以他几次试探,她都倍加小心。不想他缜密如斯,防不胜防。
季江影目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你身上的感温定位移呢?既然是基地成员,怎么可能没有那个。被你息动拆除了?你是叛徒?”
顾浅凝睁大眼睛,他果然会这样怀疑她。只要是基地的成员,并且是活着的,不论在天涯海角,都在组织的监控范围之内。一旦信号断裂,就说明是死掉了。脱离人体的正常体温,仪器将感测不到。再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身体里的定位仪器被拆除,但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大,大多数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器被装在哪里,即便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也是致命的器官,想拆除,除非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就在顾浅凝摔下楼梯住院的那段时间,季江影刻意回组织确认她的身份。没有一个化名顾浅凝的间谍,就压根不曾往这边派遣过。
而且定位追踪显示,的确没在这个地区查到信号。
他的揣测被否绝,再度陷入迷茫中。就是因为她是活着的,身体里却没有感温仪器。
这在基地里还从来没有过。
但是她的工夫不假,种种迹象也都能够表明,她不可能有跟组织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今晚季江影问出那一句,只要她否则,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答案,基地的名称他已经问出口了,就会当场处决她。所以那个时候顾浅凝命悬一线。不过她承认了,说明她是个忠诚的战士。
季江影潜意识中是想留她一个活口,便不想听到她说到否认或者辩解的话。提示她:“安子析脸上的伤一定是你划伤的,我知道你有那样的本事,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的织员那样做过。如今我想不明白的只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身上的定位仪器哪里去了?”
又为什么是顾浅凝?他调查过她,从小到大在顾家长大的,甚至没出过几次国,说她是特工的可能性不大。这样多的盲点都是自相矛盾的,让季江影很想一探究竟。
顾浅凝不是不想告诉他真相,这是她的长官,除了言听计从之外,必然还包括有问必答。可这样的真相说出来只怕没人会信。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了,听别人说起来,也只会当成是在讲笑话。
车厢内很静,顾浅凝默了一会儿,只说:“我回去再跟你说吧,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总之,我不是叛徒,也不会对你撒谎。”
眼见已经到机场了,季江影的人提着顾浅凝的行李等在那里。
两个人一到,季江影扔下车,直接带着顾浅凝上飞机。
飞机一起飞顾浅凝就盖着毯子闭上眼睛休息,怎么可能真的睡着。今天晚上发生太多的事了,心里很少这样烦乱过。就算自行了断的那一刻,除了微许怅然,也没说像现在这样。
季江影也不说话,他本来话就不多,如今变得更少了。
细想起来,竟还有一点儿尴尬。顾浅凝只怕再不敢那样对他。
两人连夜赶回去,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过半夜了。季江影的司机来机场接人,直接去了季江影的一栋别墅。
顾浅凝第一次去,本来就不知道路,外面一片漆黑,连过往的车辆都没有。只有茫茫然的一片黑。
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困了,车厢内氛围压抑,顾浅凝很想打开车窗透气。可如今已经是冬天了,夜里的寒风只怕冷彻骨。到底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不禁想起南方的温暖,去的时候就感觉呆不长,太惬意了,即便一天一天的真是那样过,也被一种强烈虚幻的感觉侵蚀。总觉得像气泡,说不上哪一时就这样猛然破碎了,碎得毫无预兆。
可是,她没有后悔的余地。不论轮回几世,只要还在这个时代存活着。她就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才说,公主梦不要做。童话故事之所以被称为童话,是因为那根本不是真的,所以才讲给小孩子听,因为他们最好骗。
季江影大半个夜终于肯说一句话。
“拿出来。”
顾浅凝侧首;“什么?”
“手机。”
她反应过来,将薄云易给她的手机拿出来递到他的手上。早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了,就跟一个死物似的静静躺在季江影的掌心中。
季江影直接将卡抠出来扔掉到窗外去,至于那部手机,回到别墅后顺手扔到了鱼缸里。一串水泡上扬,那手机很快沉了底。
问顾浅凝;“你知道那个手要值多少钱么?”
顾浅凝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季江影没跟她说,要值几千万,私人订制,独一无二。
只说:“二楼第二个房间你可以睡,其他的明天再说,去休息吧。”
顾浅凝如今跟季江影中间隔着一层冷硬的东西,还不像之前,不喜欢他,可以刁钻,可以反抗,甚至视而不见,而如今却不能不尊敬他。并且她要像个士兵一样服从他,那种杀与被杀的麻木感又重回到身上来。
不知道宿命是怎样的?才离开几个月,如今又回来了。如同一切回到原点上,死了一次,重生了一回,结果还是要做回特工的身份。
顾浅凝站在窗外向外望,黑通通的,什么也看不到。即便有路灯,也是昏黄的,像是一轮残月,以她所站的角度还是什么都不到。
当时离开这里,想着一辈子都不回来了。阔别了几个月,再回来,一切又陌生了起来。再想想之前离开时的心境,越发觉得天翻地覆,像是很遥远的一件事了。没什么好遗憾,她已经体味过一段平凡的生活,在东北的那段日子她觉得安静而详和。
很晚了,大半个夜都在周折,按理说很辛苦。季江影坐在客厅里却没有动,只想抽一只烟。
最后觉得头顶的光色很刺眼,拿起遥控器调到最幽暗的那一盏。
烟火在指间反倒明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像是人的眼睛。
季江然看着室中央几个狼狈的手下,忽然一阵恼火,抄起茶几上的杯子丢过去。
“都给我滚出去,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不如。”
不晓得季江影这一回又在玩什么把戏,人一定被他带走了,可是,之前为什么不动手,偏要等到这个时候?莫非他是想试探什么?
还是说顾浅凝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
季江然烦燥的扯开领口,不管怎么样,人一到季江影手里,就难办起来。
顾浅凝回房间后很晚再睡着,早上起来得晚了,也不是特别晚,只不过季江影已经起来了。
她从楼上下来,室内阳光清澈,都是早上又薄又亮的晨光,一楼四处是落地的窗子,宛如花房一般明亮。很安静,楼上楼下不见一个下人,
季江影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报纸。眼前摆着简单的面包片,煎蛋和牛奶。
他安静的垂着眸,闲散的翻弄。休闲的衬衣长裤,仿佛平凡的居家男子。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过来吃饭吧,厨房有吃的,自己去拿。”
顾浅凝先下到厨房,除了烤箱中的面包片和煎蛋,锅里还有青粥和小笼包。她盛了一碗粥,端着包子上来。
低头吃了几口,只见季江影翻了下报纸,问她:“现在很怕我?”
顾浅凝口中的食物噎了下。
“不怕。”咽下去,抬起头:“就算你是我的长官,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又不是叛徒。”
季江影这才放下报纸,目光调转过来冷冷的盯紧她。
“哦?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怕我,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我回总部调查过你,没有哪个特工化名顾浅凝执行任务,甚至没查出这个地区有一名间谍的存在。”
顾浅凝放下勺子,坐直身子说:“是没有人化名顾浅凝存在,那么是否有一个叫林轻舞,代号‘终结者’的特工在一年前年接到自行了断的任务死去呢?”
季江影神色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很冷淡,只是眼睛淡淡眯起来:“你是那个叫做林轻舞的特工?你没有执行最后一个任务,自动将仪器拆除了?”
顾浅凝摇头:“不是,那个人的确已经死了。所以我才说我不是叛徒。不论长官信不信,但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的确是在那个岛屿自杀了,尸首沉海。不知什么原因,我的灵魂穿越到了顾浅凝的身上。实则真实的顾浅凝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她在车里困了三天三夜,连氧气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活。再还生不是天方夜谭,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不防想一想。”
季江影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冷峻,说不出信或者不信。就那样看了顾浅凝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真假,他头脑清明,一定会想得清楚。
顾浅凝的确没有存活的道理,她一个不经风雨的千金大小姐,不要说几天几夜缺氧,就算吓,也将她吓死了。
而且当时将人送到医院的时候,连医生也说死亡了,没有一丝存活的迹象。不等送到殡仪馆,却又奇迹般的醒来了。
这样一想,两起事件的时间也隐隐吻合。
顾浅凝挑眉:“你不相信?我就是终结者,对于她的一切我都可以复述。而且你问过下达那次任务的长官,或许会明朗一些。”
季江影只是不可思议。毕竟灵魂转换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嘴角抿紧:“我信”淡淡说;“因为我就是那次了结任务的下达者,资料显示,你们五个特工的确信号中断。而且我看过林轻舞的资料,她长的,不是你这个模样。”
所以不可能是拆除了监控仪器逃生了这样简单,如果她真的是她,只能是匪夷所思的灵魂转换。
顾浅凝同样心惊,到底是怎样的机缘巧合?她的任务是他签署下达的,最后她又以他未婚妻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
“既然你信我,打算将我再送到组织里去么?”
季江影反问她:“我们被培养出来,这条命是用来逃生的么?”
自然不是,只要活着,就要为自己的信仰尽忠到底。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回归组织?”
顾浅凝好笑:“我跟你能一样么,你是高级长官,即便身体里没有定位仪器也能出入自如。而我不一样,我身体里没有监控仪器,不等靠近,就会被阻击手射死。”
季江影唇角微弯,眼帘划过一抹笑。
“没错了,你真的是基地的一员。”否则不可能掌握得这样清,他站起身:“你先住在这里,情况我会和组织上报,也会联系你的教官。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里。”
顾浅凝看他就要走出餐厅,问他:“我可不可以出去走动?”
季江影回眸:“可以以顾浅凝的身份活动,但是不可以随便联系别人。最好是只呆在这里,有什么需要跟管家说,我会让他过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顾浅凝一上午坐在沙发上,恍惚得还是跟做梦一样。世界上竟有这么赶巧的事,她没想过,死活一次,还能撞上“自己人”。
安子析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一张脸闷闷不乐:“你出差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突然回来了,却没说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公司。
季江影面无表情的抬头,提醒她:“这里是公司,你是我太太不假,却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守规矩。”
安子析很有些恼火:“你还知道我是你太太?”
季江影靠到椅背上,只说;“你现在不适合秘书这份工作,我会通知人事部给你调换。”说着他已经接通内线,他有几个秘书,她不过其中一个。吩咐下去:“给安秘书进行一下人事调动,随便安排哪个部门做高管。”
安子析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他从来都这么冷酷无情,做起事来一点儿情面都不讲。以前冷眼旁观看他对别人这样,不觉得怎么,亲身感受了才觉得残酷。
“江影,我是你老婆!”
“就因为你是我老婆,所以才不适合当我的秘书。你喜欢什么工作?去跟人事部的同事沟通一下吧。”安子析还想再说,他已经不耐烦:“出去吧,我还有工作。中午一起吃饭,去你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让人订位置。”
安子析这才高兴一点儿,换掉是早晚的事。在季江影的眼里,恋爱关系都会影响工作,何况是夫妻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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