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应该是被撞下来的金属划到的，处理完了，之后一定要注意伤口感染，护理得当应该不会留下疤，但不能保证，要看个人体质。”

    公寓内，裴言面色深沉地听着被临时喊过来的唐莉说话。

    唐莉是唐泽的姐姐，比裴言都要大上几岁，是个私人医生。

    她说完便扭头，就见路唯正坐在暗调沙发的一角，额头处被打了白色纱布，不声不响的低着头。

    “这姑娘你撞的么”收拾好东西，唐莉斜了路唯一眼，随口问了一嘴，厚厚的红唇中叼着根棒棒糖，淡淡道，“缝针那么疼，愣是一声没喊出来，挺坚强啊。”

    话音落地，裴言猝然扭头，锋利的目光投过来的一刹那，让唐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半晌，裴言将头低下，嗓音有些沙哑道，“没有。”

    这话回答的莫名其妙，唐莉看了看裴言，又看了看路唯，挑了挑眉，没多问，做了个挥手的姿势，“行吧，不多说，我先回去了，有事再喊我。”

    门一开一关，偌大的公寓只剩下了裴言和路唯两个人。

    送唐莉到门口的裴言静默半晌，转过头来，看着月光下路唯单薄的身体和额角突起的白纱布，表情晦涩难明。

    唐莉说路唯坚强时，裴言突然想起他曾经也一度是这么认为的，可从刚刚把路唯从街边带回来时，才恍惚间明白过来。

    她哪有坚强，全是死撑。

    走近路唯，裴言喉咙上下滑动许久，才低声道，“带伤回家伯父伯母会担心，今晚先在这边住吧，有空房间。”

    一句话落地了也不知道多久，对面的路唯才稍稍有了点反应。

    “我住酒店。”

    她声音细得像蚊子，难为裴言竟然还听清了。

    看着路唯那双无神的眼睛，裴言觉得心里闷闷的，垂在腿边的手几度想要扬起将人揽入怀里。

    “听话，先住一天，等你明天睡醒了再说酒店的事情。”裴言说着，走近路唯，站定了许久，蹲下来进入她的视线，声音温柔，“好不好”

    路唯视线有些恍惚的抬起，心脏被裴言最后三个字刺中，乌黑的眼眸微微颤动，泛着光芒。

    裴言本来就被路唯之前差点被撞的画面刺激的到现在心脏都没缓过神来，再被她这样的表情一看，顿时绷不住了，一只手撑在了路唯腿侧的沙发上。

    他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问路唯太多的问题去刺激她，只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可刚刚路唯那个表情，却让他觉得，一旦路唯睡一觉醒过来，可能立刻就会恢复之前的状态。

    裴言不想乘虚而入，可如果他不乘虚而入的话，可能永远都了解不了路唯心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而放任路唯这样下去，他很担心。

    之前在岔道口看到的情形让裴言往后一生想起来恐怕都会心惊肉跳。

    路唯面目无神走上马路时，绿灯才刚刚降下，旁边转弯的客车压根没停，一路开过来，她的身高在那么近距离的转弯下，完全处于客车死角，如果不是碰巧经过的裴言长鸣喇叭变道冲过去，最后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转弯的客车速度倒不快，所以配合裴言的动作及时刹车，将路唯的伤害只降到了额角的划痕，但就是这样，裴言回想起都依然会觉得手脚发凉。

    “你看过医生吗”斟酌许久，裴言定下心，问道。

    路唯对刚刚岔道口发生的车祸，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记忆，那会儿的车祸和一年前的混淆在一起，让她一时间有些辨不清真假。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路唯在路口被撞击的重响声拉回现实中时，除了一刹那的震惊以外，回过神时，竟然对可能来到的希望感到了一丝解脱。

    那是她一年前躺在疗养院内夜思梦想的解脱。

    路爸路妈的脸在脑海中闪过，路唯的眼神晃了很久，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找过。”

    “但你没有恢复。”裴言道。

    他看着路唯惨白的脸色，和用力缠在一起的双手，终究没忍住想要触碰，可指尖在碰见人的一瞬，便被路唯躲开，眼底充满抗拒。

    裴言抿唇，“你一年前，是不是出过车祸”

    路唯不说话。

    “是不是”

    这三个字裴言问得很轻，几乎是气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路唯这才木木地点了点头。

    裴言看着路唯，岔道口的情景一幕幕地冲进他的大脑，他几乎无法想象这种事情竟然还在路唯身上出现过，而且那一次，是足够影响路唯一年的车祸。

    “疼吗”半晌，裴言问。

    路唯颤抖着抿了抿唇，唇角下弯，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裴言皱眉，不疼她为什么一年了都忘不掉，一年了还走不出来

    就路唯那个面目无神在街道上走的模样，裴言不相信和那场车祸无关。

    “我不疼，”路唯低下头，终于憋不住了，在翻江倒海的记忆里找到了那一片血红，“奶奶疼。”

    裴言一愣，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知道路唯的奶奶，以前恋爱的时候，路唯总带着点小骄傲的表情冲他说奶奶做的菜好吃，又难过奶奶在老家，平时吃不太到。

    当时两个人在散步，裴言牵着路唯的手说以后陪她回老家找奶奶，月光下的小姑娘嗯的很满足。

    “你奶奶”

    “没了，”路唯的手背被自己掐出了一个个指甲印，“没了。”

    那个司机酒驾冲上人行道，路奶奶本能地将她推开，路唯踉跄地摔在地上，浑身火辣辣的疼，不知是被地板擦出的伤痕，还是路奶奶热乎的血溅满身的温度。

    被路爸爸红着眼圈在疗养院里扇巴掌时，路唯咬着牙发誓要挺过来，她几乎自虐般地对待自己的大脑，反复回想着车轮下的路奶奶，直到麻木，直到医生说她可以出院，直到所有人都以为她挺过去了。

    但路唯知道她没有，她身体里像是有一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连路唯自己都不清楚计时器什么时候会归零，她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可以依靠谁。

    有关路奶奶的话题，她连在路爸路妈面前提的勇气都没有。

    乔医生总让她学会和自己对话，可路唯不敢，她怕她顺着乔医生的话去做后，连现在正常的模样都维持不了。

    寂静的客厅里，裴言喉头发紧，路唯的脑袋垂下，发丝遮挡的脸颊早已泪流满面，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决堤，一道细小又委屈的声音传出。

    是路唯的。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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