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狗样年华（十八）

    那一次王国富好像不在，副业队的事物由曾有权负责，那天被王局长赶出来之后曾有权并没有骂苏小成，只是在下午上班时对他说：“下午你到工地上去找葫芦爷”。“那模型不做了”？苏小成有些不甘心地问。“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张严平不在你们也干求不成”，曾有权说。苏小成不再说什么，本来打算去园林局办公楼的，转身就往塑料厂工地去了。

    然而后来张严平回来后，掌柜的又派曾二宝去和他一起做模型，每当在工地上汗流浃背的时候苏小成总会想起办公室里的凉爽来，这时候他想这其中是不是曾有权在其中起了啥作用，这是肯定的，因为曾二宝是曾有权的侄子。苏小成心里恨恨地，看见曾氏父子就来气，不论是工地上或者宿舍里，他总是有意躲着这两个人，但是在一个工地上，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躲也躲不过去的，尤其曾有权是二掌柜的，想躲开那是不容易的，而且曾有权好像有意盯着他，使他无处可躲。那天挖地沟，沟很长，两人一组挖，和苏小成配对的是一个城里的尕小伙，是王国富一个朋友的儿子，叫二娃子。听说他爹在公安局当官，这儿子书也不念，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弄到工地上来为的是进行吃苦教育。来了几天人们也看出来他不是干活的料，只是碍着大掌柜的面子，谁也不说什么，就当没这个人，没想到今天把他俩派到一起，苏小成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恨恨地骂葫芦爷：“这狗日的油葫芦明摆着给人去病”。屋漏偏逢连夜雨，别人挖的地方都是纯净的白土，可他俩挖的地方偏偏是石头渣子，好像是以前什么人倒的建筑垃圾，有石块，混凝土疙瘩，表面上一模一样的，没想到一铁掀下去是这样的。看着别人一锹一锹往上翻土，那沟一会一个样，马上就要成功，苏小成既羡慕又生气，半天了他俩才揭开了个皮，就这些还是苏小成一个人挖的。那二娃子刚开始挖了几下，当碰到石头的时候说“这能挖下去”？说完就到一边乘凉去了。正在这时曾有权来了，他看了看大家，看到大家都挖的差不多了，只有苏小成这一截刚开了皮，便问：“怎么搞的”。苏小成没好气的说：“你看这，尽是石头，你在看那人，”“呃”。曾有权答应着，又到别的地方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路过大掌柜的门时，大掌柜的叫苏小成：“你进来”。苏小成进去，办公室的前边地上放着一张办公桌，里面靠墙一边一张床，那便是王国富和曾有权休息的地方。那时王国富正端着一大碗刚出锅的白水面条在办公桌后面呼呼地吃。

    王国富抬眼看了看苏小成：“你这一天不好好干活，想干嘛”？

    苏小成心里一紧：“好好干着呢”。

    “哼，好不好我知道，你后要好好干，听到没”。

    “嗷”，苏小成答应着，心里想肯定是曾有权告的状。

    王国富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说：“下午跟你八爷去打盖板，听你八爷的话，好好干，听到没

    ”？

    “听到了”，苏小成答应着已经做好了走的准备。

    “吃饭去吧”，王国富终于说出了这句，苏小成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打盖板的地方就在宿舍外的一片空地上，出门就可以干活了，苏小成很高兴。八爷是个很随和的老头，五十多岁了，小个子，瘦瘦的但很精干，他教苏小成怎样的兑水泥砂浆，怎样的支模板等等，苏小成也很快就知道打盖板是怎样一回事，这个和小时候跟着父亲拓煤块一样的，只不过中间加了钢筋而已。一下午下来，不到下班时间就已经打了二十多块，八爷很高兴地夸苏小成：“小伙子很机灵，很好”。当最后还剩一些砂浆的时候，八爷命令苏小成：“休息，你喝口水，我抽支烟咱们再干”。其实下午苏小成已经喝过几回水，八爷也抽了好几支烟了，随着下午气温下降，这会不仅不渴也不累，而且比起刚上班时精神了许多，好像没必要休息的。苏小成有些不解地问八爷：“按这时间我们把这些灰打完了还可以再和一些，乘天凉再多打一些的”。八爷嘿嘿笑说：“说你小子傻你可能不爱听，你说这第一天打的多了，以后该怎么干活，再说多干了掌柜的能给你加钱”。“呃”苏小成有些懂了。

    他俩一直休息到大师傅的鼓风机响起来，后厨的烟囱里冒起浓烟的时候，八爷说：“来，我们把这几块拍完就下班”。苏小成操起铁锹把地上泡好的沙灰拌了拌，铲到模子里，八爷拿抹子扒平，拍一阵子就好了。在他们正忙乎的时候，大掌柜的下班回来了，在他们俩旁边停下来问：“八爹，这一天能打多少个”。

    “一下午忙忙的也就打上一二三二十块吧，这要料都凑手的情况下”，八爷边忙边说。

    “呃，料不够早点说，我让东海子早点给你们拉来，”大掌柜的瞅着打好的盖板说：“这苏小成干活怎么样”？

    “很好的，很机灵，我看现在不用我指挥他自己就可以干了”，八爷抬眼看了看苏小成，对王国富说。

    “那就好，您给好好训练训练”，大掌柜王国富说完满意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依然是打盖板，只是在苏小成兑沙灰的时候，八爷交代他少兑一点，苏小成依八爷的话而做，当他把沙灰兑好放上水之后，八爷说剩下的他来干，要苏小成骑上大掌柜的自行车，到塑料厂找狄十三爷要钢筋去。苏小成说去就去，骑了大掌柜那永久牌自行车，不一会就到塑料厂，找到十三爷说八爷要钢筋，十三爷说没弄好，你自己去加工，可苏小成不知道尺寸，十三爷便教他钢筋的规格和长度，以及怎么弯，教了一遍，又亲自做了两个箍子和中间的钩子让苏小成看，苏小成看完自己又做了两个，十三爷说就这样，以后没了就自己来做，不用找他，苏小成便自己做起来，做了一大堆，估摸着也有四五十个了，起码两天才能用完，便绑在车子上准备走，这时候摆弄搅拌机的张健强过来说要到宿舍里去拿一样东西，他俩便把钢筋重新绑到车子右侧，张健强带着苏小成出发。但是张健强带着苏小成并没有一直往鲤鱼公园去，而是在大十字拐了个弯，沿着鲤鱼公园外的人民路向北而去，苏小成问你这到底要到哪里去，张健强说：“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小成不敢再说什么，由着张健强带着他走。在鲤鱼公园北门大市场南头一个噪杂的角落里停下来，哪里有一个很不起眼，也没有招牌的铺面，那是一个废品收购站，在那里，张健强变戏法般的从腰里摸出三个钢管扣件，一个两块钱卖给了老板，老板收到扣件后迅速的将它扔到角落里不见了，而且很快地给张健强付了六块钱，张健强什么都不说，拿了钱推上自行车便走。苏小成很疑惑地看着前面努力蹬着车子的张健强，早知道他可是吃大掌柜的馓饭长大的，是大掌柜最看重的人，也干着最轻松的活――专门开搅拌机，他在打混凝土的时候只是开个阀门加水，或者点一下按钮，比起那些上沙上石子个上水泥的人，不知道轻松多少倍，可他怎么也干这事――偷。

    到了鲤鱼公园宿舍下车，也许是张健强感觉到苏小成异样的目光，说：“别拿那样的目光看我，我知道你对我这样做很诧异，我知道，掌柜的是我们的表叔，不应该这样做，可是表叔又能怎么样，该干的一样没少干，而且比别处更累，工资也就那样，几个月不发钱，人总要有个生活需要的，连一分钱都不给借，还骂人，你说牙不能不刷吧，这鞋子烂了也总该换吧，怎么办，十要不如一偷，也是没办法的，很多人都这样，我何必要老实呢，这两块你拿着，什么也别说，该干嘛干嘛去。”张健强说完塞给苏小成两块钱，宿舍里取了东西迅速跑回塑料厂去了，苏小成将钢筋稍回去，继续和八爷打盖板，今天和昨天一样，数量控制在四十个，早上二十下午二十，多余的时间，当掌柜的们都走掉的时候，他俩就在树下乘凉，喝茶，抽烟。苏小成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张健强变戏法一般拿出来的扣件，一个两块，三个六块，就是他两天的工资。

    确实，从上班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时间了，苏小成看到别人跟掌柜的借到钱后买这买那的，很多人还抽烟，这使他很羡慕。刚来时他从去年挣的钱里面拿了十五块，其余一百多都给了父亲，这十五块钱除了坐车坐船剩下的他曾买了一双黄胶鞋，一条毛巾和一袋洗衣粉和一罐牙膏后就所剩无几了，有一天晚上他和张健强以及麦子哥到外面去玩，路过牛肉面馆时禁不住那牛肉味的诱惑，在吃过饭的情况下他们又各自掏钱吃了一碗面，就光了，什么也没有了，那时他想下次还用的时候就找掌柜的借。可是那一次晚上他看到很多人都去找掌柜的借，他也凑进去借，别人都借到了，有十块的也有二十三十的，当所有的人都走后王国富问他：“你干嘛”。“我也借点钱”，苏小成诺诺地说。王国富有些生气地说：“你屁大个人借钱干嘛，不借，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爹，你拿着还不是胡花掉了，

    ”“可是我想买个牙膏，还有这鞋子，太臭，买一双换洗”，苏小成说。王国富依然不给他借钱，说：“买牙膏的钱我给你，至于鞋子，把个下苦人有什么臭不臭的，现在又不找媳妇，钱给你存着，到时候一总给你爹，还能干个啥的，听话，就这样”，王国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他说，苏小成没法子，拿了一块钱很失望地走出了大掌柜的办公室，从此他再也没有想着去借钱。只是这牙膏一天天的在少，鞋子不仅臭，而且很烂了，即使不脱下来，就这样坐在树下也能闻到浓浓的臭味，八爷说：“要勤洗”。可拿什么来洗，鞋子就这一双，除了睡觉就一直套在脚上，再说即使把去年买的白墩子运动鞋穿上，可那也得洗衣粉的，可他没有。摸摸衣兜里张健强给的两块钱，苏小成仿佛知道：“十要不如一偷”是正确的光辉理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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