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麒麟之章·二十三

    “还不出来？”见碧汐半天没有动静，那人不耐烦地跳了跳眉，“你这样鬼鬼祟祟地躲着，应该不希望被侍卫抓住吧？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碧汐心跳的频率加快，呼吸也变得紊乱，既然无处藏身不如破罐子破摔走出去。她明明一直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影，那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发现了她。她回想着平日里小娥说话的口吻，低着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大人。”碧汐唯唯诺诺地行了一礼。

    “原来是个面生的丫环。”那人见碧汐现了身，打开手里的折扇放到身前，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找上门。”

    那人走到她前方，上下打量着她，忽而问道：“你是侍奉哪个殿的？”

    碧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硬着头皮将之前与小娥商量好的一套说辞搬出来：“奴c奴婢是在膳房里打杂的。”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夹杂着些微颤抖，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哦？膳房？”那人微微眯缝起眼，语末的声调有一点微小的上扬。

    “是c是的。”碧汐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一滴冷汗沿着额角滑下。

    “像你这样的美人竟然在膳房做些粗活？”那人摇了摇头，又将手中的扇子合了起来，“可惜c可惜。”

    看样子他似乎并没有起疑？碧汐尽量让自己做出一副畏手畏脚的模样，紧紧拽着手中的食盒。

    “那姑娘你为何要跟踪我？”那人眼角含笑，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说话的语气非常温柔，“我与姑娘素昧平生，无怨无仇，若非小黑提醒，我都没有发现你在后面。”

    这人提到了一个“小黑”，让碧汐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之前跟着他的侍从之一？她明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那个叫小黑的人却能轻易发现，该有多么厉害！

    这位白衣少年的身份她全然不知，也未曾听小娥提起过，看来在朱雀宫中见过他的人也并不多。不然这样一个能自由进出守卫森严的偏殿，随身跟着侍从的人如何没人谈论？

    碧汐心念斗转，思绪纷飞迅如闪电，胡诌道：“奴婢愚钝，取了食盒却迷了路，偶然看到大人从那座偏殿出来。奴婢一直被训导不得踏入此殿，哪怕送饭经过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奴婢一时好奇，未曾想过冒犯大人。”

    “原来如此。”白衣少年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更甚，“那估计要让姑娘失望了，这个偏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守卫森严也只是因为那个阁楼上放着些重要的宝物，朱御大人怕被不怀好意之人偷盗，于是格外防范。”

    “什c什么？”碧汐惊愕地瞪大眼。到头来那里只是存放宝物的地方？她和小娥这两个月的努力，一瞬间又化为了烟云。

    “哈哈哈哈——”见碧汐面露惊讶，那人竟出人意料地大笑起来，“水麒麟小姐，你可真好骗。”

    “你——！”碧汐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很快意识到那人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只是在拿她取乐！她直气得脸色发青，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你真是欺人太甚！”

    “此话非也。”那人重新打开了折扇，扇上写着“心平气和”四个大字，他装模作样地拿着扇子在身前扇了扇，继续说道，“我可是免费给你上了一课，在这世上除了自己最好谁也不要相信。我也不是什么大人，我的名字是秦雪断，一个身份低下的人族，只是在朱雀宫暂住。”

    “你分明是在胡说！”碧汐气鼓鼓地提着食盒，恨不得将这人的话全隔离在外，“只能相信自己的世界该是多么悲惨。”

    “我好心提醒，你怎这般不领情。”秦雪断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说话也不怎么顾及礼节，鲜少使用敬语。

    “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碧汐瞪着他，非常后悔没有向长泽哥哥学习一点打人的招式。

    “那倒不是。”秦雪断破天荒说了实话，“你本就气质出众，说的话又漏洞百出，必然不是真正的丫环。近段时间才来到朱雀宫，出行受到限制，并且身份尊贵之人，唯有‘水麒麟’了。朱御说你柔弱得很，我看你倒是破有几分胆量。”

    “竟然被你识破，我便也认了。”碧汐心里纵然有千万的不甘心，也已无用。这人满嘴谎话，举止古怪，还不知会怎么处置她。眼看着就要到日落时分，天空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琉璃色，美得恰到好处。小娥在净欢殿恐怕已经坐立不安。

    “你既然辛辛苦苦来到这里，我也免费送你一份情报吧。”秦雪断笑着，用扇子指了指无忧殿的方向，说道，“你没有猜错，你的父母确实被关在那座殿内。”

    “什么？！”碧汐倒吸了一口气。她今日的情绪真是如山峦此起彼伏，完全落入那人的把控中。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白忙了一场，没想到秦雪断却一转念肯定了她的猜测。

    “不过单凭你，是绝无可能进去的。”秦雪断笑得一派柔和，那双桃花眼只要看着人就像是含着情意，“但我可以帮你。”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碧汐咬了咬牙，问道。她知道此人绝非好心，这条件之中必定埋藏着陷阱，等着她跌入其中。

    “我的条件非常简单，只是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秦雪断不疾不徐地说道，“朱御最近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过了大半年我都还没有完成，很是头疼。”

    “什么任务？”碧汐蹙紧眉头。

    “自然是与你的双亲有关。”秦雪断说着摇了摇头，“他们可真顽固。”

    “你们要对我的爹娘做什么？”碧汐屏住了呼吸，忧惧交加，使得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惨白。

    “我是要救他们。”秦雪断握着折扇，眼带笑意，“你知道的，他们两人可是犯了大罪，朱御说只要他们写下认罪书昭告天下，便可放了他们。你看，只是写几行字就可以得到自由，有什么可拒绝的？”

    “我相信我的父母，他们拒绝写的东西一定会损害麒麟族。”碧汐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

    “你们可真像啊，一样的顽固。”秦雪断轻轻扬起嘴角，笑眼弯弯，“可是见到了你，我就立刻想到了一个顶好的主意。只要你答应帮助我，我就带你进去无忧殿。你不是想见你的父母吗？我让你们相见。”

    他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

    碧汐多想干脆就这样点头，但她的理智清楚的告知她这是个陷阱，一定不能答应。

    “容我拒绝。”碧汐润湿的眼眸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我尊重爹娘的意见，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不愿意。”

    “你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要拒绝？”秦雪断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碧汐的天真，“我只要叫来侍卫，将你捉去见朱御，他就会完全剥夺你最后一点自由。你会被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求死不得，慢慢活成一个符号。别人都会知道水麒麟在朱雀宫，却没有人知道你。”

    秦雪断往前走了一步，碧汐就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秦雪断像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天才，能轻易地击中他人的要害。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却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我拒绝。”碧汐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是完不成任务可是会惹朱御生气的。你知道他一旦生气有多恐怖么？”秦雪断连连唉声叹气，“我本来也不想伤人，看样子是没有办法了。你说是你父亲坚强些还是母亲坚强些？若是你父亲一天不肯写认罪书，我便砍掉一样你母亲身体的一部分，他会乖乖写么？不如现在就去通知他，明天开始砍掉你母亲的手，后天就剜掉她的眼睛。”

    “不你不能这样做”碧汐被他话语中的恶意吓到了，那血淋淋的场景她连想都不敢想。他真的敢这样伤害她的父母吗？他做得出来吗？碧汐开始怕了。

    “若是等你母亲死了，他还是不肯写，我只有一点点折磨他，盼着你写喽。你好歹也是水麒麟，写出来的东西也有一定的分量。你说这样可好？”秦雪断说完，那双桃花眼看向碧汐。

    明明他的眼睛像是堂庭殿的海棠花一般含着脉脉情意，骨子里却如此阴狠冷酷。

    “我我答应你”碧汐感到悲愤和屈辱，泪水沿着脸颊潸潸而下。

    她不敢拿父母的命去赌，也赌不起。

    等到见了面，再去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既可以保全父母的性命，又不用让麒麟受辱。

    “你答应了就好，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伤人啊。”秦雪断晃了晃手中的扇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马上就能去见你思念已久的双亲，应该高兴一点。”

    秦雪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你先回去把身上的衣饰换了吧，明天中午我会亲自来接你。再会了，碧汐小姐。”

    碧汐擦了擦脸上的泪，看着秦雪断离去的身影，第一次对人产生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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