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家宴席上暗潮涌

    皇宫晚宴依旧如故，在集英殿举行，此次倒是更加像是家宴了，宴会的规模要小了许多，也不是所有嫔妃都能参加的，也只有几位皇子的母妃在场。因为是冬日的缘故，整个大殿用银炭烧了许多炉子，殿内十分温暖，几株四季常青的植物生机勃勃地蹲在角落处，绿色格外扎眼好看。

    杨落濛和南宫渊算是早到了的，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相对默默无言，不多时，帝后也相携而来，二人上前去请了安。

    皇帝笑眯眯地对杨落濛道：“朕方才听了皇后说，你要在宫里住几日。”

    “是。”杨落濛规规矩矩行礼。

    皇帝笑道：“既如此，便好好儿住着，不要拘谨。”

    杨落濛点头，面上表情很是温婉：“是，落濛知道了。”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二人回去坐下，自己也牵了皇后的手，走到正位上坐好。陆陆续续的皇子都跟着自己的母妃一同进来了。最后进来的是南宫墨，他跟在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身侧，脸上似乎还有未曾剃干净的青色胡茬，眼睛里满是疲倦。他跟在那女子身后去向皇帝行了礼，便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低垂着头，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发着呆。

    杨落濛抬起头，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南宫渊，他墨色的眼珠看不出感情，对她点点头。她好似领了命一般，起身走到南宫墨身边：“五爷。”

    南宫墨猛地一抬头，眼睛里是疲惫的茫然，看清喊自己的是谁后，勉强笑道：“四嫂。”

    杨落濛轻轻点点头，尽量用了温柔的口气：“今日婉柔怎么没来呢?”

    南宫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听得她问起辛婉柔，这个人看起来更是颓唐了，沉默了良久，才低低答：“柔儿身子不太好，今日来不了了。”

    杨落濛心下一惊，不由得担忧起来，辛婉柔身子一直不好，可是皇宫家宴这种事，她以往哪怕是带着病都要来的，这次，竟是病到来也来不了了吗，她的病，到底是有多严重。

    她不敢再问，自己心下难受，更不想面前这个如诗如画的男子的表情更加痛苦。

    只怕，只怕她心中一团乱麻，连告别都忘记，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南宫渊身边。南宫渊正斟了一杯酒准备喝，看到她脸色发白的模样，皱了皱眉，把快到嘴边的酒盅递到她唇畔，低声道：“喝了它。”

    她默默无言，接过来喝下。脸色总算是多了几分红润。

    “辛婉柔，只怕是好不起来了。”南宫渊看到她神色恢复一些，方才舒了口气，冷淡道。

    杨落濛丢下酒盅，神色复杂：“你如何知晓？”

    他嗤笑一声：“她的身子是如何的，我比你要清楚许多，我如今只是想，她还能否撑过今年冬天。”

    杨落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心里却不停地向上苍祈祷。

    众人皆来齐了之后，宴席总算是开始了。杨落濛有心事，吃什么都没滋味，味如嚼蜡一般。正分心着，忽然觉得对面射过来一道热烈的目光，她不由得抬起头看去，只见对面的南宫越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

    她忽然觉得面上热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忽然想起南宫越成亲那日对自己说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再次抬头，可是头还未抬起，视线便被一个雕花酒盅给挡住了，她惊异地往身边一瞅，南宫渊正举起手中的酒盅挡在她面前，他的脸上面无表情，隐隐似乎有些不悦，瞧见她看自己，冷冷地说：“喝。”

    她叹息一声，却还是乖乖地喝下杯中酒。

    南宫渊满意地看着她，正欲说什么，却听见皇帝拍了拍手，声音洪亮：“今日，朕将你们兄弟几个叫过来，一来是快到年下了，让咱们一家人好好儿聚聚，二来是轩儿，越儿，渊儿，三个人都在边关立下了赫赫战功，因而借了这个机会，朕要好好儿地赏赐他们。”他轻轻咳嗽一声，便见得身后上来一个内监，拿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轩，皇四子渊，带军救边，兄弟同心，成功退敌，于江山社稷有功，着各赐银五百两，邑万户。皇二子越，长年驻扎关外，守国有功，百战百胜，着赐‘兵马大将军’封号，誉‘战神’。钦此！”

    被点到名字的兄弟三人，都赶忙起身上前去领旨谢恩，南宫渊站在最末的地方，脸上又挂上在外人面前一如既往明亮的笑容。杨落濛有些失神地看着他，这个生性冷漠甚至冷酷的男子，这个生来地位高贵的皇子，竟然也是一样，需要虚与委蛇地生活，需要心面不一地生活。

    皇帝对三个儿子都极为满意，圣旨过后，拘了他们三个人在面前说些什么。

    初烟给杨落濛盛了一碗枸杞红枣汤，她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一口气还没吐完，便看到斜对角坐着的南宫文，正偏了头跟着身边的丫头说话，他今日穿了一身很是扎眼的火红色衣袍，看上去分外喜庆，衬着他本就好看的脸庞生生多了几分妖媚的味道，他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一反往常花花公子的常态，举手投足间也不再有那些花柳气息。

    同他说话的，正是上一次家宴时候那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丫头，便是那个叫做慕容嫣儿的前朝公主。

    若是如此，南宫文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杨落濛不动声色地挑挑眉，将汤匙里的汤慢慢喝下去。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前朝遗珠，这样冒冒失失动不动就带她进宫，若是哪一日，出了什么事情，又都是未可知的。

    “妹妹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呢？”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杨落濛正出神，一惊，险些丢了手中的碗。初烟眼疾手快地接住碗，放在桌上。

    杨落濛舒一口气，抬起头看过去，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大姐，二王妃杨落颜。杨落颜今日打扮的甚是好看，上身是一件崭新的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内里穿的是一条棉质厚实的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腰带上系了一只好看的流苏，沿着窈窕的身子倾泻而下，梳成如意发髻的乌发上簪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步摇，并上许多细碎的金箔花钿，看上去十分尊贵喜庆。

    杨落颜笑的很是亲热地看着杨落濛，毫不客气地直接在南宫渊的位置上坐下，熟络地握住杨落濛的手笑道：“好久没有见到妹妹，我真的很想念。”她顿一顿，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不仅是我，王爷也很想念妹妹呢。”

    杨落濛一愣，脸上立马冷了起来，冷冷说道：“姐姐这是何意？”

    杨落颜娇俏地掩着嘴一笑，却也不说话，她原就是美人，这样打扮明媚，再笑的好看，就连心中对她有所嫌隙的杨落濛也在心里悄悄赞叹。

    笑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停住，眯着眼直接扯开话题道：“妹妹有时间就来我这里玩，我一个人呆在王府里，总是冷清，总不能咱们姐妹各自出嫁了，便生分了。”

    杨落濛在心底暗道，我们一直便不和着，何来生分一说。心下也想不出自己这个总是找茬的姐姐今日是怎么了，身边又是许多人看着，她只得陪着笑：“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定是会常常去看望姐姐的。”

    杨落颜笑的眉眼弯弯：“如此最好了。”

    “二嫂若是想念妹妹，本王的王府大门可是随时为二嫂敞开的。”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杨落濛抬眼看到南宫渊不由得觉得轻松了许多，可是看到跟着他过来的南宫越那幽深的目光时，却又忍不住皱起眉头。

    杨落颜瞧着两个人都过来了，笑着站起来道：“四弟客气了。”她上前亲热地挽住南宫越的胳膊，温温柔柔地：“我们回去坐吧。”

    南宫越“嗯”了一声，眼眸幽深幽深地看着杨落濛。

    南宫渊故意往前移了移身子，挡在了南宫越的目光。南宫越眸色一紧，也没再说什么，任由杨落颜挽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南宫渊坐下后，杨落濛不禁埋怨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该疯了。”

    “哦？”他挑眉，口吻带点玩笑，“不过一小会儿，你便如此想我么？”

    杨落濛忍不住轻轻“啐”一下：“我哪里是想你，我是被烦的了。”

    南宫渊端起面前的酒盅轻轻抿一口，云淡风轻：“你们姐妹感情倒是好，回府后，你也可多去走动走动。”

    她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蹙了眉看他。

    皇帝的声音恰到时候地响起来：“渊儿。”

    “父皇。”皇帝的呼喊，南宫渊是不敢怠慢的，立马放了手中的酒盅起身恭敬道。

    皇帝似乎喝的有些醉了，声音不再是洪亮的：“你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南宫渊很是诧异他忽然提起这个，但是想着父皇挂念着母妃，心中也不由得宽慰：“回父皇的话，母妃的身子，较前些日子要好了许多，只是，许是这些日子愈发冷了，总是不见好，药也未断过。”

    皇帝的眉头紧紧锁着，良久叹息一声。

    “父皇，儿臣听说，城外的青华山上有一座闽清寺。上香祈福一类的，可灵了。”说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宫文，只见他坐在座位上，一袭火红的厚实长袍红的如此扎眼，可是他的笑容很是明媚好看，“依儿臣看，倒不如让四弟和四弟媳一起，去闽清寺上给刘妃娘娘上香祈福，也可以顺道给咱们魏南王朝祈福。”

    皇帝微微一愣，略略一想，便把手中酒盅往桌上一丢：“文儿说的倒是有理，朕之前似乎也听人说过，这青华山本就是佛教圣地，佛祖显灵的地方，既如此。”他微微沉吟，“渊儿。”

    “儿臣在。”南宫渊垂下眼眸，看不到情绪。

    “你便和落濛一同罢，这几日择个日子，去一趟青华山，替你母妃祈福。”

    南宫渊低头道：“是，儿臣知道了。”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侧过头和皇后说些什么。

    南宫渊沉默地坐下，抬起头淡淡地看着侧对面坐着的南宫文，墨色的眼珠笼罩着巨大的雾气，他脸上的表情捉摸不透，只是死死地，用没有感情的眼神看着南宫文。

    南宫文喝完自己手中的酒，脸颊微红，他拂了拂自己红似火的衣袖，冲着南宫渊一笑。

    那笑容邪魅危险。

    杨落濛默默看着互相对视的两个男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她觉得自己好似是脑袋发了热，从桌子下面伸过手去，轻轻覆上南宫渊在桌下悄悄握紧的拳头。

    南宫渊一怔，身子微微一颤，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她低下头像只鸵鸟，不去看他。

    南宫渊抿着唇微微一笑。

    她闭着眼，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反握住，温柔如水。

    注：青华山位于西安市长安区滦镇境内，地处秦岭山麓，海拔1269米，形若莲花卧佛，山上有寺庙12处，自古以“清秀华美”而得其名，古为达官贵人郊游进香之地。山麓有四大天门，山上有鹿饮泉、石门子、石虎、古石井、古石瓶、回心石等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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