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莫名入宫

    腊月二十，宛如入宫，却不是众人所想的那般。

    宛如跟随太后一同进了慈宁宫，立时有宫女过来服侍着，褪去太后与宛如外头的斗篷。

    “来，坐下说话。”太后亲切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罗汉榻。

    宛如福身行了礼，却不敢当真在太后对面坐了，只在下首的一圈椅边站了，道：“臣女坐这里便好。”

    太后也不难为她，有小宫女端了红漆描金的托盘，为太后与宛如呈上茶汤。

    太后侧头看向舒茜，问道：“内务府可将空置的殿宇呈上来了？”

    舒茜福了福身子，从身后小宫女手上接过一本藏蓝色封皮的册子来，和声回道：“奴婢将东西六宫排除了，余下的，还看太后的意思。”

    东西六宫是皇帝妃嫔的住所，排除了东西六宫，便是说，太后是不会让宛如成为皇帝的妃子的，宛如的心，到了此刻才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

    太后撂下紫砂茶盏，一页页的翻动着册子，一边温柔而亲切的与舒姑姑说着那几处殿宇。

    宛如趁这个机会仔细的看了看太后，太后穿着一件秋香色彩绣凤纹立领长身褙子，领口处用一鎏金富贵牡丹领扣固定了，手指尖用的不是大红色丹寇，而是浅浅的红，仿佛夕阳西下时的一抹红霞一般，不拘是与谁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亲和的笑意，那般亲切慈爱，浸入高贵优雅中，是常人远不能及的。

    “那便在宝相楼前头的含清斋吧。”太后指着册子上的殿宇，看向宛如，和善道：“前头的慈宁花园里，有个咸若馆，原是礼佛之处，只不过，前朝没太妃，太嫔的，只哀家一个，哀家礼佛也懒怠的去了前头，也就是去赏赏花什么的，咸若馆东边是宝相楼，前头的院子便是含清斋了，整个咸若馆慈宁花园都没人住着，你便过去吧。”

    太后平日里都鲜少去了，那旁人更是无人去了，宛如倒是喜欢这样的清净。

    宛如乖顺的站起身来行礼：“多谢太后。”

    太后见宛如应了，似是极高兴的样子，将册子给了舒茜道：“你亲自领着人去收拾了。”

    舒姑姑应下，领着几个宫女去了。

    太后将跟前的一碟子糕点往宛如跟前推了推，说道：“咸若馆前头是花园，再往前面是临溪楼，夏日里避暑是最好不过的，不过如今冬日里，也没什么好景致，只水仙开的正好，后头是慈荫楼，是宫里的藏经楼，倒有几架子书是寻常的书籍，你若是无趣，便去那楼里转转，转的累了，便从慈荫楼东梢间的门出来，便正对着慈宁宫了。”

    宛如很认真的记下来，太后将她安置在慈宁花园里头，就等于在护着她，但既是在宫里，少不得有遇见皇帝的时候，太后方才分明是在告诉她，怎么能快速的寻到慈宁宫来，有太后做主，皇帝不会将宛如如何了去。

    “史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让她跟着你，哀家也放心，余下的，是要用你在宫外带进来的，还是哀家拨给你一些？”太后细心的与宛如说着这些琐碎的小事，仿佛闲话家常一般。

    宛如发现，太后便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瞬间亲近的本事，只几句话，就能让人放下心防，但宛如仍记得，太后是拆散皇帝与苏氏的人，必然不是一味的好说话的。

    “臣女身边有两个丫鬟，名叫慧娴和盈君的，是大姐姐给了臣女的，离了臣女，她们也没有依靠，便让她们两个跟在臣女身边就好，余下的还请太后做主。”宛如徐徐的说着，也不说那两个丫头是不是贴身的，将选择余地留给太后。

    太后微微颔首，宛如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与防备就好，原还以为，宛如会因为苏氏的事，恨极了她。

    “既是忠国公夫人给了你的，那必然是极妥帖的，便在你身边贴身伺候着，让史嬷嬷教导教导她们规矩便好，余下的，再拨给你两个二等，四个洒扫的。”太后抿唇微笑着说道：“你这样的小小姐，必是用不惯小太监的，哀家便都遣了宫女过去吧。”

    宛如身份特殊，小太监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假扮装扮了去，太后是在为宛如着想，宛如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如此，宛如跟随着太后在慈宁宫用晚膳，含清斋那边也收拾妥当了。

    史嬷嬷领了六个宫女进来，一并给太后和宛如行礼。

    史嬷嬷指了指前头两个穿着深碧色比甲的宫女道：“太后，根据您的吩咐，让露晨，露晴两个伺候凌三小姐，这四个洒扫的，原是旁边寿康宫的，为着好记，奴婢做主，给了她们梅兰竹菊的名字。”

    太后下唇微微越过上唇些许，略带埋怨的说道：“在宫里，还叫凌三小姐，却是无趣了。”

    太后这般年岁，这微微带着撒娇的语气，听着却不突兀，仿佛所有人就该顺着她的模样，舒茜是自小跟着太后的，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垂眸轻笑着回道：“凌三小姐的身份，便是封个郡主，那也是成的，不过，内务府择了封号，总要经过皇上，这一耽搁，怕是又要好些个日子了。”

    皇上一心想要让宛如成为妃嫔，怎么会乐意多此一举的让太后封了宛如为郡主？郡主是什么身份？帝女封公主，亲王女封郡主，郡王女封县主，太后这是要生生的拉开宛如与皇帝之间的辈分。

    太后莞尔笑着，转了转中指上的红玛瑙梅花戒指，松动了些许后，便直直退了下来，拽过宛如的手，直接戴在了她的中指上，微微一笑道：“正正好呢。”

    “多谢太后恩裳。”因着宛如与太后一道用膳，此刻是挨着坐着的，她原要起身谢恩，却被太后轻轻压住了手背。

    太后温然笑道：“你要谢哀家的，可不止这个，若是哀家用你自己的名讳作为郡主的封号，你可欢喜？”

    宛如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太后并没有放弃方才所说的话，而是要越过皇上，越过内务府去，不用挑择封号，只是太后一时高兴，便晋封了，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不拘是封号，还是名讳，不过是旁人呼唤的称谓而已，臣女谨听太后吩咐。”宛如微微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弯成一个弧度，似是小荷蜻蜓的翅膀一般，轻轻颌动着。

    太后嫣然看向身侧的舒茜，舒茜会意，冲着旁边的宫女们摆了摆手，众人便都在宛如跟前跪下，行礼道：“奴婢等贺喜宛如郡主，郡主万安。”

    宛如目光盈盈望向太后，就听得太后婉声说道：“今日宛如郡主才入宫，可没有预备你们的赏钱，罢了，便知道你们都是说给哀家听得，这样吧，舒茜，慈宁宫上下赏一个月的月钱，只当哀家高兴，收了这么一个清雅端秀的孙女。”

    太后“孙女”两个字一出，宛如眼前一亮，太后称她为孙女，那岂不是皇上成为了她的长辈？

    “臣女谢过太后。”此刻，便是太后再压着宛如的手背，宛如也要跪下给太后行礼了。

    太后却是眸光流转，语气微嗔道：“你这丫头，你该叫哀家为皇奶奶才对，喊了皇上的时候，要自称宛如郡主，可记下了？”

    若宛如当真是亲王之女，或是得皇上宠爱得亲王之女，便是自称儿臣也是成的，太后此举，可真真是将宛如与皇上之间的距离拉开了。

    宛如乖顺的点头：“宛如记下了。”

    若宛如只是名讳，那宛如便不能随意的将自己的闺名用在外头，可称为封号，便是对上位者的自称了。

    “去吧，去瞧瞧你的住处，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再让人去添置了。”太后许久没有说了这么多的话了，眉眼间略带疲态，却不狼狈，反而有种慵懒的魅惑。

    宛如如今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姿容最盛的时候，可在太后面前，却有些自惭形秽。

    宛如恭敬的行了礼，随着舒茜出了正殿，舒茜领着宛如从慈宁门出来，指着正对着的长信门道：“原是应该从这里过去的，但天黑路滑，郡主又是步行，未免郡主劳累，便走了小门，还请郡主勿怪。”

    宛如怎会责怪？

    “舒姑姑请带路。”舒茜所说的小门，应该就是通往慈宁宫的近路，宛如自觉，只要记着这一条路便好了。

    舒茜领着宛如往西边行了十几步，就瞧见一红漆小门，穿过去，这门便是太后方才所说的慈荫楼东梢间开的，类似于图书馆的地方，倒是清幽雅致的，穿过慈荫楼，再往前行，便是咸若馆。

    绕到前殿，咸若馆左右各有一阁楼，西边的为古云楼，前头有个小院子，东边的便是太后为她挑选的宝相楼前头的院子了。

    舒茜低声与宛如介绍道：“这古云楼前面的院子叫做延寿堂，与这宝相楼前面的院子含清斋是正对着的，原是苫次之所，郡主安心住着便是了。”

    苫次之所，意思是居亲丧之所，也就是说，除非太后死了，不然的话，皇上不能到这里来，难怪，太后可真真是给她寻了个极好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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