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5.晚了一步

    无力的感觉一丝丝的蔓延上来，他却不动声色的将一切狠狠的压了下去。

    阿紫，当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一生注定不能跟随与我，你是注定要行走在光明之中的，我却终生脱离不了这尸山血海，我无法伴你高飞，所以便想要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留在身侧，如今，我终于还是要失败了。

    “阿紫。”

    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缓缓响起，像是冷冽北风中穿梭的一丝白气，男人站在大殿的门口，森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着诡异的苍白，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表情那般平静，眉心却淡淡蹙起，隆起一汪如同雾霭般的沉寂。

    “阿紫啊，你还回来吗。”冷月如霜，云层轻飘飘的掩住半边，回回高绝，飞鸟难渡，他站在山巅之上，目光飘渺的扫过整片九幽大地，他静静的想，也许，她是不会回来了。

    “陛下”

    狄七一把推开了侍卫的阻拦，踉跄奔来跪在地上，激动的说道，“陛下救救姑娘吧，南陵围困，大雪封路，就连我们的斥候都难以前去探听消息，姑娘快要撑不住了。”

    帝无痕没有说话，他望着眼前巍峨的群山，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陛下，姑娘跟随您多年，出生入死，坚韧不拔，她的功绩，是我们所有人看在眼里的，陛下，您真的忍心杀她吗您忘了您曾经说的话了吗”

    狄七眼睛通红，不断的磕着头，颤声说道，“陛下，求求你，开开恩吧，求求你了。”

    “狄七，”帝无痕突然开口问道，似乎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一般，疑惑的皱起眉来，“我该如何救她”

    狄七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开放城门，派兵出城援救”

    狄七还没有说完，帝无痕就微微皱眉道，“你觉得，就算开放了关口，她会回来吗”

    狄七顿时一愣，默想了半晌，才喃喃道，“那，那就撤销通关口岸的卞唐南疆水路防线，打开关口，放姑娘南下。”

    “南下”帝无痕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听不出半丝波澜，他轻轻的反问，“那她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狄七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帝无痕嘴角牵起，竟然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是不是说，我将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夜里那般冷，狄七只觉得周身上下都在冒着寒气，想了许久，他突然在原地跳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我去劝姑娘回来”

    帝无痕没有阻拦他，甚至没有看他，他仍旧静静的站在那，乌云遮住了月亮，又要下雪了，阿紫她，是不是坚持不了了，傻丫头，为什么不回来呢他皱眉的想着，像是一个单纯的小伙子一样，他自欺欺人的抛却了所有的政治因素，恍若他们还是小时候吵架闹脾气一样，生气的想，为什么不回来呢外面那样冷。

    人生若只是初见，阿紫，你还会选择和我纠缠在一起吗你可料到自己今日的局面呢。你对我的恨，又有多深呢

    “陛下，”一个低沉的嗓音出现在了帝无痕的身后，断金跪在那里，仍旧是一贯的恭谦，“开放水路关，放苏大人南去吧。”

    帝无痕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着断金道，“怎么你也为她求情吗”

    “属下不是为苏大人求情。”

    断金平静的说道，“属下是在为陛下求情。”

    他一个头深深的磕在地上，语调低沉的缓缓说，“陛下，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帝无痕的心，似乎突然间就被刺中了，生生的疼。

    “苏大人若是死在陛下的手上，陛下一生都不会快乐的，你也曾说过，无论有什么梦想，都要先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如果死了那就再也来不及了。”

    帝无痕沉默了许久，风吹起他的衣衫，那么冷，他没有穿大裘，站在高高的山巅上，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断金，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为了你的妹妹吗”

    “属下不单纯是为了妹妹，更是为了苏大人和陛下，属下之前对苏大人便是敬佩，而属下的妹妹更是崇拜，自小，我们兄妹二人就一直听闻着大人的传闻，最重要的是，”

    断金抬起头，双目炯炯的望着帝无痕，沉声说道，“我不希望不喜爱的心被牵绊住，这天地间，只有陛下一人能让我达成心愿，也只有陛下一人能让我真正的追随和臣服，我对陛下的忠诚绝不更改，哪怕陛下十恶不赦，被天地所弃，我也愿意追随陛下知道鲜血成灰。”

    “陛下要杀光全天下的人，我会第一个举起战刀，陛下要用尸体填平东海，我第一个砍掉自己的头颅。我半生飘零，一直游荡于军中，只因我找不到真正值得我去信仰的东西，如今，我找到了，陛下的希望，就是我的信仰，所以，我不希望必须陛下一生生活在悔恨之中。”

    “陛下，放她走吧。”

    帝无痕的思绪突然那般辽阔，短短的一瞬间，他记起了这九年来所有的过往，最终却都汇聚成一个画面，幼小的孩子从血泊中爬起，用微薄的身躯抓着他，他的心在那一刻微微一痛，然后手掌向前，顺着孩子的手把她扶起，大风吹起了孩子额前的乱发，就此，他永远的记住了那双不屈的眼睛。

    “你不要后悔。”

    “你的名字”

    “帝无痕。”

    “苏紫。”

    终究

    终究

    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自己从那段记忆中抽离，所有的情爱都被他斩断，血淋淋的疼。

    “传令杜将军，打开南疆水路，放他们”

    “陛下”

    一声尖叫突然传来，传讯兵踉跄的顺着石阶爬上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边疆急奏，边疆急奏。”

    帝无痕和断金同时转过头去，就见那传哨兵满面惊慌，碰的一声跪在地上，打开信笺大声报道，“南疆唐关副将齐少奇奏报：九月十六日，南疆唐关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敌军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在大历境内，阻断了消息往来，一连攻下了十三个郡县，唐关主帅杜将军阵亡，唐关少将以上军衔官员除了微臣全部战死，兵力伤亡达三万余人。

    昨天下午，唐关被攻破，我们与敌人展开巷战，这是属下最后一个信使最后一匹战马，但愿可以冲出去将消息禀报陛下，微臣会坚守岗位，即便力战而死，也不堕我大历军威，唐关五万将士有负陛下所托，于此叩首涕拜。”

    终究，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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