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52

    六月, 北府中菡萏飘香，窦老夫人最近爱和小辈们一起说说笑笑，便让孟纤棠、林氏和玉蝉经常到北府走动。

    北府中的夕照湖上一望无际的荷叶层层叠叠贴水而生，娇艳荷花亭亭玉立如美人临花照水, 窦老夫人带着众人乘坐画船在湖上采荷, 分花拂波行至藕花深处, 衣襟上沾染了荷花的幽香。

    天边远远的有乌云聚合, 窦老夫人说道“看着是要落雨了，咱们到南畔画楼中小坐赏雨吧。”

    众人陪着窦老夫人在画楼二楼坐了, 丫鬟们端上瓜果茶点，小孩子们被放在堂中的竹席上玩耍，妇人围坐一圈闲话家常。

    楼中三面邻水清风徐徐倒也凉爽，不多时天边的乌云滚滚而至, 倾盆大雨哗啦啦拍打着荷叶。

    窦老夫人看着玉蝉问道“你的亲事可定下来了”

    玉蝉立刻笑着恭敬回道“月前济阳郡王家就遣媒人来提亲了，如今已行过纳征礼。”

    窦老夫人点头笑道“这般说你也就是曹家的媳妇儿了, 合该跟着你娘和嫂子们多学学管家之道。虽说不是嫁过去就操持这些，但好歹也是不落咱家的规矩。”

    玉蝉点头道“已是跟着嫂子们在学, 最近自觉也长进了不少。”

    窦老夫人哈哈笑道“就属你最机灵，有这张巧嘴，嫁过去也不怕不能讨你婆母喜欢了。”

    众人都跟着笑，玉蝉却垂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夏日暴雨来的急去得快, 不一会儿就雨过天晴, 荷塘青蛙树梢鸣蝉喧闹依旧。

    玉蝉见外面蜻蜓飞舞, 手痒痒的想拿网兜去扑蜻蜓, 但无奈是在北府老祖宗跟前，她是万万不敢错了规矩的。

    不一会儿有丫鬟说径国公府二夫人来了，玉蝉听说是窦明珠来了，暗戳戳的瞥了下嘴。

    她现在是极不待见窦明珠，想当初窦明珠与曹绣的那出闹剧，原先不觉得如何，如今她将曹绣看作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自然将窦明珠在心底埋怨了许多次。

    窦明珠来时脸色不太好，见孟纤棠也在，便硬生生挤出个笑脸和孟纤棠说话。

    窦老夫人心里明白窦明珠是为什么来的，但这事是万不该去烦孟纤棠的，因此窦老夫人说道“天色不早了，孩子们也都累了，早些带他们回去歇息吧。”

    窦明珠见窦老夫人让孟纤棠等人回去，站起身道“老祖宗，我许久未见十三嫂了，有些体己话想跟嫂子说，我去送送十三嫂吧。”

    窦老夫人沉声道“你且安坐吧，我有话对你说。”

    窦明珠无奈，只好等众人告辞后才向窦老夫人说道“老祖宗，您为什么不让我和十三嫂说话您也知道如今我们府中的情形，张家被抄家后我们府中就人心惶惶。如今十三哥受诏查办张家的案子，径国公府就捏在十三哥手上。求您让十三哥给我们拿个主意，都是一家亲戚，总有个保全之策才好。”

    窦老夫人冷冷的看着她道“当初是你自作主张嫁到径国公府中去，荣也好辱也罢，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这事旁人帮不上你。”

    窦明珠起身跪在窦老夫人身前，拉着窦老夫人的衣襟道“老祖宗，求您再疼我一次。如果径国公府倒了，我的后半生也就没指望了。如今环儿还小，您让我们孤儿寡母去指望谁”

    窦老夫人摸摸她的头道“当初想着把你嫁到径国公府，原指望着你有个安稳日子。哪曾想径国公竟依附张氏，甘愿做其爪牙。若真是径国公府没了，我拿体己钱给你们母子买座宅子买几亩田，你们安生过日子就是。”

    窦明珠一听这话如五雷轰顶，问道“老祖宗这话是什么意思径国公府怎么会没了有您和十三哥护着，怎么可能有事”

    窦老夫人看她这不争气的样子，骂道“你如今觉得径国公府有事了便来求我，若张氏做大，咱们府中出事，我去求谁，求你吗只怕粉身碎骨也没有府中众人立足的地方。张氏的亲信党羽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半点后患。”

    窦明珠不可置信的看着窦老夫人，“您当真是不管我的死活要将径国公府也赶尽杀绝”

    窦老夫人看着她道“我大半辈子积攒下的金银财物，足够你安稳过下半生，你可体谅我的苦心”

    窦明珠原是想着将儿子养大继承家业，她也能荣耀过一生，却不曾想她才刚得意没多久，就摊上这祸事。

    窦明珠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哭诉道“老祖宗，您一直说您疼我，但您却没有偏疼我半刻。当初十三哥说亲，您说过要将我许给十三哥，但十三哥却娶了那个女人。如今十三哥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我却什么都没得到。”

    窦老夫人抚着心口怒问道“当初将你说给你十三哥做贵妾，可是你坚决不从的。那时我便想着若是有一天十三极贵了，你也可跟着一同富贵，总归不枉我疼你一场。”

    “妻妾能相提并论吗我要的是正妻的位置，而不是一个妾室。”窦明珠听窦老夫人如此说，隐隐有些悔恨，但更恨的是不能得到正妻的位置，若她为李英曙的正妻，那将来极有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无知蠢物。”窦老夫人摇摇头，“没将你送到十三身边，真是十三的幸事。”

    临近七夕，天气仍然炎热，李英曙便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摆了一张榻，午后经常抱着女儿在树下小憩。

    孟纤棠走到院中时，便看到女儿穿着凤凰花的红肚兜缩成一团趴在李英曙的身上酣睡，李英曙则双手护着女儿闭目养神。

    孟纤棠悄悄走过去坐在父女俩身边，往榻旁的香炉里又添了些驱蚊的艾草，然后执起一把荷叶扇为父女俩扇风纳凉。

    孟纤棠越看女儿娇嫩的小脸越欢喜，轻轻亲了亲女儿胖嘟嘟的小脸，倒把李英曙吵醒。

    李英曙看了一眼酣睡的女儿，然后拉住孟纤棠的手问道“手累吗我来帮你摇扇。”

    孟纤棠笑着摇摇头，“不累。院中盆里的水晒暖了，日头也不那么毒了，本想着薷儿也该醒了，没想到她今日睡得这么久。”

    “今日起的早了些，这会儿便让她多睡会儿吧。”

    两人悄悄说了半天话，薷儿才动了几下，迷迷糊糊看到孟纤棠坐在身边，便哼哼着让娘亲抱。

    孟纤棠将她抱在怀中哄了一会儿，她才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抓着小脚做起来。

    孟纤棠给她喂了些雪梨熬成的水，拿出新做的小老虎哄她玩了一会儿才抱着她去木盆中玩水。

    手脚带着麒麟银镯的小孩儿扎着两个冲天揪坐在木盆中玩水，小孩子的笑声盈满整个院子。月儿采来荷叶荷花给她玩，她胖胖的手臂像洁白的莲藕，举着碧绿的荷叶十分讨人喜爱。

    孟纤棠坐在旁边陪她玩水，李英曙则让丫鬟铺了画案，润笔给母女俩画像。

    傍晚时，丫鬟们都拿出针线穿针乞巧，拜魁星染指甲。玉蝉今年冬就要出嫁了，这是她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七夕。家中的姑娘们都哄着她高兴，让她得了不少彩头。

    等众人散了，奶娘抱着薷儿去睡。李英曙拉着孟纤棠坐在葡萄架下遥看牵牛织女星，难得月色如水繁星灿烂。

    孟纤棠静静依偎在李英曙怀里，两人默默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凤箫声，想着仙人在鹊桥上相会，不由希望光阴迟归，给有情人多些时间互诉衷肠。

    李英曙从袖中拿出一把袖剑递到孟纤棠眼前，孟纤棠坐直身子问道“这是什么”

    她接过袖剑看了看，想起这是那年春溪相会他送她，她却没收的那把袖剑。

    李英曙看着她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双幽深的眸子隐含着许多情绪。

    孟纤棠噗嗤一声笑了，她把袖剑抱在怀里趴在李英曙身上说“夫君把它给了我，以后拿什么防身”

    李英曙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自然还有别的。这把袖剑跟了我很多年，你可收”

    孟纤棠笑眼弯弯点点头，“当然收，原本就该早早收下的。”

    李英曙听她如此说，眼中也不由多了一抹笑。

    孟纤棠趴在李英曙耳边说道“夫君送了我如此贵重之物，我也要还夫君一个才是。”

    李英曙偏头看她，却见她神秘兮兮地笑着，“夫君附耳过来。”

    李英曙轻咳一声，侧耳靠近她，只听她带着暖暖气息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夫君，我再送你一个孩儿可好”

    孟纤棠拉着李英曙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李英曙有些呆愣的神情。

    李英曙摸了摸她的小腹，“当真”

    “真的，已足三个月了。”

    李英曙嘴边的笑怎么都止不住，她把孟纤棠紧紧抱在怀里“又要辛苦你了。”

    孟纤棠与他十指相扣笑着说“这孩子乖得很，除了每日晨起有些胸闷，到是没有呕吐的十分厉害。”

    “所以才瞒了我这么久”

    孟纤棠笑道“原是不足三月不想惊动众人，也想给夫君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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