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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7.第三十七章(沈泾川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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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c

    他生下来就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健全的人,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可以在阳光下肆意地奔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是他不一样,他每天的生活都被一张表规划好了。那张表贴在他房间靠近书桌的墙上。他的三餐都被医生规定好了,他不能做剧烈运动,也不能吃自己想吃的炸鸡。他一直很好奇那是什么味道。

    没有波澜的没有意义的生命。

    他甚至不能长时间地走路,因为他脆弱的心脏负荷不起。

    上了小学以后,他发现原来书是一样那么神奇的东西。他开始去爸爸的书房找书看。书里的世界,能让他短暂地忘记一切发生在他身上悲惨的事情。他努力地学习,因为除了这一件事,他没有别的可以做。

    第一次考试,他拿了两个满分。

    在同学的眼中,他看见了名为惊叹佩服的表情。他们开始主动接近他,跟他讲话。他第一次觉得学习是那么有用的一件事。他开始更加用功。

    天才。他有一次听见老师这样形容他。

    他心想,短命的天才。他不知道能活多久。虽然爸爸妈妈没有告诉他,但他能从他们脸上偶尔流露出来的悲伤中明白。他大约是,活不久的吧。

    他听话c懂事c用功只希望他们不要丢下他。

    那一天妈妈欣喜地抱住他,告诉他,他有救了。

    他心底偷偷种下希望的种子。心想,等他彻底好了,一定要尝尝炸鸡的味道。

    冰冷的手术仪器让他恐惧,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他告诉自己只有这一次,一次过后他就能变成正常的人。

    可是手术失败。他躺在白色的病房里,痛得都呼吸不了。

    一次又一次。从八岁到十二岁。他几乎每年都要躺进手术房。

    他快失去了希望。每一次做手术前,他都告诉自己这一次或许可以成功。可是没有一次上天是眷顾他的。

    他觉得他注定是被上天抛弃的小孩。

    那一天,他的病房里溜进来一个女孩。她穿着跟他一样的病服,但是手里抓着两只炸鸡腿。她看见他醒过来,油腻腻的右手捂住他地嘴巴。紧张兮兮地望着门外。等门外没有声响了她才说。

    “你叫什么名字?”她一边啃着炸鸡腿,一边吮着手指头。

    她看见他没有回答她,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炸鸡腿。直接把另一个塞进他嘴里,连说:“快吃快吃,我好不容易偷来的。”

    “偷?”他把嘴上的鸡腿扒拉下来,皱着眉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小女孩,“我不能吃这个的。”

    “我也不能吃,不过,真的超级好吃的啊!”

    她诱惑般的晃了晃手里的炸鸡腿。

    他最后还是没吃。她也被随后赶到的女人接走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孩得了跟他一样的病。可是那个女孩跟他完全不一样,她很乐观,很开朗。她笑起来的时候,仿佛任何挫折都不能将她打倒。

    后来,她出院了。上天终于没有亏待这个开朗的女孩。

    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他躺在病床上望向澄澈的蓝天,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也能笑着脱下病服。

    爸爸告诉他,他有一个弟弟。

    车停在福利院门口,他看见一群孩子朝他涌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他。他那么孤独,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双目无神地望着面前的一片土地。他拥有倔强的一双眼睛,他拥有他从不曾体验过的强烈的情感。他很想活着。

    “你好,我是沈泾川。是你哥哥。”他对他说。

    乏味无趣的生活被注入鲜活的血液。他有了前进的动力。他有一个弟弟,他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分享给他。他会爱他,教导他,代替他那位死去的母亲。

    可是小潜他最后还是知道了,他听见了爸妈的对话。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他这样质问他。

    他很想抱住他,告诉他,私生子并不能代表什么,你永远都是我亲弟弟。

    所以,他对他说。“小潜,我是你哥,永远都是。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不要对我说永远,如果你没有把握的话,一辈子都不要说。”他流露出来的固执是那么让人心疼。

    他确实没资格说永远,所以他只能承诺。

    “小潜,我跟你约定。在我活着的时间,我会一直对你好的,像一个亲哥哥一样。”

    虽然小潜每次都冷冰冰地不回应自己,但他知道,小潜已经承认了他。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

    可是小潜太不听话了,妈妈本来就不喜欢他,他还一直跟别人打架,每天都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不管跟他说多少次,小潜他根本不听。他只能每天偷偷跟着他,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去帮他。

    “你太弱了,以后你就在后面看着好了,别冲上来了。”

    他笑着点点头,然后勾住他的脖子。

    “真不知道你每天在瞎高兴什么?”

    “小潜,别打架了。打架不好。”

    “那群人自己要找我麻烦,我难不成站着让他们打?”他拎了拎拳头,“来一个打一个。你看我输过没有?”

    他摇摇头。“总有一天会输的。”

    谁也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在学校里,他表现的就像一个天生讨厌运动的学生。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病情。他不想从别人的眼里看见同情。他努力地在别人眼中成为一个正常的学生。

    妈妈对小潜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只是我的弟弟。”

    他努力地说服她小潜很好,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你跟着那个孩子疯玩,你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泾川,听妈妈的话,别跟他接触了。”

    终于妈妈的忍耐在那一天爆发了。

    小潜跟外校的男生起了冲突,他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个男生带了十多个人。他担心小潜又一个人没头没脑地冲过去,但他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只好一个人过去。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他才在雨中站了一会儿,他脆弱不堪的身体已经开始抗议了。他明显地感觉到温度不正常的额头。

    他看见小潜满脸的血,那些血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小潜弓着腰喘着气,他的身体开始摇晃。他的面前还有三四个人围上来。

    他没有任何思考就冲入那个战场,他试着捏起拳头,抵抗别人的攻击。但是他微弱的力量就像给他们挠痒似的,被他们几拳就打趴在地。后背针扎般尖锐的疼痛让他都不能动弹了。

    他晕了过去。

    他醒来后,就已经在医院了。他高烧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找不到小潜。他没有办法下地去找他。

    妈妈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后来,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猝不及防。他的病情加重,他再次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瑞士了。

    妈妈说,瑞士有一个很好的医生,有办法治他的病。

    他只问。“小潜呢?你们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了么?”

    妈妈很生气:“泾川,你就不能多关心自己的身体吗?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你再跟那个孩子生活下去,妈妈真怕有一天你会”

    “妈,让我给小潜打个电话吧。”

    “哼,他现在可接不到,他好好地在牢里呆着呢!”

    他好几天都没有理妈妈,虽然他知道妈妈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妈妈怎么能那样对待一个毫无依靠的孩子呢,小潜他只有自己了啊他现在在牢里该有多孤独啊。

    他谁都不怪,他只痛恨自己,为什么生的那么脆弱。

    手术还是失败了。他已经习惯了失败。他已经不奢求有那么多的寿命了,他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他能开开心心地活着。他希望他爱的人都能幸福。

    在异国他乡他碰见了一个女孩子。

    她很可爱,可是她很孤单。在她的身上,他看见了小潜的影子。

    “你是中国人么?”

    “你要是想学德文,我可以教你,我就住在你的对面。”

    那个女孩子叫林今夏。她真的是一个很可爱很聪明的女孩子。可是她很伤心,他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窗边怔怔望着蓝天的样子。他真想把笑容带给她啊,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很悲惨的人。

    “今夏,我要回国念书了。”他跟她告别。他不能一直在这儿住下去了,小潜在等他。他的弟弟。

    “沈泾川,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当然可以啊,我一直在中国,你总不至于一辈子不回家吧。”

    “好,那你千万不要忘了我。”

    “不会,我记性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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