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小槐二字尚未叫出口就被吓得噎了回去，饶是许晖这样没心没肺之人，也因好友的异常状态震惊不已。只见林槐死死盯住面前的小护士，一步一步向前挪着步子，像是还没有学会操纵这具身体，时而缓慢又僵硬，时而突然冒进c猛地一蹿，仿佛行尸走肉里的最佳群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遮挡住了许晖的视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很快把事发地点堵了个水泄不通，反而阻挡了护士的退路。每次林槐往前冲过来，她都被吓得尖叫，往后随便抓住什么人的手臂，大喊着：“放过我吧！”

    她试图往人群里钻，但不明所以的人们并没有施以援手，反而一个劲儿地问她怎么回事，就是不让她过去。人们恶劣的好奇心折断了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护士被急得逼出了眼泪，半跪半爬地往前走，一直徒劳地喊着帮帮我。

    “你你？”林槐断断续续地发出音节，晃动了下颈椎，仿佛有些愣神，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试着张口说了一句，“你杀你”

    “姑娘，怎么回事啊？”

    “你们是吵架了？”

    “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求你们了，让我过去吧！”

    “说出来啊，我们帮你拿主意！”

    “你别拦着我啊——快让开——啊！”

    这时林槐手往前一伸，护士急忙后躲，那指尖便停在她脸前不过半寸的位置，剪得圆秃秃的指甲却仿佛利爪，停在护士惊慌的眼前。接着，林槐用那甜腻的声音幽幽地道了一句：“程美冬是c是她让你c杀吗？”

    小护士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都变得煞白，急忙道：“宁女士，你听我说，我都是受人指使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总是来找我啊！我也有苦衷！”

    许晖和夏青这时终于挤到了围观群众最前方，赶忙大喊：“小槐！”

    “嗯？”闻声扭过头，林槐迷茫地看了他俩一眼。

    “小槐，你怎么了？”

    林槐的眼睛和许晖四目相对，突然惊骇，迅速又转过了眼神，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但始终围绕着小护士。护士也瑟瑟发抖，跟她打着转，绕到了另一边。护士一边绕着圈，一边往楼梯口的方向挪动，正当她马上可以冲到楼梯的时候，林槐突然一个箭步卡在了护士前方，又把人搞得惊叫出声。

    “我求求你了！饶过我吧！”护士又惊声尖叫，不断求饶，“这些都是程美冬做的！你要找也该找她！放过我吧！”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好奇这位程美冬是谁。

    “你——你——嗯——嗯啊！咳啊——”仿佛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林槐艰难地组织语言，却始终难以说出像样的句子。控制不了身体的境况使她愤怒不已，脸上秀美的五官纠结成诡异的表情，紧紧拧在一起，声音也随着每次的用力越来越粗，像是故意要冲破桎梏把声音吐出来一样，焦急得浑身发抖。终于她深吸口气，用尽全身气力，猛然大吼一声：“你杀了我！！！”

    这一句话粗犷得惊人，根本不像林槐那个细细的嗓子能发出来的音色，声波都仿佛带有重量，激荡得她浑身剧烈地颤动，手上青筋暴起。

    众人一阵惊呼。

    还未等大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林槐突然一把掐住了护士的脖子。刚才一声吼叫让她总算适应了这具身体，好似全身神经复苏，都被调动了回来。她手臂猛一上提，爆发出千钧力量，拎着小护士的身体往墙上摁住。

    大家这才发现事态不对，上前想要解救，可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小护士的脸色立马涨红，艰难地抠着林槐的手指，指甲在她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但林槐却巍然不动，面色狰狞，手掌不断收紧。护士痛苦地张口呼吸，拳打脚踢，依然无济于事。有人冲过去要拉开他俩，林槐只是随手一推，便如同丢开羽毛，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救啊”护士已经失去了力气，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人群里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从窃窃私语到惊慌失措，终于意识到自己目睹了一桩奇诡事件。几个人不肯认输的人还想制服林槐，都被轻而易举甩到一边。夏青见势不对，赶紧冲上前去。林槐烦不胜烦，空余的手臂正在空中挥舞，正欲故技重施，一下被夏青握在手里。

    “放开我！”

    “林槐！”

    林槐怒气重重，想要挣扎，手臂却被夏青死死捏住。夏青后脚往后一蹬，稳住身体，死死抵抗住她的力道，大吼着：“林槐！你看看我！醒过来！”

    “你是谁！放手！别管闲事！”林槐显然已经被人夺去了神志，完全不理会她的话，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把夏青慢慢向后逼去，鞋底在滑面地板上磨出两道痕迹。正在此时，趁着林槐的注意力被吸引走，许晖立马蹿到她另一手边，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奋力掰开。

    林槐尖叫一声，好似被高温烫到，猛地收回手，许晖趁机把护士从她的手中救下，赶紧推向旁侧。林槐气急败坏，拔腿就要追去，却被夏青一把抓住，夏青迅速横过小臂圈住她的颈间，把她牢牢卡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加重力道。林槐挣扎却逃脱不得，夏青给了许晖一个眼神，后者立马握住林槐的两只手腕，不顾她强烈的反抗，大喊了一声：“林槐！”

    林槐周身一僵，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怔住。紧接着，仿佛人偶断线，她的身体一软，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林槐倒下没多久，小护士因为惊吓过度，也跟着晕过去了。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接近他们，只留下夏青和许晖被包围在中间，守着俩昏迷的姑娘大眼对小眼。

    “这”许晖跪坐在地上，把林槐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有点无措地看着夏青。

    夏青一时也没有主意，犹豫了一下，说：“感觉是被上身了，你最好先不要离开她。”

    许晖愣愣地哦了一声，一动也不敢动，看着夏青过去检查另外一个人。小护士脖子上有几个骇人的指痕，迅速淤血，变成了极为诡异的黑紫模样，但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大碍。

    正当他俩面面相觑的时候，这事终于把院长惊动了。老头子见到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说先给她们安排房间休息吧，并且特意告诉下属把她俩分开。许晖牢记夏青指示，跟一位护工一起把林槐抱了起来，突然听到自己口袋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现在什么状况？”

    许晖这才想起来，那个盛诚的联络人好像还没挂电话。他赶紧加快速度把林槐安置好，然后诚惶诚恐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白禹的反应倒是很快：“解决了？”

    “解决倒是也没有吧”望着病床上的林槐，许晖有点尴尬，挠了挠自己的鼻子。医护人员为了防止林槐再次闹事，在她手腕上缠了防护用的带子，绑在了栏杆上，许晖觉得这绝对不是解决了的情况。“对不起，我现在在医院，刚才出了些事情，我”

    “我都听到了。”

    “呃，也是所以，我朋友现在得留在医院里观察，我可能今天去不了”

    “没事。”白禹意外通融且迅速地回答了他，许晖暗暗想，让人家听到这么一出闹剧，对方肯定不愿意再投资了吧。好难过，烤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没想到白禹接着开了口，并且给了他最不可能的答复：“哪个医院，地址给我。”

    “啊？”许晖纳闷。

    “你不用来了，我过去。哦，对了，我的号码你存一下。”

    挂了电话，许晖还在懵逼，直到夏青从另一个病房出来，往他后脑勺一拍：“咋了，吓傻了？不至于吧？”

    “至于啊”许晖愣愣地转过头，双手捧上手机，热泪盈眶，马上就要涕泗横流，“盛诚负责人要来医院找我们谈投资的事了！”

    “你别这个表情瘆的慌我靠你说啥？！”夏青也懵逼了，“那那那个盛诚？！”

    点头。

    “他要直接过来？！”

    点头。

    “他凭什么要直接过来？！”

    “呃，这个”许晖挠挠头，“好像是因为，他听到我们医院闹事了？”

    夏青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啊，原来是这样啊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啊？！我怎么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真的是来问投资的事吗？！你不要再傻笑了！”

    许晖赶紧揉揉自己的笑到僵硬的脸：“哦，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哎那我们该怎么办？”

    夏青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许晖，看了一眼躺尸的林妹妹，又叹了口气：“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了解一下医院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我们可以查一查监控嗯不过不知道人家给不给查。”

    “哦没事。”许晖说完，从身上摘下来一个微型摄像头。

    夏青：

    “嗯，你真是我的大宝贝，那我们跳过这个环节，先给你科普一下另外一床那个小姐姐的故事吧。”见许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夏青整理了一下思路，复述了一遍刚才从院长那里听来的信息，“那个护士叫刘淑艳，是前两年给调到这个医院的，据说之前是在北京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强行配到了这里。大概三个月之前，刘淑艳开始频繁请假，经常工作到一半就说自己身体不好，就算工资被扣了一大堆也总是早退。”

    “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对自己的工作都毫无热情呢？”

    夏青白了他一眼：“我倒是希望你的工作热情能够少一些，别打岔了啊。后来医院就干脆劝退她，可是她刚辞职，医院里就接连出了好几件奇怪的事。经常有病人鬼打墙，家属坐电梯跑到了太平间，晚上听到奇怪的声音什么的。院长请过几次风水师来都没有用，最后想起来刘淑艳的事，死马当活马医，又把刘淑艳返聘了。”

    许晖突然惊叫一声，扼腕不已：“等一下，为什么闹出这么大的事我们却没有来拍节目？！”

    “拍了啊，申请过，院长不让，说自己这里挺好的，没有什么捕风捉影的事，差点用保安轰我们走。哦对了，你那个时候一直在学校女厕所蹲守女鬼，然后当成性骚扰抓走了来着。”

    许晖垂下脸，生无可恋：“然而啥也没蹲守到。”

    “这个不是正常吗。”夏青继续说，“不过自那以后，医院的怪事并没有减少，唯一的区别是，所有的怪事都改成被刘淑艳碰到了。而且这个也就是她之前频繁请假的原因。但可能是觉得，既然这事解决不了，那骚扰一个人总比无差别骚扰要好一点吧，所以就这样，基本上刘淑艳是个闲职，啥也不干，专门引怪”

    许晖依然觉得很遗憾，毫无同情心地抱怨着：“咱们当时就该拍这个啊，光明正大拍不可以的话，偷偷潜进来”

    夏青打断了他试探法律边缘的发言：“不过刘淑艳返聘的事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之前医院里经常传怪谈，也会有人发到网上，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当然了，医院里出灵异事件本来就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我回忆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刘淑艳返聘的那个时候，网上就再也没有关于中心医院的传闻了，能找到的全部都是一个月之前的帖子。”

    “有人封锁了信息？”

    “可能。”

    “可是灵异帖子又不是新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封锁这个干什么啊？”

    夏青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呢——你记不记得林妹妹被上身时喊了个名字？”

    “程美冬？”

    “对。刘淑艳对这个人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她面对林槐时喊的也不是林槐的名字，而是——”

    许晖一拍大腿：“宁女士！之前我听林槐说她在这里认识了个好朋友，管那个人叫千艺姐！难道说！”

    夏青微笑着送上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并没有仿佛黑客一样牛逼哄哄的界面，只有简单的：“程美冬，皓达集团董事长。程立扬，前任董事长。宁千艺——”

    “前任董事长的第二个妻子，三个月前在中心医院猝死。”许晖望着百度新闻，念出了上面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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