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第一章

    陈小慧第二天在这所大学附近摆关东煮，生意已经渐渐有了起色，昨天吃的学生都有好些回头的，她打了几串肉丸子给一个穿绿色裙子的女大学生，前面就有不少人提醒她，城管来了！

    当今的城管，对于陈小慧这些满地走的小贩而言，就是“土匪”！

    他们搜刮她们的东西，拦阻她们的财路，于她们而言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陈小慧也想过要租间当铺做生意，可是租金太贵，她这个孤儿院出身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是的，她是孤儿，国家资助她到大学，可惜她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早早出来社会打拼。

    她在蜂窝楼似的小区租了一楼单间，单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像床席这些，都是她自己掏钱买的。

    她知道一楼人来人往，吵吵嚷嚷不适合居住，但是她决定要做小吃就必须租在一楼，因为晚上收档容易进出。

    一楼还有很多老鼠，她因此养了只猫。

    猫是她出了孤儿院之后唯一的伙伴，她拿他当弟弟看待，取的名字叫“陈小朋”——他是她的朋友。

    一只可以诉说心事的猫。

    小慧忙着打包装，听说城管来了，她立马收拾好东西，把三轮车和家当开走了。

    躲过了城管才记起来，刚刚忘记收那姑娘的几块钱，虽然是几块钱，但是于她而言，就是可以温饱的一顿晚饭。

    小慧知道城管也许已经抓了人，收了别人的家当，也许已经和人打闹起来，她是不能再推三轮车回去那所大学周边卖关东煮了，至少这时候还不行。

    大城市里，到处都是人才济济，除了这所大学，周边也还有两所中学，只是那些地方也堆满了人，就连关东煮也推了好几档等在学校周边，她再拉过去只能是讨人嫌，而且位置太疏远，应该也赚不了什么钱。

    她苦恼的，只能拉着三轮车去火车站路口附近卖了。

    火车站若是赶对时间，就有很多人卖吃的，但现在已经是中午，来往这座城市的一般只是早晚两趟停车的，人多她是碰不着了，她只是盼着火车站工作人员可以快点肚子饿，然后来买她的东西。

    遇上城管赶两三趟，这一天也算是白忙活了。

    最遭的就是下雨天，但凡是下雨天，生意就没有好过。陈小慧这辈子也许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了。

    晚上回家，她数了数钱包，零零散散的几十块钱，找不着一张五十，多的是五毛钱一块钱，她心累得只想倒床就睡，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睡到半夜才起来，把卖剩的到潲水桶里，给来收的养猪户收了，倒完潲水就洗盘洗锅。

    她开工才第二天，虽然没赚什么钱，但是她知道，万事开头难。

    一早，她就起床去买材料买菜，用煤火熬了龙骨汤做关东煮底汤，她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就吃过一次关东煮，特别好吃，也许冥冥中，她就注定要做关东煮的小贩。

    她开始怀念在孤儿院的时光，她几天前还认出了小灵，她记得她和小灵还有一个叫石头的男孩曾经玩过家家，最是要好。

    小灵十岁的时候被人领养了，以前她叫小灵，但是现在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是当年的小灵了，不难看出，小灵被有钱人家领养了，一身珠光宝气，也是个大学生，别人骑单车骑电车上学，她却有专门的司机。

    小慧不知道小灵也没有认出自己，但是她自己也不敢主动和人打招呼了。

    她知道自己自卑的心理，很强势，她和小灵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也没必要再认识，各自安好做好。

    至于石头，石头也被人领养了，那时候他应该是八岁，石头之所以叫石头，就是因为他很木纳，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只会傻笑，个子不小，却是瘦瘦弱弱的，孤儿院里有很多小朋友喜欢欺负他，只有她和小灵对他好，私下里保护他。

    小慧眼看着他们出的孤儿院，小慧比她们大两岁，那时候已经会煮饭会在孤儿院帮忙做义工，所以再也不会有人来认领她，那时候她就已经认命。

    她很庆幸她的父母抛弃了她，是她们的心狠手辣，让她活到了现在，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亲情是冷的，友情也是，她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可靠的就只有自己，所以她独立，她比很多孤儿院的小孩过得都好，至少她不需要乞讨别人什么。

    她买了一台收音机，可以边洗菜边听故事，可以边串串儿边听音乐，她跟她的猫说话，猫有时候很傲慢，甚至不理她，到那时候就是真的孤独，她倒在床上是不敢关灯的，从前在孤儿院宿舍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第一个睡下，因为那样可以早点如睡，不怕黑灯瞎火。

    有一次健康体检，医生说她有夜盲症，她是不信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得了夜盲症，那对父母却要无情的抛下她。

    院长妈妈说，她是躺在木盆里从上河流一直飘，飘到那孤儿院门外，院长好心救下的。

    她曾经问过院长，那对父母有没有什么留给自己的，院长摇头，说来的时候单单薄薄一张被子，花红色的床被，院长给小灵盖过，给石头盖过，甚至是其他的小朋友。

    小慧觉得，人活世上，不能没有个念想。这张花被就当是给自己的一个念想，她收了起来，从孤儿院带了出来。

    她想，只要想起这番棉被，自己就不是毫无来处，无所依托，孤苦无依。

    至少，她是孤儿院的孩子，陈院长就是她的妈妈，陈院长就给她盖过棉被。

    其实不止这些，但是时间流逝的飞快，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有一天，忘了初衷，忘记那些时光。

    她喂饱陈小朋之后，将他锁在了屋里，才出的门。

    很庆幸的是，今天没下雨，也没有城管来赶，她的生意一直卖到了学生们上自修前，今天也没有多少货剩，她打算收档早点回去休息。

    “你们要多少串？”临时来了两个大学生，她不得不等一等再收档。

    “不是，我们是来给钱的。”其中一个姑娘说。

    “这”小慧有些愣住了，她推了推自己的帽顶，才看见那个姑娘是昨天穿绿色裙子还没给钱的那位。

    小慧收下钱，说：“谢谢。”

    那姑娘才推了推身边的男生，说：“陈俊，我们快点走了，还有几分钟就要迟到了！”

    小慧抬眼，抿嘴一笑，心里想，他们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吧！

    那男孩子很高，抱着个篮球，穿着运动装，身上出了一身汉，应该刚刚是去热身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眼，小慧想起了石头。

    石头！？

    “你是，小慧姐！”男神突然站住，挣脱女生的拉扯，露出了倾城的笑容。

    “你是？”小慧其实心里有些明白，但是还是迟疑了。

    “我是陈俊，不，不是，我是石头。以前在蓝天孤儿院待过的，你忘记了，你和我，还有小灵，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还结拜过不是？”

    如果他真是石头，那也太不像他了，小慧记忆中的石头，是很弱小，需要被保护的。石头性格内向，根本不会这样多话，要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

    “你怎么在这里了？这东西好卖吗？多少钱一串？”

    陈小慧面对他的一连串的提问，只能说出，“一块钱”。

    “一二三四我全要了吧！”石头说。

    “亲爱的，你全要！你刚刚不是说你肚子不饿吗？买了几个饺子你也不吃！”那女生有些惊讶，回头来看。

    “我刚刚打完球，你还不准我饿了！”

    多年不见，石头学会了娇嗔。

    “好吧好吧，多少钱我给她！”

    “算你五块钱好了！”陈小慧迅速打好包装，微笑以对。

    “小慧姐，你明天还来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怎么？你们认识？”女的问。

    “来吧，我是最近才开始摆这里的。”小慧收拾的时候，已经听到大学楼钟声响起，“那个，你们可能要迟到了！”

    “走吧，快点走吧！要迟到了！”女孩拉走了陈俊，那个曾经的石头。

    小慧明白，石头是石头，陈俊是陈俊，石头早已经是过去的了。

    她不是不想相认，只是自卑使她难堪，她不愿意看着别人快活，自己痛苦。

    她匆匆收拾好，就开三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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