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奇怪

    话说，前两日莫吾风无聊时也只能看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或者和前来探望的汣智聊聊天。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一人，无聊极了。

    而崇楼只会在三餐时提着食盒出现，一道一道菜布好，一口一口喂好饭，不多说一句话，一个字。莫吾风刚吃完，他就收拾好，拎着食盒消失在门前。

    到了第三日，莫吾风双手已经有了力气，在崇楼手中接过勺子

    “我自己可以了”

    崇楼愣了一下，不知该做些什么，就静坐在那里看着他，莫吾风刚放下碗筷，崇楼就收拾好出去了。

    从那天起他再没进来过。三餐均是由这里的童子送来。即便有时来探望，也只会在窗外扫一眼。莫吾风听见声音时抬头，也只能看见他的墨色衣角，绣着暗纹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泽。莫吾风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伤养的也好。只是，为什么一想到崇楼心里总是别扭呢？

    莫吾风坐在床上，捧着书也是看不进去一个字，总是在想这崇楼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不像以前一样，一样亲近了？

    不知用了什么上等的药，又过了几天后，莫吾风就能下床，只是腿上还是有点力气不足，还需扶着桌子或者墙壁才能站稳。

    这日，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从床边到桌子处，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动着。身上发热，额上冒着细汗，但还是咬着牙不曾放弃，坚持朝着桌子那处走去。

    崇楼刚走到窗边，就看见他吃力的扶着屏风，一点一点挪动着步伐，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内，生怕自己一错过，他就摔倒在地。

    莫吾风走到桌子那喘了一口气，桌子到门口那里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扶着。他抬起袖子擦擦汗，又挪着步子，一点点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后，双腿坚持不住的一软，堪堪朝着前方倒下，他闭紧了眼睛，双手护在眼前，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他一抬头，是多日不见的崇楼。

    他立刻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欣喜地看着崇楼

    “你来了？”

    崇楼淡淡的嗯了一声后，抄起他的腿弯，轻松地将他抱起来。莫吾风惊了一下，耳朵又是红了，不敢抬头。

    “怎么轻了？”崇楼淡淡的问道

    “嗯？”莫吾风没反应过来

    “这几日，有正常吃饭吗？”崇楼轻轻将他放在床上

    “嗯，正常吃，每顿都吃。”

    崇楼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莫吾风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崇楼疑惑的回头。

    “嗯？”

    “啊，那个”我这是怎么了？

    他在心里胡乱找着理由，只是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突然灵机一动

    “你能陪我练习走路吗？”莫吾风低着头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但那人只是轻轻拂开他的手。

    “我有事，你可以找汣智或者”莫吾风不放弃，又厚着脸皮抓住另一个袖子

    “前辈他，他在忙，那明日，明日如何？”莫吾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带着期许的看着他，崇楼心下一紧不再拒绝，只好应了一声好。莫吾风这才心满意足的松了手，在崇楼看不见的背后，掩饰不住的喜悦。笑出洁白的牙齿，高兴地和他挥手告别。

    这晚，崇楼回到狐族已是傍晚。

    “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朱漆大门，本该是人丁兴旺，吵闹喧扬的深宅庭院，却是一人皆无，再往里走，是溢出围栏长势繁盛的花草，花蕾朵朵，个个透着娇嫩，透着可爱。似乎是无人打理但却自己生长的极好。

    他踏着云靴，一步一步踩在地上，溅起一圈灰尘。宅院极大，长廊极深，房梁极高。但如今也极为死气沉沉。

    他径直走进东苑，弯弯绕绕后进了一处屋子，珠帘后，是数十张悬挂的画卷，在黑暗中显着轮廓。风吹来，画卷轻微飘动，仿佛是等了许久。

    “噗”的一声，干涸许久的蜡烛突然燃起火苗。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亮了画上的每一幅不同的景象。他一步一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拂过每一张画卷。他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久到烛火燃尽了烛油，再也烧不起来，才关了房门。

    那日周胤森找遍了庙内，直到散场也未找到莫吾风。

    回酒楼的路上他摘了眼镜，一张脸冷的吓人，谁也不敢和他搭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泄气。

    一上楼，他就唤了小风进来。他把所有的怒气都泄在小风身上，这一夜，小风叫个不停，最后嗓子也是喊哑了。

    闹了大半夜，他终于消了气，一翻身沉沉睡去。小风还是要回自己房内，但是他并不会像以前一样觉得恼怒甚至失落，他今天做的事足够叫他忘了眼下身体上的酸痛。

    他回房后，轻轻哼着歌忍着难受清洗好自己。

    第二日，周胤森一早将自己清爽的打扮一番，在镜子前照了两圈才要出门。临到门口，他又折回翻出西洋的香水喷了两下，这才满意。一路想着见莫吾风，步伐飞快的到了李府

    “先生，您找谁？”周胤森拎着礼物，长身玉立穿着讲究，笑的和煦，看起来极为绅士。

    “劳驾，我是来找莫吾风”

    “哦，你是莫先生的朋友吗？”

    “正是。”

    “不巧，莫先生亲戚家有急事，留了封信就走了。”

    这个消息倒是令周胤森意外，刚有的机会，现在倒好，人都走了。

    酒楼内，大伙正在一楼吃早饭。小风从二楼下来，走路有些奇怪的踩在楼梯上，大伙儿眼睛里看着，心知肚明。

    正好，这周胤森回来了，一脸烦躁的上楼，径直从他身边略过，散发着淡淡的男士香气。小风心下了然，打起精神换了一副笑脸

    “周爷”周胤森看也没看小风，把手里的盒子朝他一撇。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嗯？”小风拿着盒子，在大伙的好奇下打开了

    “哎，这不是点心吗？”

    “嘿，真是，还写着白云斋呐！”

    “哎，赶紧的哥几个分了吧”

    小风捏了一块绿豆糕，安静坐在一旁，一双眼随意朝着楼上望去。

    “哼，走了个空吧，喷上宝贝香水也没用！”

    第二日，莫吾风早就醒了，收拾好后就坐在床上等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听着脚步声。

    终于，崇楼来了，他好像有心事，眉宇间一片倦色。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却极有耐心，扶着莫吾风，一点一点从屋子里，走到屋子外面。

    这是莫吾风第一次出来。天边山连着山，眼前是碧绿的池水，池内盛开着莲花，花叶间有几尾锦鲤游动，另一侧池水上连着曲曲折折的长廊。崇楼扶着莫吾风走到一处亭子，二人坐在围栏旁的椅子上，莫吾风看着莲花池子，崇楼则是静坐在一旁。

    莫吾风眨着眼，睫毛纤长。脸色苍白，一幅淡眉舒展着，红唇轻轻翘起。低头看着水中的锦鲤倒是露出一截细瘦的脖子。

    本以为会一直安静下去，谁知莫吾风突然张了嘴

    “抱歉”

    莫吾风回头，崇楼惊讶一瞬的模样还是被他看了个正着，随后又是一阵静默。莫吾风下了决心，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做好了准备，

    “崇楼，抱歉，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你”而崇楼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

    “无事，我早就忘了”

    “是吗？”莫吾风看着他，崇楼没有回应，目视前方。

    “那你为什么这几日”如此冷淡，不说一句话，不多看一眼。

    崇楼站起来，走到池边看着池子里的锦鲤从左游到右。莫吾风抬头看着他宽厚挺拔如竹的背影。

    “莫吾风，你睡了三日”

    “嗯？我睡了那么久。”

    “嗯，那三日我想了很多。”莫吾风眼神透着疑惑看着他，应了一声。

    “所以这些话我是不得不说的”崇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上辈子，我们倾心爱慕彼此，只是被一些事情打断缘分，你投胎转世后，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又回来了，我很高兴，但是你不记得我，也对我没有感情。”

    说到这，莫吾风似乎能看到崇楼挺拔的背微微弯了一瞬。

    “你有全新的人生，不再需要和上辈子纠缠不清，也不必再和我有过多牵连，你不是上辈子的你。你是莫吾风，你是考察历史的先生，但我还是我。所以你安心在这里养病，等痊愈后，我就送你下山，我也不会再去找你，省得徒生烦恼，这短暂的接触，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你我就如同陌路”

    莫吾风在心里品味着崇楼说的每一句话

    “全新的人生”

    “不会再去找你”

    “梦醒了，形同陌路”

    一句一句，说了不过片刻，他却在心里反复想了百遍，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似乎是如释重负，崇楼牵起嘴角笑了笑，

    “好了。回去吧”他作势上前要扶他。

    “抱歉”莫吾风并没有动，低着头，崇楼看着他，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什么？”

    “抱歉，我，我不想”

    莫吾风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卡着。崇楼只当他不愿回屋。

    “眼下我还有事，你若是想在这多坐一会，我便去寻个童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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