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降智打击

    在任归以往的常识范里，从来没有科学能明确表示人类感受到疼痛时，意识绝对是清醒的。换句话说，即使自己被小老虎抓疼了，也还有可能仍旧处于梦中。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任归三观受到打击，他怀揣着最后的希冀自我洗脑。他呆呆抱起喊了半天饿的胡彦走进教室，脑子里空荡荡的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任归机械性的拿出洗干净的奶瓶消毒，泡开奶粉，递到每个孩子手里。

    “蟹蟹老师”接过奶瓶的小姑娘懂事的道过谢，露出笑脸。她皮肤比山巅的积攒前年霜雪还要白，头发比新月天的夜色更加浓稠，笑意里带着三月春风，能抚平世间所有哀愁。

    “乖慢点喝，当心烫嘴。”任归的魂魄总算回归几缕，揉了揉她顺滑的头发。

    这才应该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幼宠园里的孩子个个漂亮美好，仿佛撕开童话书走出来的王子公主乖巧又懂事，怎么可能是妖怪变得

    记得眼前的小姑娘，昨天还用嘴啄饼干，今天已经学会用手握住了，真是让老师欣慰。

    感受到治愈的任归老怀甚慰，他终于从虎崽变成胡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唇角的笑容加载到50正准备绽放时。

    小姑娘抱着奶瓶，按照任归说的方式吸了两下，苦恼的嘟起粉嫩嫩的嘴把奶瓶扔到旁边，“我不要喝这个”

    “不喜欢奶粉啊那你平常喝什么鲜奶吗还是”任归以为她不喜欢奶粉的味道，扶着桌沿刚打算蹲下。

    小姑娘踩着凳子跳到当空，暖色的橙光在任归眼前闪了一瞬，光芒中女孩伸长胳膊展开变成双翼，振翅起飞绕着教室盘旋。

    任归当即愣在原地，剩下的50笑容怎么都加载不出来。

    “嗷呜”吃饱喝足的胡彦伸出猫儿布满小刺的舌头，慢悠悠舔过爪子，迷离的眼神仿佛等待任归过去替他瘙痒。

    见两脚兽没有动静，他挠挠绒黄的圆耳朵，把利爪和尾巴都收起来，从后面扑过来跳到任归背上，“嗷”

    红腹金羽青翎的漂亮鸟儿飞了两圈，找到水杯喝了两口干净的水后，收起羽翼落在任归肩头，发出清亮的叫声。

    “啾唧”

    时间仿佛在这瞬间静止了。

    任归丢下填饱肚子、正在玩耍嬉戏的孩子们，飞快的逃出教室给那个奇奇怪怪的联系人打电话。

    通话因为无人接听挂断了八次，终于在拨到第九次时，彼端响起只要听过一次、就再难忘却的欠揍声音。

    “大清早的，你好吵啊。”男人说话声里带着没睡醒的倦怠。

    “抱歉”任归多年里培养出的教养，让他第一时间给出道歉。说完他扫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磨了磨牙，“可是，现在已经八点了。”

    “八点还不算早吗”对方语气恶劣，先发制人控诉道，“我本来打算睡到下午的。”

    “先生现在该是你睡觉的时候吗您知道学校这边变成什么样子了那些学生他们、他们”任归再怎么好脾气，听到他毫无责任感的话，也瞬间提高声调谴责，厉声跟他道明情况，“他们变成了老虎，还有鸟”

    “哦。”听到任归的话，男人漫不经心回了个哈欠。

    任归发誓，在过去的二十二年人生中，他绝对是个秉公守法爱好和平的优秀公民。

    而现在，他想动手，隔着电话线把人揪出来打一顿。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离谱”放在往常，要是别人告诉任归同样的事，他肯定会打电话给精神病院请求他们把门关严实点。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有职责联系管理人，告诉他真相。

    “哪离谱了”见他欲言又止半晌没个话，男人在半昏半醒的状况下接过话，云淡风轻的说，“我们幼宠园，本来就是接纳灵兽的。”

    “灵什么”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他居然听到了兽字。

    任归嘴角抽了两下，手指下意识捏紧手机，感觉自己是时候通知精神病院了。他担忧转过眼，透过玻璃望进教室里。看清楚眼下情况，任归瞳孔骤然收缩。

    胡彦追着尾巴自娱自乐玩了会，觉得有些无趣，便凑到正在啃萝卜干的伊图跟前。

    伊图看起来有些怕他，红着眼睛一蹦一跳跑开。胡彦正在兴头上，追赶伊图到角落里张开嘴

    朝小姑娘喷了个小火球。

    亲眼见到火球从虎崽嘴里冒出来时，任归意识到发疯的可能不是招募他来面试的先生，而是逃避现实的自己。

    凭空喷火给任归造成的冲击太大，以致于他看到伊图受到惊吓，缩在地上变成小小一团白兔子时，甚至都有了习以为常的麻木感。

    “怎么，我没告诉你吗”听筒里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男人大概是趴在手机边，绵长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到任归耳朵里。

    对方呼吸声很有节奏，大概是经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严重干扰任归的正常思绪，他居然开始在脑内描绘男人的样子。

    几次联系中，无论是早中晚什么时候，他接电话总是昏昏沉沉，仿佛永远都睡不醒的语气。说话的腔调很平，却微妙的能激发任归埋藏多年的火气。

    按照映象，他应该是颓废沧桑满嘴胡茬，佝偻着腰脸上挂俩大大黑眼圈、走在街上都有人施舍的模样吧。

    “有了”听筒里翻书声音停止，男人慵懒散漫的照着读道，“本幼宠园旨在收容待业灵兽，驯化他们适应人类社会生活，努力使其在凡间作为萌宠重新上岗。目前园内是第一批学员，杀伤力还算比较低，顶多喷个火玩个水。”

    喷个火玩个水，哪算杀伤力低了

    “停，先生”大概他说话调子实在太催眠，任归听到中途感觉眼前发白脑子发昏，赶在睡过去前连忙叫停对方，“你的意思是，我要教他们做宠物”

    “b”

    “呼”任归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过去四年的大学生涯里，只掌握了怎么应付小孩子，并没有老师告诉他如何教宠物。

    况且那里面还有老虎啊虽然幼崽时期挺像橘色大猫，可它要是长大些放出去，正常人见到绝对退避三舍，更别说养了。

    “嗯，你放心。能进入园内学习的灵兽，都愿意亲近人类。”男人隔着两个电话屏，依旧轻易识破任归心思，“只是他们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完全没有宠物的样子。你要教他们撒泼打滚回归兽性，又能在拆家之后通过卖萌避免惩罚按照我的判断，大概就跟正常三岁小孩差不多。”

    “呃”任归听完他的话，言简意赅的总结道，“难道是传说中的降智打击”

    “那是什么”

    “降低他们的智商，拉到跟普通动物同样的水准，然后用对待普通动物的方式对待他们。”任归解释道。

    “对，就是这样”男人愉悦的表示赞同。

    漫长的电话结束，任归感觉自己三观遭到重塑。原本自己的理想，是为祖国培育栋梁花朵。

    可事实总是残酷的，他现在只能守在这群稍有差池，便能毁天灭地的灵兽跟前，在他们报复社会的道路上助纣为虐。

    稍等，既然已经偏离的初衷，为什么不辞职呢

    任归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签劳务合同，应该随时都有权利离开。刚踏进教室的任归手还停留在门把上，顷刻间退出的意图汹涌而来。

    既然他们都是灵兽，即使在深山老林里也能顽强的生存下去。负责联系自己的男人肯定也有来头，他走之后那位先生肯定很快就会察觉，然后联系新的老师过来。

    总有人愿意留下的，并不是非他不可。

    自己是个普通的人类，只想要成为普通平凡的幼儿园老师罢了。

    任归迈开脚，刚退后半步，准备转身离去。

    “啊呀”伴随稚嫩的叫喊声，被追到无路可逃的伊图冲过来撞在任归腿上，变回原本漂亮的小姑娘模样。

    她揪住任归的裤子，轻轻扯了扯，睁大漂亮的红色眼瞳，无助的望着她。

    胡彦紧随其后，又吐出个灼热的火球，映亮半个教室。他张开嘴露出小尖牙，发出尚未具备威慑性的虎啸，“嗷呜”

    “嘤”伊图吓得眼瞳更红，她抖了抖耳朵，紧紧的抱住任远的腿，“老师救我”

    她原本不愿意跟强大虎兽共处，因为在来这里之前校长告诉她，幼宠园内会有老师保护自己。

    虽然不懂老师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只要呼唤出这两个字，他一定会保护自己。伊图死死搂住任归的腿，吓得闭上眼睛。

    正准备逃离这里的任归忽然失去行动力，他心情有些复杂，低下头嘴唇动了下，想让伊图放过自己。

    女孩眼睛红红的，睫毛上挂着泪水。她害怕的瑟瑟发抖，明明旁边还有许多可以逃跑的路，女孩却选择抱紧自己，把他作为最后的依靠。

    这个孩子、还有剩下的孩子们，好像跟普通的宝宝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懂得害怕，知冷知热，需要生存。

    也同样需要保护。

    “乖，宝宝不哭。”任归行动总是比意识快些，他俯下身抱起伊图，擦擦小姑娘脸上的金豆豆。而后伸长胳膊把满教室蹦跶的胡彦捞过来，夹在胳膊里逼他停下攻击的动作，“你消停点，以后不能在教室乱跑，也不能欺负同学。”

    “我没有欺负她，”胡彦在任归的钳制中扑腾着小短腿，张牙舞爪的说，“我只是想跟她玩。”

    “但是她不想跟你玩。”任归把伊图送到座位上，揉揉她的耳朵以示安抚，又给她拆开一包新的萝卜干。

    “她不跟我玩，我就吃了她”胡彦骄傲的挺起胸膛，伊图听到这话缩了缩，眼睛更加红了。

    “你这个样子，所有同学都不敢跟你玩了。”果然，灵兽闹腾起来跟熊孩子也没什么差别了。任归板起脸，认真的教育到，“还有，以后不能说吃了同学这种话，听到没有”

    胡彦扁扁嘴，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回答呢”

    “知道啦，老师”胡彦撅着嘴，最终还是应了声。

    任归小老师满意的点点头，曲起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

    为避免学校里发生小孩吃小孩事件，他还是勉强多呆几天，等找到适合的接替者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