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有哪個父親會像你這樣詛咒自己的兒子？你接受不了新思想，不要在這妄自評論！恭玟抗議。

    我詛咒他？我是怕他誤入歧途！現在就擾亂家庭秩序，以後就出去擾亂社會秩序。你不但不管他，還處處為他護航。他要坐牢都是你一手把他送進去的。華港見恭玟處處護短，還自以為有理，他既是焦急又很無奈。

    這個時候，建樹見他們越吵越兇，勸又勸不住。他們光顧着吵，也沒留意他。他覺得心煩，於是，獨個兒上樓去了。相信他們也不會打起來，頂多也只是摔摔東西。而那兩個下人，早就躲進廚房內的房間裏不出來了，他們會等戰爭過後再出來看看是否需要收拾。

    你不要把我也扯了進去，你是越扯越遠！表達自己的想法，是擾亂秩序嗎？你別給他亂扣帽子！難道個個要像你那樣粉飾太平？為了不知是誰認為的正常秩序就應該不發聲嗎？為了所謂的和諧就要我們逆來順受嗎？你辦得到，我們辦不到！恭玟又用語言反擊。

    和諧有什麼不好？起碼大家心裏舒服。整天吵吵嚷嚷的，個個都難受。華港說。

    恭玟冷冷地哼了一聲。當然了，和諧、表面風平浪靜，你跟你阿爸、你大哥就很好受，耳根清靜嘛！但那些逆來順受的人就很難受。

    有什麼這樣子過不去，要天天吵？大家互相體諒、包容一下不就過去了。華港感到不解。

    你當然不明白。你是家裏的一個管理階層，總之，家裏個個聽你的話，不逆你的意就是好了，你就是持家有道。而那些被管理者呢？他們的想法怎會跟你的一樣？他們不是強烈反應，你留意到了嗎？你不也是裝出一副聽意見、講道理的樣子，結果不也是按自己的想法去辦？恭玟數落他。

    我真是搞不懂，你們為什麼對樣樣事情都有意見？不是這個有意見就是那個有意見，個個都要鬧。華港歎了口氣。

    你自己想想吧。你做哪樣事是跟我們的意思去做？你所做的事情有沒有顧及到我們的感受？還是只顧及你阿爸、你大哥的感受呢？恭玟斜着眼看着華港，冷冷地說。說完，自顧上樓去了。

    華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無精打采地，整個背部重重地靠在沙發背上。大廳變得異常寂靜。

    第二天一早，華港走下樓梯，準備到飯廳吃早餐。只見大廳也貼了大字報，有幾張是用紅色墨水寫的，還畫了滴血的圖案，像大耳窿收數一樣，感覺都挺震撼。他們幾個全不見蹤影，華港問下人，回說太太跟兩位少爺都出去了。

    華港一個人坐在飯桌旁，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他覺得今天很安靜，感覺很舒暢。想不到一個人享受早餐，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平時在家裏總是爭吵，什麼事情都能引起爭吵，很累。每天一見到妻子和小兒子就會覺得頭疼、鬱悶，還真擔心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心臟衰竭。今天，在家裏沒見到他們，竟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隱隱約約，他又有種負疚感，大家是一家人，自己卻不願和他們一起，不願見到他們，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這時，他們家的兩個下人琴姐和珍姐站在飯廳門口張望。華港看見了，問：你們找我，有事嗎？

    琴姐和珍姐你推我讓地走了進來，跟先生點了點頭，說：鍾先生，打攪您吃早餐了。

    有什麼事嗎？華港問。

    也沒有什麼我們想我們想辭工。琴姐和珍姐支支吾吾地說。

    辭工？你們找到新工作？華港問。

    琴姐和珍姐連忙擺手否認：不不是的。

    那你們為什麼要辭工？你們的工資也不低，不滿意？我們對你們不好？華港猜測道。

    不是的。她們又再否認。

    那究竟是為什麼？華港再問。

    琴姐和珍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想推對方說話。

    你們直說吧，我不會怪你們。華港給她們派定心丸。

    琴姐鼓起了勇氣說：我們在這裏工作，心裏不是太舒服。

    華港唔？了一聲，眉毛一挑，表示疑問。

    你們家跟別人有點不同。雖然我只是個下人，不應該理太多的事，這些事我也不懂，但就是覺得耳朵、眼睛都不舒服，有時還睡不着覺。琴姐說着，向樓梯、大廳望去。

    華港跟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明白了。華港點了點頭，真的想清楚了嗎？

    琴姐和珍姐直點頭。

    不需要再考慮一下嗎？華港問。

    琴姐和珍姐使勁地搖頭說：不用了，不用了。

    扣了假期，還有幾天？華港又問。

    還有兩個星期，能讓我們一個星期之後走嗎？珍姐插口問道。

    這麼急着離開？華港問。

    琴姐和珍姐又是不住地點頭。

    今天就讓你們走，好嗎？收拾好行李，等會兒過來拿支票吧。華港說。

    謝謝老闆，謝謝。琴姐和珍姐向華港連聲說多謝，就回房間收拾去了。

    看着琴姐和珍姐離開，華港感到有點落寞。一個人站在大廳中發了一陣子呆。她們的感受，他能明白，自己何嘗不是呢？離開是一種解脫，但這是他的家。

    是時候他要去上班了，他提起公文包，走出了家門。在花園的小車房裏取了車。

    坐在車子裏，他緩緩地把車開動，駛進了小區的車道上。華港的雙手把着方向盤，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從家裏到公司的這條路，他天天都走一趟，對於他來說，再也熟悉不過。但是今天，他是如此的心不在焉，走到分岔道、十字路口，他竟然要慢下來認清道路。其實做人和走路一樣，都要辨別方向，都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活了這幾十年，他以為自己應該懂得很多。但現在他才發現他對這個世界完全不了解，就連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都分不清；至於什麼是正理，什麼是歪理，更是不知如何判斷。原來，同一個道理，接受的人說它是正理；不接受的人會說它是歪理。

    他不知道他的小兒子今天是否去了警察局報案，也不知道妻子知道他放走了兩個下人之後會有什麼話說，他更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是怎樣。事情總是不在他的控制之中，有時甚至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華港一家以後會是怎樣的呢？是繼續鬥爭、互不相讓？還是變得平靜、和諧呢？是妻離子散，還是家庭融洽呢？誰也不知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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