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去联邦监狱的那一天，天气阴沉，隐隐能够听到乌云背后隐雷的声音，仿佛有着无数魑魅魍魉想要撕开那口子涌出来。

    白瑟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西装外套，下身是收身的西装裙，里面是一件棕红色的立领衬衫，她觉得既然要去见一个职业是教授的人，那自己也应当表现的职业一些。

    到了联邦监狱外，她跟着几个警卫在办公室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然后就跟着警卫们朝着监狱最深处走去了。

    这阴沉的天气下面，监狱的那些用来给犯人望风的铁栏杆上能够嗅出阴郁的潮味，上面都是锈迹斑斑的斑点，看起来有着陈旧衰败的腐烂。

    那些正在放风的犯人们看到白瑟和斯皮尔大卫从长长地枯萎草坪上走过去，他们的眼神像是捕捉猎物一般盯着白瑟。

    走到一幢坐落在最角落的牢狱之前，几个狱警打开了那层层狱警的铁栏门，然后向白瑟使了一个眼色，“进去吧。在最里面的一间。”

    斯皮尔大卫则是点了点头，然后对白瑟说道：“我不能进去了，你自己进去吧，里面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探头，所以不会有事的，这位警官会跟在你身后的。”

    白瑟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警官制服的黑人警官，冲着那人微微一笑，那个黑人警官却面无表情地看着白瑟，非常吝啬一个笑容。

    斯皮尔大卫顺便把电影的资料塞进了她手里，白瑟随后便提步朝里面走去了，她右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提包，黑色西装里面撑着棕色衬衫，踩着黑色的高跟鞋一副很职业的样子。

    监狱内很黑暗，和外边空气流通的清新完全不同，里面甚至连吸一口气都会觉得浑浊无比。

    白瑟一路朝着尽头走去，但是这件重症监狱中，显然不只有一个需要重症看护的罪犯，比如白瑟走过的几间牢房门外，里面的那些罪犯显然用一种看猎物一般的变态眼神看着她。

    比如在倒数第二间的那间阴暗牢房中，一个骨肉如柴的人原本正在自残，看到白瑟出现立刻冲到了监狱门口，仿佛一只猴子那般紧紧抓着铁栏杆看着白瑟。

    白瑟被吓得高跟鞋差点踩歪了，赶紧尽量避开那里，但是那个变态却使劲对着白瑟的方向用鼻子开始嗅，嗅完后还舔着舌头地说道：“哦亲爱的，我闻到了你下面的味道。”

    鉴于这人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变态，白瑟对于这种拙劣的调侃无动于衷。

    她继续在身后狱警的督促下继续前行。

    最终，她走到了尽头。那里有些腐朽的阴暗味道，仿佛这地方有着已经腐烂了几十年的陈年尸体。

    这地方的灯光不是很足，特别是在牢房的尽头，微弱的让白瑟有些头晕，狱警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椅子放在了最后的牢房门口，打算让白瑟坐下。

    白瑟走到那牢房门口，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着挂在她右肩的包带上，她尽量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朝着那牢房中望去。

    一个穿着蓝色狱服的男子背对着牢房铁栏，他个子很高体态修长，有着一头连欧美人都羡慕的纯正金，他双手靠在背后用一种娓娓的优雅站姿站着。他儒雅的身影和这陈旧不堪的囚服是如此格格不入。

    那个黑人狱警则是直接在牢房门外用一种充满厌恶的口吻，仿佛看着畜生一般看着他喊道：“你有客人来了，脏东西。”

    随后，他顺手把放在牢房门口被吃过的餐盘收了起来，嘴里还念念叨叨咒骂着，“畜生竟然还需要吃饭，真是可笑。”

    而面对这位黑人狱警的辱骂，那人始终背对着栏杆，一言未。

    白瑟打量着那个黑人狱警，他把餐盘收拾起来之后就往外走去了，她便拉过那张椅子，然后就直接坐了下来，望着那背影良久才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英语念得流利，“阿德莱德教授，下午好。”

    闻言，那个修长的身影才渐渐将身子转过来，他皮肤白皙，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睫毛出奇地长，睫毛的阴影在眼帘下形成一个很好看的扇形。他的五官很立体但是很秀气，大概是欧美人的关系，眼眶特别深邃，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就似乎能够把你看穿。

    这个男人脸上带着优雅礼貌的微笑，和蔼的有些过分了，但是隐隐却能感觉到他似乎带着一丝轻蔑。

    并非针对白瑟一个人，亦或者是对整个人类群体。

    他嘴角笑容的弧度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这人是这样的温柔又是这样的让人敬畏，他笑道：“你好，女士。”

    出于礼貌，白瑟站起身来面对着威廉用一种略带尊敬的表情说道：“阿德莱德教授，很高兴能够见到你，我叫白瑟。”

    威廉慢慢靠近铁栏杆，走到了白瑟面前，他双手背在身后优雅地站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打量着白瑟，彬彬有礼却冰冷到拒人千里之外，“斯皮尔大卫派你来的？”

    白瑟点头，她现这位传闻中的食人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刁难人，“没错。”

    威廉的笑容忽然拉长，仿佛幽幽品味着一杯香醇的咖啡，“你知道你是第几个？”

    白瑟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她尽量把自己塑造的不喜不悲，不被威廉看出自己的任何内心变化，在这种人面前，这样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因为他会轻易捕捉到自己的一个内心变化，由此成为他控制别人的把柄，白瑟淡淡说道：“第四个。”随后她一摊手，“请听我说，阿德莱德先生，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不，不。”威廉说话时候语很慢，就像他的表情那般永远从容不迫，优雅绝伦，“白瑟小姐，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隔壁可爱的小麦里和你说了什么？”

    他明明是听见了，刚才那个疯子说了什么，他这是算在羞辱她？

    她知道他试图在激怒她，可是白瑟没有丝毫的尴尬和窘迫，她甚至只是放松地摇了摇头，然后很自然地露出一个随性却优雅的笑容说道：“如果教授你十分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他刚才说，他能够闻到我下面的味道。”

    没有任何遮掩，把自己最窘迫的境遇从容地述说了出来，这是她第二个能够称之为亮点的地方。第一个地方，是她相比别人的粗鲁对他表现出，出乎意料的礼貌。

    威廉对于白瑟的直白没有太大的表现，他则是慢慢闭上眼，在空气中用力闻了闻，然后露出一个充满暗示的笑容，“没关系，我没有闻到。”

    然后他又抬头在空气闻了闻，慢慢地，细细地，似乎还带着点品味在里头，然后低头看着白瑟说，“你的洗精有栀子花的问道，是b1ax牌子的。”

    威廉似乎愿意与她继续交流下去，他依旧是贴着铁栏看着她，那双幽蓝如蓝宝石的眼睛充斥着智慧c深邃和病态。

    白瑟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拿在手中给他看，“这是我名片，我的名字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威廉一只手扣上那牢房的铁栏杆，凑近看了看道：“我看不清，白小姐可否拿近一些？”

    那语气，和平却幽静的让人不敢靠近，可是他要看，白瑟只好凑近了拿给他。

    威廉的眼睛在名片上打转了一会，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瑟，口气中带着不明的看透，“这名片的油墨痕迹很新，你应该没什么名气吧？”

    白瑟被这么直白地指出，并没有生气，而是依旧非常坦诚地接受对方的挑剔，“你说的对，我没什么名气，这名片是昨天刚刚印的。”

    威廉看着她，用一种和煦却仿若沼泽般混沌的眼神，“不，你做得很好，你很有礼貌，小麦里对你十分不礼貌的言论也可以容纳包容，你让我认识到了亚洲女士的优雅。”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缓慢而温良，他嘴角的笑容看似温和，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和冰冷，还带着隐隐的偏执和病态，“那么，白小姐，我知道你要给我看你的履历。”

    “没错。”说完白瑟就把一叠资料从牢房的抽屉口推进去，威廉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指翻开了那抽屉，把资料从里面拿了出来，然后开始随意翻阅了几下，“你是中国人？”

    “没错，教授你似乎对中国人很感兴趣？”

    “啧啧有人说中国人的肝是大豆味的，我只是很好奇。你可以给我解答么？”说完，他嘴角撩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白瑟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她还是尽量保持着脸部肌肉的放松，“很可惜，我想教授应该此生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威廉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白瑟，那轻微的一瞥中，带着无尽的轻蔑，但是随之他依旧是优雅的笑着，翻开资料的下面几页问道：“这些是什么？”

    白瑟也是摊手无奈，在一个杀人犯面前，她似乎一直没有失态，“大卫导演说希望你能填写一下这份表格，让我们对你犯罪的心理做一个调查，可以更好有助于电影的拍摄。”

    威廉的目光在页面上的几道分析题上掠过，眼底是娓娓的笑意，“白小姐，你很优秀，把一切事情都做得很好，我愿意和你交谈，但是。”他直接把那东西重新扔回了抽屉里推出来，语气中带着非常绅士的不满，“但是，这份拙劣的问题就不行了。”

    白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说道：“没关系，这个做不做随你。”

    威廉靠在栏杆上，对着白瑟露出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笑容，依旧是缓缓道来：“你很有野心，所以你也和斯皮尔大卫一样急于求成。”

    白瑟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忽然转到这个方向来了，她起身打算要反驳威廉，可是威廉却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你知道你拿着那个名贵的包，却穿着那廉价的衣服，像一个什么样？”

    白瑟摇了摇头，从一开始莫名其妙的表情开始变成了反击状态，“廉价和名贵并不是被你这样拿来对比的教授。”

    威廉不理睬白瑟，继续用一种满含礼节的眼神打量着白瑟，优雅的吐露着他对白瑟轻蔑的评价，“你就像是一个土鳖，一个忙碌，有野心还带着点品味的土鳖。”

    白瑟的眉头开始越皱越紧，她没有反驳他。

    威廉的目光紧紧钉在她的脸上，仿佛含笑却犀利地评价着白瑟这毫无意义的一生，“虽然你衣食无忧的长大，但是你的家庭只是中下阶层，是不是？你极力想要摆脱你带有口音的中式英语，因为你认为自己身为黄种人在白种人的圈子内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你的父亲莫非是一个铁道工人？满身水泥污迹的味道让人们都不愿意靠近他。你的上司应该对你有意思，不过你可能对他的暗示毫不理睬，因为你的志存高远。”

    威廉就在这幽暗的枯灯下，对着白瑟那张连眉头都完全舒展开的脸庞，用圣人亦或者是裁决者的目光，施舍一般的对白瑟进行了一次评头论足。

    是的，如果先前白瑟的眉头还会皱起，此刻她的表情是完全的舒展，仿佛只是在看戏一般，看完拉倒。

    待威廉说完之后，她微微挑起眉毛，仿佛赞许一般地笑着看他，那微微弯起的眉眼，正在告诉着威廉，此刻她没有丝毫的不悦，她眼底攒着笑，“你很有洞察力，教授。那你能否用你这举世无双的洞察力来分析一下你自己呢？”

    随后她略带讥讽一笑，歪着头说道：“怎么样？把自己观察一下然后写一份对自己的观察日记，这个主意不错吧？”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凝视着他，眼中带着反击的快感，“或许，你害怕这样做吧？”

    威廉沉默地看着白瑟这样的反击，缓缓转过身去朝着牢房深处走去，“你回去吧，白小姐，或许今晚我可以问狱警在牢房的电视上播放一下你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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