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识妄真山

    遥远古时，有一处千仞之山，山壁垂直，险峻不可上，其下风调雨顺、树环水旋。时人谓之“妄真山”。

    此山系百十年前一好扶乩、推演天象的道士费尽半生心力所寻得的一块风水宝地，其名亦是道士从易经六十四卦卜到的天定之名，无处可考。

    时至百十年后的某朝某代，妄真山因为这一传说，附近零零散散前来定居的人们渐渐组成了一无姓的村镇，因为这处风水宝地的滋养尚未曾受到战乱苛税或旱涝蝗虫等灾祸侵扰，良田美池，衣食丰足，自是心怀感激，遂以妄真山之名自称为妄真村。

    到了再有十几年后，这妄真村中却有一户人家遭了一趟奇遇。

    村中新搬来一对小夫妻，丈夫俊美，妻子灵秀。奇的是这丈夫甚是疼爱妻子，从不令她下地干活，农田里的脏活累活自己一概揽在身上。丈夫名唤“登士”，性格随和谦让，平日里很得人心，只是不爱多言；妻子名唤“尚英”，性情乖僻，更加鲜少与村中人交谈，平日里一向大门不出，只顾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写字，也会作画，且诗书字画气度不凡。她白日里作几张，攒多了便由丈夫到市镇上人多密集的繁华处转卖，挣得不止比做农活的多，甚至于不出半年，已经成了村最富足的一家。

    有了钱后登士的吃穿用度也不见好转，尽是拿这些钱用在作妻子的身上。尚英却并不去添置衣物、首饰，除去购买笔墨纸砚与度日所需外，余下的钱都由她尽数攒起，仿佛她日后自有什么用处似的。尚英足不出户，穿得同普通的乡妇一般，登士则不知为何总是身着麻履鹑衣，因而这妄真村最富有的一家，在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倒像是最穷酸的一家。有人见登士受苦，在田中干活时问过一二，他总是苦笑不语，也不说责怪妻子的话。人人都在私底下传说这家是“女当家，男惧内”。风声传到尚英耳朵里，她却像不在意似的，仍不曾略略放松丈夫的衣食开销。

    尚英家又在村中生活了几月，渐渐听闻说尚英病了。据登士描述，尚英患了一种厌食之症，不进粒米却也不饥饿，只有渴了时饮些泉水。村中人哄笑说该不会是怀了孩子，他连连摇头叫大家别再取笑他，村人方知尚英是真的病了。

    尚英病了一月有余，形容瘦削，衣带渐宽，面色萎黄，且身有奇臭，日日沐浴更衣也不能去除。登士心焦，从繁华市镇请来多位有名望的大夫，皆云此病他们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无力回天，只有叫他早早备下灵柩寿衣等为宜。他听了几位大夫都这么说，煎熬得自己也憔悴下去，面黄肌瘦。村人看在眼中，可怜这对苦命鸳鸯，更为可怜登士之痴情，但因为不敢沾惹了尚英的病气，愈发远远地避开他二人。

    这一日，尚英忽而神采飞扬，眉目清明，面上光彩熠熠。登士心中知道此乃不祥之兆，又因生怕尚英起疑，待看着尚英睡下后，趁夜中月色赶至镇上棺材铺赊账匆匆订下一副尚可的棺木与寿衣等等，备齐后连夜雇了辆马车赶回家中。

    那棺材店老板知道登士平日里卖些书画维生，他自己也还曾求过一副。又知道没人会拖这种阴间用钱，伤阴鸷的。故而勉强睁只眼闭只眼将那许多东西赊给他，吩咐他人一死就来补上。见登士连连答应，又千恩万谢，感激不尽，这才放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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