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方修整

    李排长牺牲了，他是那么地不甘，带着对世界的深深眷恋离去了！

    没有哭泣，没有悲伤，只有燃烧的熊熊怒火。

    满腔怒火的卫海权成为临时排长，双目含泪带着残兵继续拼杀。

    他这个排长也许只能代理几秒钟或几分钟，或者很久，只有天知道。

    现在包括卫海权在内的所有人已经杀红眼，脑海里只剩下鲜红的“杀”在回荡。

    战况越来越惨烈。

    他的王八盒子已经无法使用，先是卡壳，之后把撞针也折断了，完全不靠谱。

    直到此时卫海权才体会到他拿到王八盒子时老兵“嘿嘿”笑的些许原因。

    一方面王八盒子的滚烫弹壳不住往身上掉，另一方面是常卡壳，紧急情况可能就要了命。

    没有手枪的帮助，卫海权只能拼命挥舞刺刀，没多久全身几近脱力，老兵和豆芽也是气喘如牛，明显快要坚持不住了。

    周围国军人数在逐渐减少，眼看着参与冲锋的所有士兵将要葬身沙场，形势危急。

    “冲啊！杀！杀！杀！”

    突然，不远处的阵地上传来嘹亮的喊杀声。

    “援军！援军来了，弟兄们杀啊！”

    国军的士气瞬间高涨，鬼子反而有些慌乱。

    鬼子反应很迅速，很快由远及近传来“曾曾得太！（全部撤退）”的叫喊声，他们非常干脆地交叉掩护退出战斗，向后撤走。

    国军占不到便宜，没有追击，只是救下战场存活的士兵，退入阵地。

    白刃战前，三排还有几十号人，现在只剩下七人，当然三班的老兵和豆芽也活了下来。

    此时阵地上几名军医在积极救治伤员，一边包扎，一边开伤票，不时喊担架送到后方战地医院治疗。

    伤员若是小伤的话，包扎一下就没问题，但白刃战中刺刀刺伤后，很多重伤员在后方医院撑不过多长时间就牺牲了。

    “三排长！三排长！”不远处走来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冲这边叫喊。

    “排长，排长，那边长官找呢！”豆芽儿在一旁提醒卫海权。

    “嗯？”刚下战场的卫海权还没回过神来，脑袋有些发蒙，此时他才想起战场上他已经是代理排长了。

    于是卫海权匆忙喊道：“到！”

    “是你？！”军官很意外，走过来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卫海权，“你是三排长？”

    原来这军官就是刚才战场上他救下的那位军官。

    “报告！李排长和宋副排长在刚才的战斗中英勇阵亡，现在暂时由我代理排长。”卫海权起身应答。

    军官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一眼卫海权，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你就是卫海权？”

    “是的，长官！”卫海权仰头挺胸。

    军官轻轻点点头，说：“嗯，不错！我是二连长王得功。刚才战场上多谢相救！”说完拱拱手。

    “您客气了，应该的。”卫海权有点不好意思。

    他转身看看周围，问：“你们还有多少人？”

    “只剩七人了，其他人都殉国了！”卫海权情绪低落。

    王连长拍拍卫海权的肩膀，长出一口气，鼓励道：“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我们是打国仗，党国会记住献出生命的所有英雄！现在你正式接任三排长，好好干！先带着剩下的弟兄到后方修整，这里由三连接防。走吧！”

    “是。”

    卫海权收拢三排仅有的七人，跟着部队退出阵地。

    今天的白刃战鬼子拼的很凶，国军伤亡极大。

    沿途伤兵随处可见，就连勤务兵也个个带伤，所有人神情木讷，不是抱着长枪发呆，就是歪倒在战壕内打盹，四周的炮声和头顶敌机的轰鸣声好似不存在般。

    连续高强度的作战，大家的精力几乎耗尽。

    在后方修整，其实不能算作后方，是在坡后离阵地很近的一处宽阔战壕内，只是不和鬼子直接交火，但头顶鬼子的敌机还是有一定的威胁。

    在这里卫海权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馒头和飘着油花的菜汤，不过馒头不多，米饭管饱，饭后还有很多上海市民捐献的饼干、糖果等零嘴儿可以吃。

    三排的人数不足一个班，现在只剩老兵副班长和二班长李长贵中士，还有其他四个大头兵，而此时兵源严重不足，在这里依然无法补充。

    七人凑到一块，吃饱喝足后有些犯困，唯独豆芽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他轻轻拉拉卫海权的衣角，瞪大眼好奇地问：“排长，你在洋人那读过书？啥样子？能和俺说说不？”

    周围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显然都很感兴趣。

    卫海权此时才想到，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时空黑户”，读过国外的大学只是在参军征兵处扯淡忽悠人时说的，虽然他是上过大学，但那是二十一世纪的国内末流烂大街大学，何况现在根本就不存在。

    为了能在民国这个人吃人的混乱社会很好地活着，他需要撒一个小小的谎言。

    “洋大学，咋说呢，和咱民国现在的最高学府差不多啦，像和清华大学、同济大学这些大学其实没多大区别，只是学的内容有些不一样，学术水平高低也不一样。毕竟洋人很早就有大学了，咱们开办大学可晚多了。现在在国外读大学的都是些有才华的，像咱军中有些长官都是国外军校毕业的。”

    豆芽满眼崇拜：“排长，你是在啥子大学？”

    “我啊嗯在美国读，对，usa，美国知道吗？”卫海权问豆芽，再看看其他人。

    “听说过，挺远的一个洋人的国家。”所有人都很茫然，只有老兵一挑眉应道。

    “美国，洋人的国家，俺听老人们说洋鬼子都像魔鬼，满脑袋绿长毛，眼睛冒蓝光，血盆大口，喜欢吃小孩，很可怕！”豆芽有些畏惧地说。

    “哈哈，小豆芽儿，你个小屁孩只知道待在军营里，啥逑也不知道，就瞎扯！那大上海租界还不成了魔窟窿啦！”旁边的二班长略显浮夸地大笑道。

    “呵呵，没那么可怕，洋人和咱们差不多，只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稍有些不一样。”卫海权笑道。

    卫海权把旁边的一块弹药箱上的木板垫到屁股下面，放下在撤退时随便捡的一把步枪，双手搓搓脸，大脑飞速转动，接着忽悠：“我呢，是在美国南加州要塞军事学院上学，听说小东洋打进咱们国家了，弃了学，回来报效祖国，坐船来上海后，正好赶上小鬼子打进了上海，就想办法参军，虽然参军时有些波折，但总算是上了战场。”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故作尴尬状，叮嘱众人，“以后有人问起，别说我在洋军校没毕业就跑了回来，就说是军校毕业生，知道不？”

    “明白！”

    “晓得！”

    “知道！”

    所有人都低声保证，一副坚决保守秘密的表情，其中老兵表情虽然严肃，但眼珠子一直在乱飘。

    他本来想说西点军校什么的，但西点军校名气太大，而且很多国军高级军官在那里留过学，露馅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只能找没名气的或名气小的，以前看新闻时听到过要塞军事学院，好像民国时有中国留学生，但没听过有什么出名的留学生，不像西点军校，如税警总队温应星那样的大拿不在少数。

    卫海权选要塞军事学院也是没办法，关键是其他国外不出名的军校他完全没记住，只能选这一所，糊弄一下。

    再说，国外的事，现在有几个能说清楚的，毕竟老蒋还糊弄说自己是鬼子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他这样的小喽啰估计更没人在乎。

    要塞军事学院也有一定的名气，但是毕竟不如西点军校大，虽然露馅的可能性也不低，不过对于现在随时可以丢掉性命的卫海权来说，露馅也无所谓，此时还想不到那么远，只能将就，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说一所普通大学，明显在以后的日子不太好混，说国外的军校，现在估计很能吃得开，毕竟华夏很长时间都是国外的月亮比较圆，洋玩意儿都是很高大上的东西。

    之后精神抖擞的卫海权便开始瞎扯美国的一些风土人情，虽然只是凭着记忆中电视上、报纸中看到的一些，但也说得激情澎湃、唾沫横飞。

    周围其他休息的士兵也慢慢靠过来听，很快聚起很多人，而且个个听得聚精会神，大有一饱耳福之势。

    卫海权对着一双双充满好奇、求知、憧憬的眼神，侃劲儿十足，以我为中心的自信心空前膨胀。

    忽然人群外边传来一阵喊声：“三排长！三排长！王连长通知现在去连部开会！”

    “哦，好的，来了！”

    大家听得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打断非常不爽。

    “开啥子会嘛，晦气！”

    “卫排，再说会儿呗!”

    “是啊，再说一小会儿，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也许是因为在残酷的战场上所有人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娱乐贫乏的年代一点稀奇的事物都能乐半天，对于这些大头兵来说，国外的那些闻所未闻足以颠覆他们的世界观的事物，吸引力莫名强烈，此时他们的激情已被充分点燃，身心放松，突然被打断，像是在旺火上泼了一盆冰水，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弟兄们，战事要紧，战事要紧！感谢各位捧场，一会儿回来得空儿，咱再继续唠，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卫海权一抱拳，斜挎枪，向人群外走去。

    “卫排，记得早些回来，大伙儿没事都在这等着呢！”

    “是啊！”

    “一定，一定！”卫海权边走，边高声应答。

    虽然战士们身上个个带伤，但都兴致盎然，卫海权走后，又凑到一块继续侃。

    一会儿，卫海权来到在土坑中用几根树干搭建的简陋连部。

    要见连里的所有头头，得留个好印象，要拿出貌似国外军校生的气势来，得装个逼。

    他整理一下破烂的衣装，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大步走进去。

    连长王得功和其他几位军官正趴在弹药箱上查看着军事地图。

    “报告！三排长卫海权前来报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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