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朝开

    握剑的右手开始颤抖起来，漆黑的剑身也随之抖动。

    右臂里面乱刺的细针好似越来越多，越来越狂暴，最终达到了一个极点，舒易整个手臂忽然失去了知觉。

    同时用黑色丝线紧密缠绕的防滑剑柄，也从他的手心滑落了下来。

    战场之上一个用剑作为武器的人，关键时刻却不能握剑在手，虽不至于立刻就会死，但也和砧板上的鱼肉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舒易并没有感觉到手中的剑已经滑落，仍然目光平静地望着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低头，看到他脸上出现的笑容后，深陷的眼睛越来越亮，像闪耀在黑夜中的两颗寒星，面部干枯的皮肤像是充了气般丰满起来，变得红润而又有光泽。

    他搭在竹椅上的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剑，整个剑的设计非常简约，剑柄与剑身中间的防滑槽隐不可见，两者犹如一体，让人分辨不清界线。窄长的剑身漆黑如墨，剑柄之上同样也是用黑色的丝线缠绕。

    这柄剑和舒易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舒易眨了眨眼睛，平静的目光渐渐疑惑了起来。

    心想难道这个世上还有一把这样的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发现手掌僵硬地撑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剑早已不见了踪影。

    双目中的疑惑变为惊讶，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青云道长手中的墨剑，满脸的不解之色。手臂没有了知觉不假，可自己的一双眼睛却没有瞎，反而非常的好。

    青云道长取剑的动作，他没有丝毫地察觉。

    舒易眼中的惊讶还没有散去，忽然又变得震惊起来。

    因为前一刻连走路都需要自己搀扶的青云道长，竟然从躺椅上缓缓地站了起来，这几年因病痛折磨而变得佝偻的腰背，站起后挺立得笔直如杆。

    “不错，比以前进步多了，就是应对还有些生硬，力道的把握还差些火候，白白浪费了体力。”青云道长走下台阶，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又道：“易儿，看仔细了，为师最后再教你一式，此剑式还不完全，我暂时命名为‘道’，以后你若是有机缘，一定要把此式补全了。”

    舒易目光呆滞地凝视着突然精神焕发的青云道长，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意，尽是悲哀之情，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无声地滴落在衣襟上。

    他悲声应道：“是，师父。”

    胡人老者自踏步这个院中起，就没有正眼瞧过躺椅之上这个形容枯槁的老道士。在自己的一刀被舒易接下后，就一直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墨剑，没有离开过一眼。

    直到墨剑从舒易的手中脱落，然后被这个他没有正眼瞧过一眼的老道士拿在手中后，他眼中露出惊骇，远远地退到了庭院门口处。

    舒易没有看清那把剑是怎么到青云道长手中的，胡人老者却看到了，虽然他只看到了一个残影，可终究是看到了。

    此时他眼中对那把墨剑的贪欲早已被恐惧取代，青云道长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横在他生命的道路上，如果不设法迈过这座大山，那他的生命今天就会结束在这里。

    站在院子门口似乎还不能让他感到安全，脚下不禁又向后退了几步，直至退到了门外才停下。

    “放箭，杀了他们。”胡人老者站在门外，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手持弯刀的胡人迅速退后。

    接着羽箭的破空声就响了起来，站在前面一排的弓箭手刚退下，后面新的一排弓箭手又崩紧了弓弦，第二轮射击马上就要紧跟其后。

    青云道长仍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声音却飘忽了起来，传进了舒易的耳中：“不要让他们两个死了。”

    杜长书站在台阶上，双眉拧成两个疙瘩。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躺椅之上的青云道长为何突然如返老还童一般站了起来，又是为何青云道长的面部丰盈了起来。

    这些都是他近距离亲眼所见，并不是假的，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沉浸在思考中的他，对现在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察觉，直到明亮的天空忽然变暗，他才回过神来。

    抬起头，漫天的箭雨又让他僵直在原地，心中叹息：今天死期已至，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自己，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才有今天的局面，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舒易不是神仙，虽然穿了几十年的道袍，住了几十年的道观，但是好像也不是一个真正的道士，他只是一个身形欣长，有些力气的少年。

    看到箭雨落下，他左手抓起台阶下昏迷的孙时腰带，同时大步跨上台阶，跳到杜长书的身旁，然后右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们二人甩进了房间深处。

    做完这些后，舒易才发现自己麻痹的右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原状。来不及细想原因，他又担忧地看向台阶下的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还是站在原处，箭雨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数寸处，他提着剑也没有丝毫阻挡的动作。

    舒易看到这一幕，提起脚下的躺椅，不顾一切地冲到他的身前，把飞到面前的羽箭全部挡了出去，动作非常娴熟，好像经过特殊的训练似的。

    有些人有过一次小小的失误后，可能并不会太过在意，甚至下一次遇到同样的情况时，还会继续失误下去。舒易显然并不是这样的人，有过上一次的教训后，他就一直苦练这个技能，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形。

    这一连贯的动作在不到一个呼吸间发生，这已经达到了舒易的极限速度。

    但是片刻间，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眼角余光处，身后青云道长的身影在慢慢的消散，不一会就完全没有了踪影，停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残影。

    第一轮箭雨也已经完全落下后，预料之中的第二轮箭雨却迟迟不见踪影。

    此时本应该非常寂静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簌簌声，虽然这声音比雪花落下的声音大多了，但依旧是微不可闻。

    舒易看向声音的源头，一个淡青色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青色的身影所到之处，那些胡人弓箭手好似灵魂被抽离般纷纷倒下，画面异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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