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什么事”吴彻明回头, 雪后的阳光刺眼得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白梦微合双眼, 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长出一口气“没什么, 现在租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吴彻明掂了掂自己的钱袋, 道“我现在还有一二百两银子, 找家打铁的铺子, 做几口铜锅，接着推广我的串串香。”

    “行，那我们走吧。不得不说, 您做的东西确实很好吃。”白梦这次是由衷赞叹, “在永乐市坊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去过您的店里吃过串串香，那几年您的收入可是比唐仲医馆还要好。”

    听到“唐仲医馆”这四个字, 吴彻明刚刚勾起的唇角又僵在了脸上。

    他这一走, 还不知道不知道唐家有没有碰上什么麻烦。若是贺将军的儿子发现疏桐就这么从他的亲兵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永乐城, 怕是会被气个半死。

    “吴先生, 您怎么了”白梦看吴彻明的脸色不太对。

    吴彻明摇摇头“没什么。等新铺子弄好之后, 我抽空回一趟永乐，回去看看唐家。”

    白梦回了声好, 随后，跟着吴彻明走进了萧临城内人潮攒动的坊间。

    除夕之夜。

    萧临皇宫内张灯结彩, 处处都都弥漫着喜庆的氛围。

    疏桐和赵文昱身着一身吉服, 正襟危坐在侧方的席位上。来来往往的宫女们呈上一道道精美的菜品, 陆续放在他们面前的桌案上。

    疏桐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却没有食欲。或许是胃口被某个人给养刁钻了。

    赵嵘身穿一身玄色裘冕坐在主位之上，慈祥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他身旁坐着的，是萧临的新皇后宁姝。

    原本应是与朝中重臣共同庆贺的除夕之夜，可因为疏桐的归来，赵嵘特意设为了家宴。由于赵嵘对于男女之事上有心无力，再加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虽有侧妃，但也形同虚设，所以膝下只有疏桐和文昱两个儿子，还有就是这个新后怀中抱着的只有三个月大的静汇小公主。

    疏桐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新母后。几年前，在母后还未去世，在自己还未被驱逐出萧临的时候，每逢除夕夜，母后都会带着他和兄长一起去看烟火，和父皇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即使父皇心中并不怎么喜欢他，但在这日，还是会赏他不少压岁钱。

    这些钱，疏桐只留下极少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都分给了仆人们。即使那些仆人从未伺候过他，但这样做还是让他很高兴。

    赵文昱见这个弟弟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盘点心，以至于连父皇举杯祝酒的话都没听见，悄悄碰了他一下，指了指桌上的酒杯。

    回过神来之后，疏桐立马站起身举起了杯盏，向父皇祝贺，随后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然而，第一次喝酒的人，如果选择这种喝法，势必会被呛到。

    “咳咳咳，咳咳”

    一口酒下肚，疏桐便捂起脖子狠狠咳嗽了起来，温热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脖颈处，沾湿了衣襟。

    赵文昱见状立刻上前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擦拭着他襟前的水迹，又担忧又好笑道

    “不会喝酒一次就少喝点儿，又没有人跟你抢着喝。”

    疏桐还是在按着胸口一直咳嗽，完全说不出来话。

    赵嵘见状，让下仆端来了一杯甜茶，朝疏桐走去“桐儿，这是你母后亲自为你煮的甜橘茶，快喝些顺一顺。”

    疏桐努力克制住咳嗽声，起身双手接过赵嵘手里的茶盏，随之向他和新皇后微微颔首“多谢父皇母后”，又低头浅浅喝了一口甜茶。

    新皇后宁姝把怀中的小公主交给乳母，也走到疏桐身前，伸出一只手轻放在他的肩头，温声道“这还是本宫第一个与你共同度过的除夕夜，你不在的那些年里，在这天陛下总会提起你，如今，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疏桐低着眼帘，并没有看向宁姝，但还是恭恭敬敬对她行了一礼。在他心中，母后永远只有一个。

    “今夜是除夕，朕赏给你们兄弟二人一样东西。”赵嵘走向暖阁墙边的博古架边，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了一块白玉那是一个镇圭。

    “这是朕当年吞并辽疆时，从其王室中得来的一件礼器。相传，这玉镇圭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朕膝下儿女单薄，你们兄弟二人，今后就是萧临的希望。”

    疏桐看见他拿出这件玉器时，顿时身形一僵，额前布满了一层虚汗。吴彻明曾经和他讲过，镇圭乃是天子才能用的礼器，父皇却在今天把此物赠与他和兄长，究竟是何意

    疏桐稍稍侧过脸去看赵文昱，果然，平日里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兄长，此刻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赵嵘把他们两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赵文昱一撩衣摆，随即跪下谢父皇赏赐之恩，疏桐也慌慌张张地跟着他一起跪下谢恩。

    “快快起身，今夜全是自家人，孩儿们不必多礼。”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却迟迟没有人去接那块儿玉镇圭。赵嵘见状，直接把玉镇圭递到了疏桐面前，嘱咐道“桐儿，你和你皇兄定要好好保管此物，切勿丢失。”

    疏桐的脑袋现在还是懵的，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那块玉镇圭已经躺在了自己掌心中。他连忙转过头去看赵文昱，只见赵文昱脸上阴翳更甚，但在对上疏桐不知所措的眼神时，又瞬间转为了和煦的微笑。

    “桐儿，还不赶快答应父皇，定会好好保管这镇圭。”

    疏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赵嵘面前失态了，又要匆忙跪下，被赵嵘一把拦住了。

    “朕已经说过，今夜不必多礼。看到桐儿回来朕心甚悦。”赵嵘满目慈爱看着疏桐，“都坐下吧，御厨已经把吃食备好了，等用完晚膳，文昱可带着桐儿到宫外走走，听闻城内坊上很热闹，朕准你们出宫。”

    赵文昱和疏桐回到各自的席位坐下，对赵嵘和宁姝说了几句祝福的吉祥话之后便开始低头吃起了面前各式各样的食物。

    萧临御厨的手艺可谓举国无双，可在疏桐看来，还是比不过吴彻明做的。

    席间，宁姝一直在调解着气氛，她抱来了静汇公主，赵嵘还时不时的逗她玩，赵文昱也言论风生，只有疏桐自己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他们互言，放在一旁的玉镇圭直让他如坐针毡。

    “明明兄长才是萧临的太子，以后这天下肯定是兄长的，父皇为何会把镇圭这种象征大权的东西交给我”疏桐在心中思索着，“若是兄长以为我此次回来是要争抢他的太子之位，那就糟了不过，想必兄长也知道父皇先前对我的态度，他应该不会多虑吧”

    或许是疏桐想得过于入迷，以至于筷子夹了一片青菜悬空了半天还没送进嘴里。赵文昱侧脸看了看他，深出一口气，放下了筷子走到了他身旁。

    “在想什么连饭都忘了吃。”

    疏桐被这一句话唤回了思绪，慌张间，不小心把肘边的酒盏给碰掉了。

    “兄，兄长”

    赵嵘和宁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把视线也转移了过去。

    只见赵文昱无奈的笑了笑，把自己的椅子拉过去和疏桐一起同坐，仆人们把沾湿的地面清理干净。

    疏桐此刻正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长着口也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赵文昱像是丝毫不在意，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态度，还是那个疼爱弟弟的哥哥。

    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往疏桐碗中夹了几片鹿肉“桐儿来常常这个，这是王将军在塞外猎下的一头驯鹿，御厨今天新鲜宰杀的，味道很不错，你尝尝看。”

    疏桐捧起面前的小瓷碗，把肉片送入嘴中。

    “好吃吗”赵文昱问道。

    “很好吃。”

    其实，他并没有细细品尝这鹿肉究竟是什么滋味，也不敢去看赵文昱，只是机械的把碗中的食物都塞进嘴里。

    赵嵘和宁姝看到这一幕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番，并没有说些什么。

    这顿年夜饭疏桐吃得可算是食不知味，好在赵嵘今日准许他和兄长一起出宫去城内转一转，还有机会开口跟兄长细细解释。

    两人此刻正走在一条较为偏僻的小径上，身后跟着几个便衣护卫们。再往前行不久，就到了城中最为繁华的长街上。

    “兄长。”疏桐跟在赵文昱身后，忽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什么事”赵文昱脸上依旧尽是温柔。

    疏桐从怀里掏出那块玉镇圭，赵文昱看见之后，唇角的微笑还是稍稍僵硬了一下。

    疏桐把这块白玉双手递给赵文昱，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兄长，你是萧临将来的国主，这个镇圭，是属于你的。”

    赵文昱看着他手上的那块微微泛黄的白玉，神色有些落寞。疏桐又接着道“兄长你放心，我是断断不会跟你争夺太子之位。从小你与我一同长大，你该知晓我的心之所向。朝堂之上，我从无此意。至于父皇为何把镇圭给我，我想，他应该是在考验你我兄弟二人是否存在嫌隙”

    越说到后面，疏桐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眼睛也不敢再看着赵文昱。谁知，他的这番话，却让赵文昱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傻了。”

    “嗯”

    赵文昱朝疏桐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你呀，几年不见，怎么还学多了不少心思，可还是你那位好哥哥教你的”

    没等疏桐再解释，赵文昱倒是先开口了“我自然是知道父皇今日此举是何意。”

    疏桐有些疑惑“那，那兄长为什么还是一副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赵文昱看了看疏桐背后零星跟着的护卫们，压低声音对他道“我不是不高兴，我是在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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