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8.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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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哥哥本是有月钱的, ”宝玉慢悠悠道, “每月读书,也有八两的散银两做平日里的花费, 再加上正儿八经的月钱——这便是每月十两了。出门在外皆不用自己出钱, 这府内除了偶尔赏下人几百钱,也用不了其它的。还望妈妈好好和我说一说, 这钱是如何花的一点儿都不剩, 竟还要妈妈填补进去呢?”

    “这”王妈妈哑口无言,半晌后惨白着一张脸, 仍自嘴硬道, “爷将这钱花去了何地方, 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宝玉挑了挑眉, “那妈妈填补进去的钱,是用在何地了?”

    王妈妈使劲儿咬了下下唇, 眼珠子转了圈, 不说话了。

    “怎不说话了?”宝玉轻笑一声, 意有所指道, “我怎么听说,妈妈光是上夜时输进去的钱及吃酒的钱每月便不止二两呢?”

    王妈妈一下子瞪大了眼, 心突突地跳起来。旁的都还好说,只是这夜间聚众赌博一事若是闹出来,那可便是万万不能翻身的了!

    她也顾不得方才那满脑子乱转的主意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苦求道:“三爷, 宝三爷,我不过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时太过着急了些。若是有什么地方言语冲撞了迎三爷,那并非是我本意,我该打,我该打!”

    虽是这般一声接一声地哀嚎着,她的手却是始终不曾动的,只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着宝玉的神情。见这位小爷眉眼冷凝,一丝动容之色也无,只得咬着牙,真上手向自己脸上抽。

    “叫你冲撞爷!”

    “叫你脾气坏!”

    “叫你还敢瞎编排主子!”

    她一面骂一面打着,不多一会儿,整个面颊便如馒头般肿胀了起来,通红一片。她的脸上火辣辣地做烧,只觉头也开始嗡嗡作响,几乎不曾一头晕倒过去。

    无字天书看着她感叹,

    一屋子的丫鬟仆妇俱都低了头,恨不能将自己挖个坑埋起来。一直到王妈妈的手臂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宝玉方瞥了她一眼,像是才看到她如此凄惨模样般惊道:“哎呀,妈妈,我不过随口说了句话,妈妈怎么就跪到地上去扇起自己来了?还不快来人,把妈妈搀起来!”

    王妈妈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心头暗恨。她是在这府中做惯了的,哪里能不知晓这句话其中的关窍?宝玉这句话一出,她便由被主子责罚变为了因着做错事而愧疚才自打脸面,这便成了她自己的事,与宝玉再无任何关系。

    就算是她想要去告状,这脸也是她自己要打的,乃是自己下狠手打成这般凄惨模样——这样一来,她只能将这满腔的委屈给费力地咽下去,因为便是求到邢夫人面前,邢夫人也是没办法护着她的。

    她瘫倒在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此时方晓得了宝玉厉害。

    迎春于一旁静静看了许久,银白锦袍,乌发如墨,温和而良善,竟像是个纸做的公子哥儿,再不染一丝尘埃的。直到眼看着宝玉显然是动了真气,眸子里都燃起了一簇簇暗色的火焰,方上来几步,轻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哪里是何必?”宝玉冲他瘪瘪嘴,“哥哥原该硬气一些才是,你才是这府中主子,他们不过是些伺候你的奴仆。若是尽心尽力,自然有他们的好日子;若是像这般奴大欺主,哥哥便径直去说与琏二嫂子,让人一顿棍子打了出去便是!”

    司棋原本正对着那王妈妈怒目而视,闻听了此话,不禁抚掌道:“宝三爷说的是,只是我们家爷性子太软了些,向来都由着她们去,再不肯管的。”

    “她们原也不容易,”迎春静静道,“不过是些许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况且她说的,我总是不允便罢了,何苦又令你生这气?为着她们,竟不值了。”

    宝玉简直要被他的这性子气个倒仰:“你——”

    “嘘,”迎春点了点他的额头,“生气伤身子,若是为了她们惹得你不痛快,岂不是为了老鼠而打伤了玉盆?”

    他望了眼宝玉因着恼怒而泛起了些微红的脸,轻声叹了下,低低道:“若你果真不喜,不过打发了她去。“说罢便扭头对司棋道,“只跟琏二嫂子说一声,说这妈妈素日便不尽心,眼下愈发猖狂起来了,令琏二嫂子将她家里那个小子带来,领了她去便是。”

    司棋生性便是个刚强的,素日看着自家爷被一个奶妈欺至如此,早就憋了一股气在心里,只恨不能使出来。只是迎春又偏偏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凡事都愿意凑活将就,再不肯把此事闹大,她也只得强忍着。

    眼下好容易得了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司棋的眸子都在发亮,应了一声,便欢快地掀了帘子出去。剩余的三四个丫鬟一哄而上,堵住了王妈妈的嘴,二话不说将她拖出去,关进了小柴房,等着牛氏前来查办。

    宝玉怔怔地望着这一切,看他三下五除二将人给处置了,一瞬间觉着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他怔愣之时,迎春却不紧不慢泡了茶水,纤白的手指搭在玲珑精巧的冻石芭蕉杯上,衬着袅袅而起的白雾,极为赏心悦目:“宝玉,先喝杯茶,静静心。”

    无字天书飞到那茶杯上头,先瞧了瞧那茶叶的成色,登时打出一连串意味深长的来。

    哦什么?宝玉大惑不解,接过来,轻轻品了一口,登时讶异:“枫露茶?”

    这茶原本便是沏过两三次方才出味的,冲泡也极为麻烦,虽则泡出来的味道是清香宜人,但这府内,竟有一多半人不喜此茶味道的。平日里也只有宝玉最喜此茶,院中也是时时备着,预备这位小爷什么时候便要喝上一杯。

    此刻于迎春房内见着了,也实属罕见之事。

    迎春只是轻笑着,随即问:“宝玉今日可有事,不如与我对弈一盘?”

    “这就不了,”宝玉忙站起身来,笑道,“已经偏了哥哥这处的茶了,我也该早些回去才是——还要看着袭人他们收拾东西呢。”

    传完话回来的司棋这才记起,为了荣禧堂之事,只怕整个二房上上下下此刻都是忙碌不堪的,也难怪这位小爷身旁一个人也没有跟着了。只是她冷眼瞥着自家爷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从那本云淡风轻的面容上看出了几丝失望来,似乎连那双透澈的眼也黯淡了几分。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即又笑自己多心:这怎么会呢!只怕是爷这几日在府里待得闷了些,想要找个人解闷罢了。

    宝玉也是如此想,见迎春眸中不掩失落之色,忙道:“若是哥哥无事,过两日收拾完之后,我定然还要来哥哥这处蹭茶喝的。”

    迎春的眼角猛地又亮了下,微微抿唇:“那便说定了。”

    宝玉点点头,因着外头仍有几分寒意,便将斗篷披上了。正待穿戴好之时,却忽觉一双手轻柔地于他颈部碰触了下,激起宝玉极小的战栗来。迎春恍若未觉,仍专心致志地垂着一双琉璃样清透的眸子,帮着他打了个极平整的结,又整了整他的衣襟,方轻声道:“好了。”

    那手的温度是极为温和而令人舒适的,正如迎春这个人。

    宝玉瞥着他嘴角微微挂着的笑意,隐约觉着似乎有什么事不大对。

    待到他一个人回到房中之后,无字天书方飞到他眼前,幽幽道:

    选什么?宝玉茫然望他。

    无字天书几乎带了些许怜悯,拿书页去抚摩他的头:

    自然!

    宝玉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两个字,随即又觉着说不通。迎春受那婆子的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未说狠下心来将她处置过。若说为了今日这事便忽的转了性子宝玉却也是不信的。

    只是,若不是为了这个,那是为何?

    无字天书慢悠悠显示道。

    哦,因为她——等等,什么?

    宝玉:

    等等,我有一种直觉,我一定是不想知道这个答案的。

    无字天书继续道,

    宝玉果断地伸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拒绝再看下去。

    无字天书拿书页去扇他的手:

    宝玉原本便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身娇肉嫩,被它这么一鼓作气地打,不一会儿手上便泛起丝丝红痕来。只得将手放下了,叹口气:你想说什么?

    无字天书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了,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写与他:

    宝玉一下子如遭雷劈。

    无字天书给自己画了两滴水润了润并不存在的喉咙,随即意味深长写了最后一句:

    张逸然几乎要炸毛,深觉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他只得唤来了常为自己办事的几个小厮,与了他们二十两银钱,教他们向街头巷角和那些小乞丐等去细细打听,看柳府前几日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出来过。

    小厮全然不解其意,试探道:“二爷这是想找”

    “我哪里知晓找什么样的?”张家二爷跳脚,“就看有没有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快些去!别让爷踢你!”

    小厮知晓他脾气,忙在他爆发之前屁滚尿流地跑了。只剩下张逸然于房中转了两圈,随即想起一事,沉吟许久道:“吟秋来。”

    门外的吟秋忙一把掀开了白绢水墨的帘子,盈盈福身:“二爷有何吩咐?”

    随即她就看到了他家爷,站在放置了一大堆衣服的箱子前面,苦恼地蹙着眉:“我明日有些事要出去,你觉着该穿哪一件?”

    吟秋:

    身为在张逸然身旁伺候了十几年的贴身丫头,她甚至比张家二爷自己还清楚这箱子中究竟有些什么。因而小心翼翼道:“爷,您一向穿的衣服都是青色的。”

    除却这颜色深浅不大相同,从雪青到苍绿再到墨绿,上头绣着的花纹有时是挺拔的柱子有时是泼墨的山水,其它就再没有半点儿不同了啊啊啊!袖子上皆是绣的细密的祥云纹,领口都是用上等的黑珠子线穿的花纹,连上头的扣子也都用的是同一根上等的象牙雕琢出的!

    这根本就无甚可供挑选的余地啊!

    她家爷登时蹙起了眉:“怎么,我竟只有这种颜色的大衣服不成?”

    吟秋犹豫道:“倒是还有另一件不是这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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