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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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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律师?”

    对于这个职业,蔓子有点感到奇怪,但是看眼前他这副形象,确实挺符合。

    江源毕恭毕敬:“是。”

    姚琳的态度瞬间转变了许多,“这样说起来,我好像是在电梯间看见过你。你们公司在十五楼,我的公司在七楼。”

    江源思索了番:“你是那个会计事务所的?”

    “对啊。”

    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在场的人都为之一笑。

    “那么”江源将手中的篮子往上一提,放在一边的柜子上,对蔓子说,“这么晚了我就先不打扰,祝你早日康复,有任何问题可以打我的电话。”

    蔓子点头微笑,不再使劲盯着他瞧。

    江源回去了。

    姚琳再次拿起那张名片,正反都看了看,嘴里说道:“律师?以后或许会有用得到的地方,先收了再说。”

    蔓子执起白子,露露执黑子。

    她落下一子,说:“如果可以,还是离这些人远一点的好。”

    姚琳不明白:“你受被迫害妄想症了,这职业多么正义,怎么就要避开了。”

    “有正就有邪,你想跟他打交道的都会是哪些人?”

    姚琳知道她心里堵着件事,小声道:“他是律师,不是警察,又不管那档子事。”

    “你们在说什么?”露露好奇地看着她们。

    “没什么。”蔓子指着棋盘中央,好心提醒,“这里是死棋呦,你逃不掉了。”

    “啊”露露反应过来,沮丧的想哭,不知道自己哪一步走错了。

    蔓子给她演示了刚才的转折点,小姑娘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露露妈妈坐在一边,上下打量她们说:“你们是朋友啊。”

    姚琳点点头。

    “那晚上也要留下来陪床吗?”

    姚琳刚好打了个哈欠,蔓子催她:“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没事。”

    姚琳看着蔓子的腿,硬邦邦的垂在那儿,毫无生机。

    蔓子见她脸色犹豫,又朝她挥了挥手。

    姚琳这才说:“行,那你多注意腿,少走路,有什么想要带的尽管通知我。”

    蔓子和露露又玩了三轮围棋才准备睡觉。

    睡前,她感觉眼睛又酸了起来,似乎还流出液体。

    夜晚,她的睡眠浅,总觉得不踏实,昏昏沉沉,突然之间就醒了。

    眼睛还未睁开,却听到耳边有细微的动静。

    她神经紧绷,嚯地迅速睁开眼。

    床头有昏暗的灯光,是为了方便病人半夜下床而设置的,一连好几天,她都记得自己睡前关掉。

    等眼睛适应周围的光线,她看见黑暗中有个人影抖了一抖,正好立在她床前,那人在她醒来的刹那往后退了一步。

    白天的那一幕瞬间冲进她脑子里。

    “你干什么?”她盯着对方,沙哑的问。

    “我我就看看”

    显然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女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蔓子抬起右手臂,手伸向她。

    “把手机给我。”

    女人显然已经吓坏了,又不会圆场,手机紧攥在手上,犹犹豫豫。

    “谁让你这样做的?”蔓子逼问。

    “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女人转头看了看身后床上闭目沉睡的女儿,小声招供,“白天我下楼的时候,碰见几个男人,他们问我是不是跟你一个病房,我说是。”

    蔓子眯了眯眼睛,听她继续说:

    “然后他们让我每天观察你的动静,随时都要知道你在做什么,和什么人接触”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女人颤着声说:“也没有什么,就是露露住院的所有费用他们都帮忙解决。”

    “难怪。”蔓子冷笑一声,手依旧抬着,这时又伸长了些。

    露露妈妈表情为难,“姑娘,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好,可是他们不像是惹得起的人,我现在已经跟你说了,再要是让他们知道,这我们的住院费就”

    “可你现在已经侵犯了我的,我完全可以告你,好像先前那个律师的电话就在我手机里”

    “别别别”露露妈妈慌了起来,压低声音重复,“我给你看,我给你看”

    蔓子接过手机,费劲地靠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翻看手机里的一条条短信。

    才一天时间,就已经向同一个号码发出八条信息。

    里面包含她说过的一些话,吃过的食物,来探病的人,以及常做的一些事。

    发出去的号码她不认识,并且目前还没有回信。

    她又翻到相册,那里有几张她的侧面照,有一张几乎逼近她的正面,而自己却浑然未知。

    她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人,“你拍我做什么?这也是他们的要求?”

    “是。姑娘,是不是你惹了什么人?不过,他们让我这样做也不像是要害你。”

    她已然有些生气,“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了钱就这样出卖别人,你觉得妥当吗?”

    露露妈妈自知犯了错,低头为难:“那,那怎么办?”

    蔓子看着那串号码,心绪难宁。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机放到床头边沿,说:“你可以继续向那些人汇报,但是必须给我看里面的信息,以及他们发来的内容。”

    露露妈妈有些难以置信,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你不介意了?”

    蔓子重新盯着她,“还有,那些照片全部删掉,不准发出去。”

    对方唯诺:“哦,好的,我不会发出去的。”

    蔓子重新入睡,这回依旧不怎么安稳。

    第二天,她睁眼就想起这件事,心情不好,看着露露妈妈的眼神也有了防备之心。

    吃早饭的时候,对方拿了个剥好的水煮蛋过来。

    蔓子看了眼,没有去接。

    露露喊她:“姐姐,你吃呀!”

    她终是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咬着。

    露露妈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许是对昨晚的事情感到抱歉,脸上流露着愧色。

    她边叹气边避过女儿的视线轻声说:“我们家里条件不太好,这次露露脚伤,也没有什么保险,虽然对你们来说花的不多,可是也抵上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她爷爷奶奶又不能来医院,只能让我暂停工作来照顾,这样一来家里又少了个赚钱的人。昨天我是被钱鬼迷心窍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蔓子咽下整个鸡蛋,只问:“你给我送吃的,也是他们交代的?”

    “这是他们额外给我的一笔钱,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露露妈妈低头想到什么,“你知道他们是谁?”

    蔓子茫然地看着窗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露露妈妈咋舌:“那就奇怪了,该不会就是昨天那个人吧?他好像有点神神秘秘的。”

    蔓子烦躁起来,猛然感觉会有更多的问题扑面而至。

    中午饭点,送排骨汤的小哥又来了。

    他熟门熟路地进来,手上拎着两盒,分别放到两张病床的柜子上。

    “这回不会错了吧。”他似是很有信心地对蔓子说。

    蔓子惊讶地看着这些,显然其中一份是带给露露的,他问送餐的小哥:“那个人他订了多久?”

    “至少一个星期吧。”小哥含糊地回道。

    “一个星期?”她自言自语,“不腻也要吐了。”

    小哥听到她的话,解释道:“不会,以后只有中午才有。”

    蔓子将枕头下面那张名片抽了出来,看了好久,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当打开那份香味扑鼻的汤料时,她的味觉被勾了起来,里面放了山药枸杞和肉骨,最简单的搭配,也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喝的汤。

    “味道不错吧,看来你的这个律师是有心了。”

    蔓子喝了几口,想到什么,抬起头来。

    她问:“你今天发短信啦?”

    “还没,我看对方也没回我,我暂时先不发过去吧。”

    蔓子点点头,正想着,房间内传来手机进短信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抬头,似在分辨来自于谁。

    很快,露露妈妈点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看向蔓子。

    蔓子看她的表情,问:“上面说什么?”

    “就问怎么没有消息了。”

    “别理他们。”她气怒地说。

    过了会,她又改变主意,“你把手机拿给我。”

    露露妈妈恭敬地将手机递上。

    蔓子开始编辑回信:她刚刚吃完午饭,还喝了一碗排骨汤,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她还想补充点什么,最后还是照着这条发了过去。

    没过一分钟,对方也回了过来,“还是昨天那个男人送的?”

    蔓子做了深呼吸。

    她亲自回:是的。

    下午,外面的雨势已经停止,天气有了转晴现象。

    姚琳在上班时间抽空打了电话过来,开门见山:“那个号码我找关系问了三个人,除了知道是北京的,号码主人的信息一概不知。”

    蔓子咬着嘴唇:“我猜到了,肯定不会轻易就能查到的。”

    “还有件事情,我今天在电梯里遇见几个律师所里的人,跟他们打听了一下,确实有江源这个人,而且他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五年了。”

    “我不怀疑他,他跟那些人也没有关系。”

    “那你打算怎么办?”姚琳比她更焦急,“那些人太恐怖了,竟然监视你,会不会就是那天追你的人,如果是的话,跟那个人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她突然问:“姚琳,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姚琳以为她在退缩,在电话里坚决道:“没有,你干掉了那个人,只是没有考虑到他背后的势力。不过现在看来,即使你不这样做,以后受迫害的人也还是你。”

    蔓子坐在床上摇摇头:“错了,我一开始就错了。”

    无法查证对方是什么人,蔓子就这样跟他们耗着,却又整天提心吊胆,以为摔了全身进了医院,就好比晦气日子到了头,没想到依旧阴魂不散地延续着。

    又过了两天,正好是国庆节。

    天气已经趋于晴朗,风和日丽。

    姚琳难得有休息天,还是往医院跑。

    她去借了一把轮椅,小心翼翼地扶着蔓子坐上去,推着她去楼下逛一圈,最后在一颗葱郁大树下停留。

    姚琳坐在户外椅上,陪她聊天:“整天闷在一个房间里,心情都憋坏了吧。”

    蔓子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

    “除了外面空气好点,其余都一样。”

    “里面有双眼睛,总归不自在啊。”

    蔓子睁开眼看她,“那怎么就能肯定外面没有眼睛呢?”

    姚琳望了望周围,不由发憷:“这太阴暗了。”

    蔓子自嘲道:“是不是我在人前呆久了,想法也变得黑暗多了?”

    姚琳试图安慰她:“别想了,蔓子。那个人现在被关押着,就等着他把牢底坐穿吧。”

    “可是,我总有不详的预感。”

    “什么预感?”

    “昨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他出来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来医院看我。”

    “”

    姚琳低头沉默良久,最后拍拍蔓子的肩膀,说:“不可能,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他周屿正背后有多大的势力,他能简单地拍拍屁股就走人?这太扯了。”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蔓子握住她的手,似乎是想给自己一点安慰,“姚琳,其实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姚琳皱起眉头,同时忧虑起来。

    “在聊什么呢?”背后传来一个男声。

    蔓子和姚琳同时回头,只见江源一身休闲打扮,左手插着裤袋,慢慢踱步过来。

    他的脸上挂着从容的笑,这回没戴眼镜。

    蔓子用右手遮在额前,想挡住迎面投过来的光线,其实并不那么刺眼,这只是她的习惯性动作,而那个男人在前面站定,身上背后洒满了阳光。

    “江律师今天也休息?”姚琳起身问他。

    江源笑笑:“难道我不像是可以休息的人?最近刚结了一个案子,暂时能够轻松一下。”

    “那赶巧了,你是来看蔓子的?”

    江源点头,表情略微迟钝,似乎想到了什么。

    “蔓子。”他念了一遍,然后评论,“挺特别的。”

    的确,任何人听见她的名字都会觉得奇怪吧。

    蔓子笑了笑,没做解释,朝他点头致意:“江律师。”

    江源走近了些,十分仔细地查看她的胳膊肘和腿弯处,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用手指了指,说:“我看你平时没少走路吧。”

    蔓子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她自己确实在行方便的时候靠好的脚支撑走路,她不想当一个废人。

    “还是给你找个护工吧。”他建议,“不然腿伤严重起来可不好。”

    蔓子直接婉拒了,她不习惯被陌生人照顾,但是这个理由她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她话里的坚决,江源提了一次也没再说。

    蔓子这回碰见他,有件事忍不住说出来:“江律师,你送来的汤很好喝,但是我觉得最好还是别再送了。”

    江源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每天喝会腻味吗?”

    他仿佛才意识到,摸了摸脸颊笑道:“考虑不周,要不明天给你换个食谱?每天不重样?”

    她脸有些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方面你不需要照顾到。”

    “你是被我的车撞到的,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

    他的歉意与客气让她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会儿倒觉得自己像是欠着别人一样。

    出来的够久了,到了护士查房的时间,姚琳推着蔓子往回走。

    江源在后边跟上。

    姚琳不经意问:“江律师,像你平时都在忙什么案子?”

    江源看她一眼,说:“感兴趣么?”

    姚琳拉起话题:“有些吧,想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就想读个法律相关的,说出去也响亮,可惜后来分数不够,只能报个凑合的了。”

    “其实是你们想的太神圣了,说明白点,它不过是一个服务行业”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口袋里的铃声响起,说了声抱歉,侧身接起电话。

    三个人正好一道进入电梯,门缓缓关上,暂时没有外人。

    江源或许是接到了一个家属的电话,正在跟对方说明当下的案情进展。

    蔓子和姚琳曾经是高中同学,当初高考毕业两人一起填的专业。她知道姚琳从未心属过任何法学专业,如今这样突然说起,不过是在替自己旁敲侧击。

    她抬起头,向姚琳投去一个眼神。

    意思是别再问下去。

    接着,她又看向前方。

    长长的空间内,江源站在角落里,镇定清晰地通过电话向对方传达,他的嗓音在这个逼仄沉闷的电梯内显得格外清澈。

    走出电梯,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江源才挂断电话,一个人走向护士站。

    蔓子重新回到病床上,一旁的露露依旧在看着动画片。

    露露妈妈走了过来,脸色复杂地看着蔓子。

    她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接过手机看起短信。

    结果让她很意外,上面只是简明扼要的一句话:

    “她已经发现了吧,不用再发过来了。”

    姚琳也凑过来看,同样不解:“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什么人?”

    蔓子将手机还回去,心底也摸不清对方的意图。

    这到底是关心还是有预谋的窥视?她想了很久也想不通。

    猛然间,背后升起一股恶寒。

    或许是那天晚上,没有得手的那些人在暗中继续埋伏,跟踪到了医院后,打算再次伺机报复?

    那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支付别人一笔医药费,来换取她的生活作态,并且这也没有什么意义。

    短短的几天,这时候突然决定停止监视,对方必定也在暗中另一处观察着她,并且还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他们。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再联系到这条短信,她的心反而更加不能平静。

    姚琳是她的朋友,毫无怀疑。

    那么,唯一出错的就是

    她悄悄看了眼远处的女人,背着身低着头,正在削苹果。

    她又看了看露露,伤不可能是假的,妈妈也不可能是假的。

    能够说服的理由倒是有一个。

    蔓子记起几天前那个女人跟自己说起过家里的条件,如今看来有一点符合,从这个女人的穿衣风格和做事习惯中可以看出,平时生活中有些拮据又不爱浪费。

    但是并没有到很艰难的程度。

    蔓子想不明白,是否一笔不算巨额的钱可以让人垂涎到再次出卖别人。

    她发了会呆,回神发现眼前递过来一个苹果。

    顺着手往上,女人脸上挂着质朴的笑。

    她没有胃口吃,也不想接受这种类似“嗟来之食”。

    女人又朝她递了递。

    姚琳见状,对她说:“你让你女儿吃吧,我们要吃了自己会拿。”

    对方讪讪地走开了。

    没过一会,江源走进门来,手上拿着一些单子,估计将她这些天的病例情况都看了一遍,像医生一样对她嘱咐重要的注意事项。

    说完,他转头注意到边上的柜子,那上面放着两本书。

    他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你喜欢读国外名著?”

    “无聊看看而已。”

    “这些我也都看过,我可以给你推荐其他的。”

    过了几天,江源又来了一趟医院,手里的袋子装了七八本书,像是从书店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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