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1.27 儿子英雄爹好汉

    季航摩拳擦掌，踌躇满志，打算大干一场。

    季爹却为了儿子的事，心头忐忑c惴惴不安地在厂办等候领导召见谈话。

    茶几上清茶两杯，水雾袅袅。

    程哲东程厂长撑着十指坐在办公室待客沙发的主位上，瞧瞧边座上诚惶诚恐坐立不安的生产部小科长——季成海，他有些尴尬，一时没开口，办公陷入一片沉默中。

    洛州机械厂是国家"三线"建设时期建成的老国企，当年也曾是洛州市经济支柱之一，但随着社会变革转型加速，昔日辉煌的机械厂渐渐陷入了困局。债务c贷款c离退休人员包袱越来越重，企业生产线越来越老旧，前几年下大决心大力气买了一条数控生产线，但市场却不认可陈旧的产品设计，生产销售日渐困顿，去年已经是半停产，工资都只能发7成，还不时有断粮的危险。

    有门路的，有头脑的能调能跑的已经走的差不多。留在厂里的要么是他这种随着机械厂一路走来的老革命。要么就是没本事没门路的老实人，比如坐在身边的老季小科长。

    世道艰难。程哲东虽然当了二十多年厂长，对厂子深有感情，可想要挑起重振厂子大业的重担，老胳膊老腿老技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企业一步步艰难挣扎，苟延残喘。厂里头的人私底下接点活，用用机器，只要交上香火钱，他也是眼开眼闭，就这点钱也全让他贴到厂子这个大窟窿里。

    可最近，这私活有点不对劲。退休的老把式老干将董师傅，为了这几件活，一个劲地往厂里跑，领着一帮徒子徒孙窝在厂里拼死拼活三班倒地干，边干还边大声嚷嚷争论不休，把冷清的厂子倒搞得有些前些年那红红火火的样子了。程哲东私下好奇地跟几个搭活的年青人打听，个个吹得玄乎，那机器有多么多么牛，什么废塑料还原，污水处理

    程厂长听得心头一动，细细一问，居然是季成海季老蔫家的小子一手搞的，还真看不出来这老实头能孵出这么个厉害的小子。要真像这帮小年轻说的那样，这机器的市场前景可是相当好啊！

    塑料还原的机械，是季家小子厂里的吃饭家伙，想做这个到处卖，肯定没戏！可他家总要扩大生产吧？！要再做几台机子，熟门熟路优惠价就在咱厂里做吧？！多少也是个补益。不过老程其实相中的是那个改造的微滤机，机器本身技术含量不高，整这么个小东西，对机械厂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机器小用场大，过滤效率高，还方便便宜易行。污水处理那可是多少厂家头痛的费钱事啊！如果能和季家那个什么星航厂子谈好合作，真是坐在家里等着数钱就行了！

    最主要的关键是在那过滤膜上，要是机械厂做机子，星航配套过滤膜嗯，所有的前提，就是那机子是不是象传言所说的那样神奇。

    程哲东理清了思路，开始忽悠老实人。

    “呃，老季啊，你在咱们厂子也有二十来年了吧？！”老程怀旧开言，先打感情牌。

    “是，有二十二个年头了。”季成海也有些伤感，唉，他的青春已经挥洒在这厂子的角角落落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当年，建厂的时候，那可是全市都数得上号的可如今，你也知道，近些年咱们厂子效益不好”老程厂长慷慨激昂，从当年辉煌曲折激荡，细数到今朝没落挣扎求生，其言感怀，其情动人之状，把季老爹本就丰富的情感调动得澎湃汹涌。

    为啥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厂子爱得深沉！

    程厂长揉揉发酸的眼窝，拍拍同样眼圈红红的季老爹：“老季啊，这一大厂子老少爷们要吃饭，我也实在是难啊！听说你家小子开了个厂”

    趁热打铁，老实人心软的时候耳根也软得很。

    程哲东从听说c怎样c如何先好好夸了一通季家小子，让季老爹喜上眉稍。接着又这个那个虽说日子艰难，但私下接活有损厂子利益，咱不能挖社会主义墙角，拆大家补小家等等等等说得季老爹愧疚难当。

    最后，提出了是不是能把那微滤机和那什么滤膜拿到厂子来一起研究研究，试验试验，有没有进一步合作推向市场地可能？！要真成了，你老季可就成咱厂子的大救星了！到时候就算封个副厂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这一番话语重心长，有礼有节，又打又拉，末了还捧得高高塞颗糖果子吃。季老爹那脆弱的心防，就跟大铁椎子下的薄壳小鸡蛋似的，轻轻一击，“喀嚓！”完碎！

    老季本来还以为是私下接自家私活的事犯了，来这儿好好捱老厂长训的，哪曾想有这样一波一折的转机？！

    倍儿有面子的季科长c未来可能的季副厂长晕乎乎轻飘飘，满口答应，不仅答应把儿子那微滤机给扛来好好验证验证，还答应让这小子好好再改进改进，一定让机子能成为咱厂的拳头产品。至于合作？！口胡！他老子都在这厂里干了一辈子，他敢不合作？！

    满面红光的季老爹，沉浸在成为救厂英雄的巨大成就感中，就只差把儿子打上蝴蝶结送给厂里了。

    等到出了厂长办公室，小风一吹，季爹这才渐渐清醒过来。这，这，这样就把儿子卖了？！完了，回家非让老太婆剁了包饺子不可！越想越愁的季爹一步一捱地往家走去，呃，机器借两天儿子应该也肯吧？！这个合作不合作嘛，哎呀，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嘛！至于刚刚在老厂长面前大拍胸脯的事，季爹阿q地脑袋一缩

    所以说，季董那头脑易发热，遇事爱缩头的性格，其实从遗传学角度来看，是很有据可考地！

    季成海万分庆幸自己生活在新社会，不必再经受革命烈士们所受的非人酷刑，但是肉刑可逃，精神上的折磨是怎么也逃不掉了。季家太后气愤老伴自作主张，把个“官迷”念叨得耳朵都长了三层茧：你说你个瞎咧咧的老头子，咱儿子多辛苦办的这厂子啊？！这才长了几个小果子，你就吃里扒外领着人来摘？！不行，不给，啥机器也不给！

    季爹蹙着愁眉，耷拉着耳朵围着儿子踱步，不时偷眼窥觑季航的神情，一边讨好地向太后解释：“哎呀，这怎么是吃里扒外呢？！咱自家儿子干出来的事业，我还能向着别人？！老程厂长那人你还不知道？一心扑在机械厂里，不也是想着跟咱儿子合作能搞活厂子嘛”

    季航坐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瞅着老爹转得跟动物园里的猩猩似的，他可不敢在老娘精神头上捋虎须，只好无视老爹求救的眼神。

    其实对机械厂的提议，他倒是挺有兴趣。原本搞这个微滤机也不过是想把小作坊周围的环境搞搞好，免得过于影响工作生活质量。没想到这么个小玩意，不但杜小三，连老程厂长也能瞧出巨大商机来，这到底是自个儿商业触角太迟钝，还是别人太灵敏？！

    嗯，这个，一般掌握大方向的领导自然不能事事亲躬。瞧瞧这机械厂大

    家伙奄奄一息，再瞧瞧咱小作坊生龙活虎，嘿嘿，老程厂长再灵敏也灵敏不到哪儿去，这个商场上嘛，还是要靠大智慧，大智若愚啊！

    季董越想越乐，抬眼瞧见老妈歇在椅上，气势大减，口沫子喷撒量已雷雨转小雨，老爹站在一边恭听，那脸蔫得跟苦瓜似的，都能挤出苦汁来了。

    “妈，这个合作我看可以考虑”季董一言救父于水深火热之中。

    季妈担心地望着儿子：“儿子啊，你可别为了你老爹那老脸死撑啊！要能合作咱就做，要做不了可千万不含糊，老头这脸皮不值啥钱！”

    “你放心，妈，我心里有数，这合作肯定双方有利才干嘛！”季航瞅着老爹哀怨的神情忙笑着应道。

    微滤机本身制造并不难，关键就在滤膜上，只要把膜生产牢牢抓在手里，让机械厂做机器，分润一些利润，大家得利，还是很做得过来的。只是季航想起机械厂那老程厂长，人是顶好，有魄力有技术有嗓门，人老成精都快长白毛了，又是打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这要是送上门去跟他谈判，呃，季航还真有些怵。

    要不让大侠去？！季航摇摇头，这小子也没比自己多多少气势，压不住老人精。要么，杜小三？！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小白脸商场厮杀的威势确实不是自已这初出茅庐嫩头小子可比的。

    嗯，就这样，小三冲锋，老板压阵！季航决定要给杜尔琛这位新进员工一次好的锻炼机会，年轻人，压压担子才能进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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