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1.10 招人

    “这里，这里，都堆这角落！哎，别把门堵上了。小伙子，堆紧点，别省这把子力气啊！”干练利落的中年妇女中气十足，指挥若定，把一院子的壮小伙差使得团团转。

    “阿姨真牛啊！巾帼不让须眉！能顶得那哪止半边天？！这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能随便练出来的，我对你和你家老爹抱以最诚挚的同情，嘿嘿嘿”任青侠凑在好友耳边，悄悄地叽叽歪歪。

    “去！我妈那叫发挥余热！在家不知道多疼我和老爹呢！”季航给了臭嘴的家伙一肘子，转身对巾帼英豪喊道：“妈，等下还有两车废塑料来，每家的数目和金额我都记在本上了，你过个目，对一下，让他们过磅，然后照价付钱就行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在公司请叫我孙经理！唉唉唉，小心，靠墙堆”季家老妈不耐烦地摆摆手，颇有女强人的架势。

    “请叫我孙经理”大侠怪声怪气地学了一句，捂嘴偷乐。

    季航悻悻地瞪他一眼，无奈地应道：“那行，我和大侠出去办事了，孙，孙经理，您忙！”一把拖过憋笑憋得泪花花的大侠赶紧出门。

    老妈孙经理大人还在后头喊：“季航，你和小任中午都回来，我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忙归忙，身体也得要保重，别以为年青就”

    这两天季航和任青侠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任大侠第一次去卖油那天当晚就连夜蹿回家，以充分的数据实例，把季任合作企业的美好钱景跟他老爹描述得天花乱坠。

    总之，用他的话来说：只要把钱交给他和季航，那钱立马就能下崽，而且是超生猛生快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任老爹攒了几十年的私房钱在他的巧舌如簧c软磨硬泡c晓以利害之下——要是不掏，哼，就把小金库上报老妈！——八万二千零三十五元五毛，一分没剩，榨得精光！任老爹往出掏钱时，那腮帮子肉都在抖啊！

    季航则索性让老妈辞了外贸公司的会计兼职，那活虽然每天只上半天班，但离家路远，公车要倒两趟，一个月才挣45一元，还不如辞了来帮儿子打工呢！一来可以驻守根据地，让季航和大侠放心腾出手来办事；二来季妈怎么说也是个专业财务人员，这重要岗位还真少不了自家人操持。

    给自家儿子的事业添砖加瓦那自然是没二话，但季妈孙玉琪女士在爽快答应之余，扭捏着提出了个小小的要求：那啥，能不能给封个小官当当？！季妈给党给集体给人民打了一辈子工，临到老了，眼见似乎能当上个风光的老板娘——老板他娘——于是寻思着也让儿子给正经任命个职务，嗯，也不用啥ce一cuf一的，手下能管个人就行了，咱也过过当官的瘾！

    季航听了这要求，楞了半天，没想到啊没想到！孙玉琪女士当了一辈子普通群众，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官迷！在乐不可支的任大侠怂恿下，季航敕封自家太后为星航废品收购站财务总监兼后勤部长兼党小组（括号：筹，就季航和季妈是党员，连个党小组还凑不起）预备组长c工会主席c妇联主任——要不是季妈年纪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那团委书记也得兼上喽！总管财务及后勤服务一应事宜，党政工妇一把抓，权势彪炳，月薪二千大洋。

    有了太后坐镇后方，兄弟两人轻松不少，起码不必老担心根据地遭贼惦记。

    大侠继续去跑那七证八证，顺便找找有什么可行的正规销路，黑市出货只是权宜之计，等正式开工了一天十来吨的油，别说黑市零敲碎打的吞不下，就算出得了货，那要天天拉出去这么些油，还不让人以为他们打劫了中石油啊？！

    现在这草创过渡阶段，也只好两人轮流着半夜往外零碎出货，谁让他们现金紧张，得加快资金回拢呢？！好在一回生二回熟，他们的货要价不高，质量极高，几趟下来，在黑市里也有了几个较固定的熟客，包括那天买油的大黄牙在内。一般只要货到，就能马上出手，省事省力不少。

    季航这两天马不停蹄地跑遍了方圆百里十几家废品收购站，按8一一元/吨的价和他们达成了废塑料收购意向协议。

    这价其实和当地塑料厂收购价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但季航胜在他不介意塑料品种类别和品级，只要是塑料甭管多破烂的都要，这点让废品收购的上家前辈们很是满意，爽快利落地答应了，只要有货，一准往季航那儿拉。十几笔交易谈下来，季航的拙嘴笨舌也磨练得麻利许多。

    七零八碎地加起来，十几家废品站每天能供应3吨上下的废塑料，溪水涓涓，也算是个小小的稳定来源。一下子想达到每天1一吨的处理量，一则原料供应还上不去，二来河头村的那块小场地无论是物流进出还是人手经验，肯定一时也跟不上趟。好在有了任老爹追加投资的注入，只要机器能动起来，水到渠成，滚雪球似的，小钱自然能变大钱。

    人手是当务之急，自家老妈应付一两天还行，时间长了怎么吃得消。别看只是进货检验，要过磅，要点数，要抽检大热天的对着臭垃圾，绝不是什么轻松的活。更何况还得有人洗料碎料进料，出油装罐，跟车送货，那都是大老爷们干的力气活。

    公关和销售业务有大侠，财务内勤有老妈，机械维护操作舍我其谁？！季航派派手指，就决定先招两个男劳力，两个清洗打杂的女工，再招个活络机灵能说的去搞进料出货这几天生意谈下来，让季航对为了一分钱上下扯皮磨嘴c舌头打结的痛苦行为深恶痛绝，老早就计划着找个替死鬼顶上。

    去人才市场还是劳动力市场？季航有些踌躇，他这些活都是又累又脏，报酬暂时也高不到哪儿去的，去人才市场他苦笑着摇摇头，就冲“季航废品收购站”这名头，都不会有想来的“人才”。得，还是先去劳动力市场，业务员嘛先看看再说吧！

    季航边琢磨着边在村道上走，小心地避开成堆的垃圾和泥石坎道，边上墨绿发黑的河沟散发着阵阵恶臭。村道不太宽，一辆大车进出还行，两辆交汇就得有一辆避到道边的屋角旮旯里去。

    几个小孩子打闹而过，看到他都停了下来，冲着季航大喊：“噢噢！臭垃圾！臭垃圾来喽！”

    一脑门子黑线，看来在这河头村里他是脱不了臭垃圾的名号了。这些天母狮子和小猴崽子们看季航循规蹈矩，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上门来闹是没有了，但当面碰上了唉，臭垃圾是深入人心了。

    “哎！小心！！”

    季航一激灵，抬头，哇，好家伙！

    一辆皮卡车在村道上跳着桑巴疾驰而来，车上堆满了废塑料，让路上垃圾石坎一颠，车身在季航前面略一倾，半边的垃圾塑料都倾泄下来。

    季航吓得往边上猛蹿，无奈这道实在太窄，他整个都快跟壁虎似地贴在路边的屋墙上了，还是躲不开。

    “让开！”一声大吼，一个粗壮的黑汉子挺身挡在他身前，皮卡一个猛刹，吱一声尖叫停在路当央。

    “大兄弟，你

    没事吧！”

    季航惊魂未定地转头，这一瞅，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位英勇救人的黑汉子，双手上举，作霸王托鼎状，看来当时是想托住车上倒倾下来的货。可是，那一车装的都是废塑料，也没捆扎，这一大堆倒下来，看着吓人，倒真没什么分量，靠两手想托住那就

    于是，英雄左手托住了个破塑料小凳，右手是农夫山泉有点甜，那脑门上挂的随风飘荡的疑似呃，就不说了，太影响英雄形象。

    季航赶忙上前帮英雄拿下一脑门子的垃圾，连声说：“我没事，没事，真多亏您了，谢谢谢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汉子憨实地笑笑，掸掉身上挂着的垃圾。

    “唉哟，对不住您二位，实在对不起”皮卡车上匆匆下来一瘦老头，揪着司机的耳朵往季航这边跑过来，“哎？！是季老板啊，正给你送货呢，这怎么说的，真是太对不住了。两位都没事吧！”

    老头正是今天要来送货的废品站吴老板，这下认出了季航，一呆，又忙不迭地道歉，上摸下拍，生怕季航小胳膊小腿有个三长两短。

    “没事没事，多亏这位兄弟挡了一把。就是您这车也开得也太猛了些，安全要注意啊！”季航语重心长，那小心肝儿还在颤呢！

    “让你折腾，啥漂移，啥拓海跳海的！”老头恼怒地一巴掌拍在司机后脑勺上，那十七八岁年轻的小司机蔫头蔫脑的不敢吭声。

    吴老板讨好地笑笑，满脸皱纹挤成了朵老菊花：“这我侄儿，不懂事，开车冲得很，吓着你们了，真对不住。”转头又横眉竖目对司机吼：“哑巴了你？！说声‘对不住’不会啊？！”

    “行了行了，娃小，幸好没伤着人，下次真得小心了。”英雄大哥认真地说。

    “对不住。知道了。”小司机脑袋快低到脚板面，低声应了。

    “哎，也没什么大事，吴老板你先把货送进去吧，厂子就在里边。”

    季航说了声，蹲身帮老吴把一地的料捡起，英雄大哥也忙着帮手，吴老板又是一连声的谢谢。

    装好货，看着车重新上路，季航起身对英雄笑着说：“大哥，我姓季，季航。你贵姓啊？！这次真要好好谢谢您。”

    “哪儿啊，你们读书人就是客气，这点小事谁看见了还能不帮？！”英雄大哥咧嘴笑笑：“免贵，我姓钟，叫钟诚。”

    季航乐了：“您这名字好啊，好念好记好前程。”

    钟诚也乐：“嘿嘿，咱乡下人做人就图个实诚，光有把子力气，哪儿比得上你们文化人有前程。”说着苦笑一声，“给人打工人都不要呢！”

    季航闻言心里一动，这兄弟人看起来忠厚老实，又高又壮，难得还能见义勇为“钟大哥，怎么，你没找着工作？！”

    钟诚低声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找着，我在革厂里做了快三年，最近老板说是生意不好，就给辞了。”

    “呃，你原来多少工钱一个月？”革厂季航倒有些知道，那硝皮鞣制哪道工序都是又脏又累又苦，这活他能干得了三年，那废品收购站的活真是小菜一碟了。

    “八百。”

    嗬！要说是剥削阶级资本家啊，一壮劳力干这种重活才给八百一月，黑，真黑！

    季航权衡了一下，开口：“这样，钟大哥，我自己也开了个小作坊，是收购废品塑料加工的，刚才那车就是给我送货的。我那里缺人手，一千二一个月，你看能干不？！”

    钟诚张大了嘴，呆了片刻，忙不迭地连声说：“行，行！能干，能干！季老板，您快别叫我大哥了，叫我阿诚就行了！”

    季航眯眯笑，点点头，这阶级意识还挺强啊，一下子咱就成季老板了。

    高壮的黑汉子微弓下腰，搓搓手，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舔舔唇，嚅嗫着说：“季，季老板，您还缺人不？！”

    “怎么？！”季航看着那讨好的笑容觉得真是心酸。

    “您要是还缺人，我，我还有个同乡兄弟，原来也是一块儿在革厂干的您看？！”

    季航略一犹豫，钟诚忙说：“他也很能干活，能吃苦，钱少给点也行！要不，要不您都给一千就行，八百，八百行不？！”

    真没听过自动要求减薪的，还是为了别人，季航无奈地摇摇头。看钟诚一脸焦虑又失望，他赶紧又猛点头，可别让人误会了心急：“要，只要能干活我就要。工资不用减，都是一千二！”

    眼见廉价的壮劳力大喜过望，季航有些飘飘然，索性好人做到底：“哎，那啥，我那儿还缺两个清洗打杂的女工，九百一个月，你有没有好人选？！”

    “有，有，有！”钟诚真是乐得找不到北了，好人啊！这老板没话说，好！“我老婆在家呆着呢！她干活可麻利了，您只管放心，这村里能干的好女子，她都知道！”

    好嘛！一家子带老乡全解决了。

    季航乐了，行，也省得再去劳动力市场找，这场偶遇权当是一场特殊的招工面试了。

    “我的小厂就在村子里边，叫星航废品收购站，围墙围起的那两间带院子的大瓦房就是。”季航指指厂子方向，问：“你住哪儿？下午方便带人来上工吗？”

    “方便，方便！我和老婆孩子就租住在河头村，您说的院子我知道，就在咱家河对岸！”钟诚乐呵呵地说。

    不知怎么，听了他这话，季航后脑勺直出白毛汗，有一种不祥地预感。晃晃脑瓜，决定去人才市场走一走，试试能不能招个活洛能干的业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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