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

    世间上的事有时候就是如此巧合。

    就在丁泊辉心急如焚地在良辉医院大门口踱步时，他竟然看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是他！一向沉稳淡定的丁泊辉差点飞奔上前将他死死拽住。丁泊辉放下孤儿院繁重的工作，不辞辛苦地跑到良辉医院，其实是想使计找出“那个男人”的资料。

    就是那个买走丁智辉的男人。

    丁泊辉对他还有些印象：健壮的身材，黝黑的皮肤，不难看出是体力劳动者。说起话来感觉憨憨的，从口音听出非本地人。他能掌握到的就只有这些。

    除了大致长相之外，丁泊辉对那男人一无所知。

    既然这样，为何他还冒冒失失地来到医院，妄想着大海捞针般地从一堆体检报告中找他出来？丁泊辉承认自己犯了一次傻，因为他实在是急了。其实仔细一想便知道男人不可能再次回来。如果是丁泊辉自己，当然也不可能再回到这里。

    可是！他却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丁泊辉的面前！

    不，不对啊这似乎不大合乎常理

    丁泊辉一头雾水。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躲在暗处，精神不敢有一丝地懈怠，两眼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在丁泊辉的视线内。这个人毫无警惕性，只是四周随便看了一圈，感觉没有可疑的人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医院。

    他去干什么？丁泊辉的脑海里立刻产生了这个疑问。

    那个男人抱着丁智辉，没有直接走进大厅去挂号，而是一个拐弯进了走廊。

    丁泊辉立刻跟了进去。

    男人没有左顾右盼，而是直接去了上次拿化验单的地方。一个面带倦容的护士一个个地往外递着化验单，她嘶哑如同破锣的嗓音费力地喊着不同的名字。

    病患们东倒西歪地坐在离橱窗前不远的蓝色固定椅上，听到自己名字的患者如同复活般睁大双眼，快步走向橱窗。拿到单子后，有的人如释重负，开开心心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有的则神情凝重，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颓然倒地。

    男人似乎很有同情心。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孩拿到化验单后，摇晃了几下，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男人吓了一大跳，怀中的孩子哇地一下被吓哭了。他却丝毫不对女孩加以责怪，反而立即腾出一只手将她扶起来，嘴里还语重心长地说着一些安慰的话语。

    丁泊辉躲在暗处，悲哀地想：现在能有点同情心的，大多数也不会是城里人了

    哭哭啼啼的女孩被几名护士拽走了。走廊又恢复了嘈杂。男人花了好半天力气才止住了孩子的哭声。

    丁泊辉在不远处无声地冷笑，他笑这个男人在尝试着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们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丁泊辉觉得这个男人哄孩子的时候，嘴角在颤抖。

    他害怕了？

    丁泊辉猛地想起下午出现在孤儿院门口那个孩子的眼神。

    对，他怎么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一点！这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良辉医院的，而且哪有那么巧，正好让自己碰见？难道说，那个孩子认识这个男人？

    这是丁泊辉唯一能够想到的假设。

    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丁泊辉开始不太确定自己来到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难道他们在演戏给他看？这个男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躲在暗处监视跟踪？

    这回轮到丁泊辉紧张起来。他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踪下去。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孩子的哭声平息之后，他径直走向橱窗，对里面的护士说了些什么。

    一开始护士回了他几句，可男人的表情依旧不甘心，话也多了起来，后面排队拿化验单的人开始不耐烦了，一个个走上前去对男人推推搡搡。

    男人的表情很委屈，正竭力地解释着什么。这个时候，丁泊辉似乎才隐约地觉得，或许他并不是在演戏。那么，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他原本想直接上前把男人拉过来，再单独跟他商量，可是，一想到丁智辉那双眼睛总在默默地闪着寒光，丁泊辉便果断放弃此计。

    他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那个男人悻悻离去，丁泊辉才走到还未散去的人群中，假装看热闹似的问了一句：“刚才那男的干嘛呀？”

    “嗨，有病呗。抱着个孩子非到这儿来找什么老头”其中一个围观的人回答。

    “老头？”丁泊辉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男人已经知道这孩子不一般了。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莫名其妙的他们就吵起来了，我们这儿还等着拿单子回家呢，一会儿可就是高峰期了，这车一堵上，九点前就甭想到家了！你说我能不急么，这男的还非这时候整事儿，怪不得大家朝他发火。诶叫我名儿了，我单子出来了”围观者兴奋地挤了出去。

    丁泊辉也挤出人群，拔腿飞快地朝着门口跑去。

    还来得及。

    他就这样一直跟着男人，跟着他走到了招待所门口。他想了解了男人的住处，晚点再下手也不迟。介于之前徐顺波事件的教训，他深刻记住了做事尽量双方合作或一人解决，尽量不要牵扯到第三个人身上，以备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丁泊辉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时，楼道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婴儿的哭嚎，紧接着是两个男人的厮打声。

    丁泊辉一愣，刚刚踏出一半的脚又缩了回来。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是她？她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这下子，丁泊辉彻底纠结了。到底是该去追她，还是该去楼道跟他？

    丁泊辉扭头，她早已跑远。而楼道内的厮打声还在继续，并且夹杂着两个男人的叫骂声。

    “哥，你干什么？放开他！”

    “我要杀了他！我不管，我一定要杀了他！”那个男人歇斯底里地吼着。

    丁泊辉壮着胆子朝楼道里望了望，两个男人正拼命抢夺着丁智辉，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但在他听起来确实如此地阴森。

    没错，阴森。

    就在梁思成转身的那一瞬间，丁泊辉看到了他的脸。那一瞬间，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险些摔倒在地。

    竟然是他。

    丁泊辉想到了宁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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