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巫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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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立于窗外的女人,眼中笑凝冷,还透着几分凉凉的戏虐。唇边的弧度却扬得极为灼眼。
阮年被她身上隐着的冷戾刺得有些心闷。
她们似是对望。
火光愈亮。
窗外有风刮过,方才还停住的铃铛声又叮叮作响起来。
阮年抖着身体,脑中虽是浑浑噩噩的。可那思索的本能却存活着,望着神色各异的两人,便忍不住在心中猜测起来。
世间上的关系千万,但大多都能将划分为两种。
一种是无害亦或是友人。而另一种便是有害或是敌人。介于两者之间便是无交集而不相干之人。
瞧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凝到诡异的程度,断然不会是前者。
可若是后者。阮年便有些不解。
虽说两人并未相识相伴个几年,但经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阮年却也将念安的性子摸了个透彻。她为人清冷孤傲,又颇为心狠手辣。冷言少语,也不爱与人交往。若是说因此得罪人,可能性也不大。
两人如此竟像识得很久,且又似追寻长久一般。那定是很久之前便结怨了罢?
想到这,阮年心下愈发的肯定起来。只是更让阮年疑惑的便是,既然这是念安的旧识,为甚么自己会识得她,还,还会梦见她?这诡异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当初梦见这女人时,阮年便想将这事同念安说一说。却又因后来发生之事,阮年便将这事抛于脑后,直至现在才想起。
“我识得她。”阮年眉间蹙起,轻声说道:“那日我做了个梦,在梦中我便见着了她。”
阮念的声音实在不大,只是话音刚落。先前还对望的两人竟都移了目光,继而将视线落在了阮年的身上。
黑袍女人耳力极佳,听阮年的话后。脸上的笑容愈盛,却也愈来愈玩味。
片刻后,她低下了眸,饶有趣味地扬起手,将手指探入了那片火光之中。
阮年看得胆战心惊。那噬着的火焰吞吐,看着都觉得指尖泛疼。
女人却像没有感觉似的。
那火光耀得更为厉害,投在她冰冷的兽面上,露出了那复杂而又精美的纹路。
“你方才说你在梦中见过她,为何你从未向我提起。”念安的眸光泛寒,语气更为冷淡,“你竟瞒着我?”
阮年听到她这般冰冷的语气便觉得委屈起来,思绪翻涌。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方才还只是微微刺痛的头部竟在此刻剧烈的抽痛的起来。
伴随这钻心的疼痛而来的,便是从头部不断涌出的热。那股热极为的湿润,竟沾湿了阮年松散的发丝,那散出的血腥味和念安身上的腥甜交融。
阮年嗅着这股味道便昏昏沉沉起来。
念安的脸颊有些模糊,声音缥缈,遥远得就好像是从天际传来。
随后阮年便感觉身体陷进了一片柔软之中,冰凉的触感覆于额头。
念安好像还在说些甚么,那声音愈来愈远,待远到听不清之时,便突然又大了起来。
她在说些甚么?
在听清了她吐出的每个字时,阮年竟又不能理解她在说些甚么。平日里那般清晰易懂的话也变得晦涩难明起来。
思绪浑浑沌沌,待阮年想要凝神倾听之时,那声音又散在了空中,怎么也听不个真切。
阮年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眼皮太沉太沉,费劲了所有气力也未睁开一角。
身子发热,心中也焦躁万分。
可就在所有思绪都要陷入一片黑暗之时,阮年便突然听清了念安话语中吐出的两个字。
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巫柒。
这个名字清晰的印在了阮年脑海之中。
是她罢?一定是她罢。
阮年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也好让人生厌。她的名字如她人一般带着股冰冷的死亡味。
巫柒两字本身便含有凶煞之意,谐音且含义都是如此,隐隐透着世事艰难,人心孤苦之意。
真是讨厌的女人,居然让念安难受。让念安咳血,让念安受伤!还让念安用那般语气同自己说话。
阮年无意识地嘟囔道。
真是讨厌啊。
朦朦胧胧之间。
阮年见着了一株桃树,满树粉红在阳下灼灼生辉。粉嫩的花瓣带着水珠,嘀嗒嘀嗒地不断落在身下踏着的厚草之中。
周围却仍是一片雾气茫茫。那雾色极浓,被风吹着不断翻滚,遮住了周围的一派景色。只露出这株绽得艳绝的桃花。
桃花?阮年轻轻地往前动了动,却发现脚下被甚么绑住了,每往前行一步,那脚踝处就发出金属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喀嚓声。
冷冰冰的触感渗进了肌肤之中,那铁链间隙竟镶着细小的尖刺,随着方才的举动,狠狠地扎进了身体之中。
疼得阮年脸都生出扭曲之意。
这是甚么鬼东西?阮年惊恐地抬起头便要往脚镣延伸方望去。却又在抬眼间见这片土地猛然地晃动起来,头脑微眩。在下一瞬面前的画面便裂成了碎片,后又泯灭成烟灰散在了眼前。
那片灼然的桃花再也寻不到了。
随后阮年便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阵阵的冰凉刺痛,卷着一丝水汽,凉飕飕的。
那阵痛让阮年在顷刻间便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但阮年却又在模糊之间见到一道熟悉的影子立于床前。
除去念安身上淡淡的香,此时此刻缠在她身上的,却还有浓浓的疲倦。
阮年哆嗦着手,向现在还有些酸胀太阳穴伸出了手。
而另一只手却比阮年要快得多。
在念安冰凉的五根手指紧紧地攥住了阮年的手腕之时,这股大力让阮年产生了一种骨头在下一瞬便要被她捏碎的错觉。
“昏迷着不老实,醒了怎么也不老实。”念安话语淡淡,紧紧捏着她手腕的手怎么也不松开,“莫要碰那处。”
昏迷?经念安一瞬,阮年这才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磕破了头,随后便很没骨气的晕了过去。阮年心中有些窘迫,脸上也发烧起来。刚想转过头,却又被念安淡淡的话止住了动作。
“莫动。”念安清冷道,“你头上扎着三根银针,若是此刻转头,它们便会刺进你的头部之中。”
“银针?”阮年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我不只是磕破了头么。怎需扎起银针”
念安颇为倦怠地松开了阮年的手腕,墨玉般的眸子中晕着沉沉的雾霭,她望了阮年半晌,低声道:“此事是我疏忽了。若是我能小心些,你便不会受伤了。”
阮年听见她这般话语,心中一酸,继而有些苦涩。沉默了片刻后,阮年轻声道:“你所言并不正确,我是因自个胆小才会被吓得跌破脑袋。你莫要责怪自己。”
念安的神色并未因为阮年这番话有所缓和下来,向来清冷的面容竟凝了丝落寞。她微微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你此番并非是被摔得磕破了头。”
阮年这倒是觉得奇怪了,当时天太黑,摔倒在地上头脑发昏也容不得多想。现在经念安一提,阮年倒是想起当时自己好像是听见了一阵清脆的破裂声。于是先入为主的以为是脑袋被磕破。
但若是不是,那从头部渗出的血液又是怎么回事?
虽是很想将这些事问清楚。可是阮年却知晓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确认。心中的话翻涌了片刻,忽就开口道:“昏迷之前我们所见着的那黑衣女子,我曾在梦中见过,这事我并未骗你。当时不将此事告之与你,也是我将她忘在了脑后。直至先前望见她的时候才想起。你莫要误会我甚么事都会告诉你的,不会骗你。”
说完此话,阮年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有些紧张地望着念安的表情。
念安的睫毛颤了颤,神色有些缥缈起来。视线落在阮年的身上,又像是透着她望着甚么。沉默了半晌,竟破天荒地低低笑出了声,而念安的的目光也愈来愈复杂。
这样过了良久,她的眸子里浮现出了一抹柔光,语气喃喃,似是与自己低语:“说得没错,你怎会骗我,怎会瞒我。是我太过分了,我竟忘了这最重要的。”
阮年听她语气有异,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仔细听了听她说的话,心里有些奇怪,可是又不知道奇怪在甚么地方。只好将手伸出,轻轻地捉住了念安的手。
念安身子轻轻一颤,随即便垂下了目光。她再抬眼之时,又恢复了先前那如烟般的清冷。
阮年感觉到她挣开了自己的手,便空落落的在空中晃了晃,再不动声色将它缩回了被衾中。
念安神色淡淡,向阮年伸出的手指轻动,那扎在头顶和太阳穴的银针便在一瞬间回到了念安的手中。
阮年头部的酸胀感也随着它们的抽离消散在了空中。
念安转身走到房内的桌前,将放置在上的瓷瓶打开,轻轻地将三根银针浸入其中。
阮年侧了头。
她的背影是寂寥的,像一抹飘荡的青烟。冷冷清清,却又显得格外的夺目。念安太过于美好,美好得就好像不似这世间之人。
虽然此刻还是触得到,也能同她说上话。
但阮年望着她的背影,竟生出一种她马上便要随风而去再也望不到和触不到的感觉。
念安是没有根的。
“她叫巫柒,对吗?”阮年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有很多事想要问念安,可是却又不能将问题全部都问出口。
阮年想要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去。
念安还是背着身,但却凝住了不断摩擦着瓷瓶的手:“你怎知晓?”
阮年轻声道:“我晕过去的那段时候,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能听得清你说话”
念安一僵,随后又转过了身子。眸中揉着的光芒深邃,又好似笼上了雾气,随后她轻声问道:“你听清了?”
阮年看着她这模样,愣了半晌,垂眸摇头懊恼道:“虽是听清了,可那时候却不知你们在说些甚么。到现在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唯一记得的,也便是她的名字。”
也许也是因为这名字太过于熟悉,才会记得。
念安眸光微漾,转而低声道:“她确实名为巫柒。”
阮年点点头,努力地将身子坐起问道:“那我能否问你。她同你,是甚么关系?”
念安声音低得好似叹息:“关系吗?”
阮年点了点头,被中的手忍不住的捏紧了衣角。
沉寂良久。
“她是”念安的声音清浅得犹如梦语轻呓,凝着恍惚和苦涩:“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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