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天赋

    天盘大陆，北境。蜿蜒的山脉，犹如苍龙一般横卧大地。一排排高大的冷杉，高达几十丈，犹如密密麻麻的古代武士，排列在大地上。随地势之变化，而勾勒出山脉起伏不定的形状。

    在一座巨大山脉的下方，耸立一座苍茫古老的城堡。城堡周围，围绕着一大片开垦出来的良田，一望无际，其间散落三三两两的民居。西北方向，一座山峰突兀地从地面升起，状若一尊倒扣的炉鼎。

    山峰中央，是一道巨大的火山口。一道青黑的浓烟，夹杂火红色烟雾，从火山口中直冲天际。火山口底部，有着滚烫的岩浆，翻滚不息，不时有岩浆形成的水泡，自火山口底部产生。

    那浆泡越来越大，逐渐升高，等长到大约十多丈高的时候，便仿佛遭遇了无形的屏障一般，无法再升高，而是迸散开来，火红色的岩浆四溅而出，重新跌落下去。

    在岩浆结成的水泡迸散的时候，能够隐隐看出来，在接近水泡最高处的地方，有一层五色光网猛地一闪，然后便把那浆泡给镇压下去。

    在中央火山口的四周，分布着许多小的火脉出口，足有近百个。每一道火脉出口的位置，都建立着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中央，全都是一座巨大的熔炉，熔炉底部，便是火脉的出口。每一座宫殿里，都有大批的工匠，围绕着中央的熔炉，把矿石炼制成原铁。

    山间开辟出了许多道路，在陡峭的地方，还设置了巨大的滑轮，用于输送重物。许多打着赤膊的役民，正利用冷杉木制成的木车，源源不断地从山下运来巨大的矿石，把它们分别输送到各处宫殿中去。役民中，还有一些奇怪的巨人，身躯是普通人的四五倍，身上被粗重的铁链锁着，一个人，就可以拖动十几个人才能拖动的矿石。

    这些矿石透出深青色，寒气逼人，乃是从附近一道深渊中采集出来。炼出的原铁，同样是带着凛冽的寒气，闪烁出清冷的金属光泽。这些原铁，又会被输送到山峰下方那座古朴苍茫的城堡里去。城堡里分布着大量的铁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春天到冬天，从白天到黑夜，从来都没有停过。

    这座以打铁发展起来的古老城堡，便是寒铁堡。其出产的寒铁战衣，凭借其强大的属性，是其所属的大玄王朝极为重要的一种军资，装备了大批军队。就连附近盛产星陨神铁的星野城，也每年都会花大批元石购买这种战衣。

    寒铁堡堡主卫镇星，也因此而在星野城中有些分量。当地的世家大族，多多少少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卫镇星也颇为享受这种感觉。要不是十几年前，寒铁堡因为一件事情开罪了星野城王族凌氏家族，卫镇星的地位还能更高。

    时值夏末初秋之际，寒铁堡外围的一片田野上，几名少年正在打闹，他们在田野里追逐着，叫喊着，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旁边一座小院子里，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身着粗布衣服，正双掌撑地，把整个身子倒立起来，两腿直挺挺地指向空中，筋骨强健，肌肉饱满的身躯，笔直如枪地挺立着。

    炽热的阳光打下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少年的脸上倒流而下，顺着头发流下来，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旁边窗棂下，一名看上去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磨着药杵，不时瞟一眼旁边的少年，看他是否有偷懒的迹象。

    “娘，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让我下来歇一会吧。”少年神情颇为痛苦地哀求着。

    “还有一个时辰。这一招倒立金钟，可以令你周身气血回流，加速元气的修炼。”中年美妇神情严肃，冷冰冰地回答。

    “我的元气，一入丹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修炼再多，又有什么用？”少年颇为懊恼地道。

    “我查阅过典籍，是有极少数特殊的天才，需要大量后天元气的滋养，才能打开丹田，觉醒元灵血脉。是你的血脉过于强大，在母体中十来个月的孕育，并不能充分成长，还需要大量后天元气的滋养。所以，你必须加紧练习。”中年美妇严肃地道。

    “娘，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血脉，只是真的就无法在丹田内储存住元气呢？我如今都已经十五岁了，你何苦这么逼我？”少年痛苦地道。

    中年美妇面露不快，“你乃天生灵体，怎么可能会没有元灵血脉？一定是你练的还不够，元气的滋养，还不够多。不要再说话了，继续练。我卫灵均的儿子，岂可说出这种没志气的话来。”

    少年知道多说无益，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他闭上了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按照功法的要求，把身体绷的笔直。

    一丝丝的元气，从脚底涌泉处产生，在经脉中流转后进入丹田，然后，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这十多年来，都是如此。直至现在，他的丹田里，都是空空荡荡，距离气盈丹田，神力无穷的练气境初期境界，遥遥无期。

    “苍天呀，你为何要对我卫轻尘这般残忍！”卫轻尘克制着身体肌肉中传来的阵阵酸痛感，直到最后完全撑不住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卫灵均取出药钵中已经磨好的药，那是一种乳白状的药膏，晶莹剔透，清香怡人。她让卫轻尘在凳子上坐好，然后抹了一点药膏在手上，双掌一合，催动元气，那药膏便化为丝丝白雾从指缝之间逸出。

    卫灵均先让卫轻尘用鼻子吸了一点白色的雾进去，然后便从他脚跟开始，以元气催动药膏，一点一点地给他做按摩。整个过程非常仔细，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对元气的耗费也是非常大。

    三个小时后，卫轻尘的身体在药力的滋润下，终于恢复过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身体恢复后的舒畅感觉，卫灵均伸手朝旁边大树上凌空挂的一个铁环一指，卫轻尘的脸色，便阴郁下来，下一个修炼项目，又要开始了。

    此时院子外那些孩子的打闹声，愈发大声地传了过来。那无拘无束的阵阵欢笑声，令卫轻尘心里羡慕不已。毕竟，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是那种无拘无束，纵情玩耍的快乐，却从来都不曾属于过他。趁着背对母亲的机会，他眼巴巴瞟了一眼那一道破旧的院门。就是一个这样的眼神，他也得躲着母亲，以免她又不高兴，大发雷霆。

    卫轻尘无奈地走到大树下，一跃而起抓住了铁环，在铁环上以手臂支撑再把身体倒立起来，继续那无止尽的修炼。

    渐渐地，卫轻尘沉浸到了修炼的感觉里，周身劲力流转的路线，肌肉骨骼的运动，一点一滴地浮现出来，深深刻入脑海里。也有丝丝缕缕的元气，修炼出来后就沉淀在筋肉骨骼之中。只是因为没有丹田的收储，这些元气，过一段时间之后又会消散掉。之后通过修炼，又可以练出来，但是元气的属性和数量，始终不会有太多变化。

    修炼完元气后，卫轻尘又筋疲力尽，卫灵均又用现磨的药替他按摩周身，恢复身体。然后两个人便在院子里开始练习招式的拆解。

    今天他们修炼的，是寒铁堡卫氏家族家传的绝学凌云掌。这一套掌法共有一百零八招，其间又暗含四十八种劲力的变化和三十六路身法与步法的结合。一般是修炼到了炼气境巅峰之后的人，因为从巅峰到圆满之间耗时甚久，又有其他武技作根基，才会修炼这既高深又复杂的凌云掌。

    卫轻尘只有十五岁，练气境初期都没有达到，却已经深得凌云掌之精要，不但招式已经学全，一丝不差，身法c步法c劲力的变化，全都暗合掌法的要求，只是因为元气不够，许多细微精深之处，并无法真正发挥出威力罢了。

    二人身形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院中交错汇聚，卫轻尘连连出掌，带动漫天掌影，犹如乱云飞渡，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种种精妙至极的变化，一招一式，莫不符合掌诀的要求。

    卫灵均一边跟儿子拆招，一边在心中感叹，以她的修为，对这凌云掌的理解，也仅限于此了。而卫轻尘在拆招之中偶尔的灵光一闪，似乎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极限。令得她对这掌法，也生出许多新的领悟。

    仅仅从对武技的学习c理解和运用来看，卫轻尘，绝对是家族中近百年来罕见的天才。只可惜，他拥有悟性如此之高的头脑，身体，却始终无法蓄满元气，连炼气境的门槛都踏入不了。

    元气，是力量的根基，乃至是生命的根基。无法凝聚元气，那就意味着无法真正地踏入修炼之门。这样而言，天赋越高，实则越发是一种悲哀。卫轻尘对此，倒无太大的感觉。他所厌烦的，乃是始终要呆在这并不令人愉快的寒铁堡里，还要日复一日地修炼那始终无法凝聚储存起来的元气。而卫灵均，每一次看到儿子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武学天赋，一边痛心不已，一边又生出隐隐的希望，觉得自己的儿子，终有一鸣惊人的那天。

    一套凌云掌悉数施展完毕，卫轻尘气喘吁吁停下来。历经无数次痛苦的修炼之后，现如今他身体之中那零散分布的元气，也终于可以支撑他把这一套掌法，全部施展完，但也仅此而已。掌法真正的威力，他始终是无从发挥。就好比一个人有上好的神弓，有无敌的射术，却没有箭一样。

    此时日色昏黄，天即将黑下来。卫灵均替儿子擦掉脸上湿漉漉的汗水，掏出一个碧绿色的丹瓶，从里面倒出两粒黄豆大小的淡青色丹药，“这是我从星野城中买回来的木皇益气丹，不但可以充饥，更可以于你气血有大补。我要连夜去莽苍山中采药，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重叶红莲即将开放，要去采点回来。你晚上不要出去，专心修炼我传你的坐忘守一之功。如果你终究无法修炼出元气，那也只好跨过炼气境，直接修炼神魂。虽然那样，最多只能以阴魂修成鬼仙，也总比你现在这个样子强。”

    卫轻尘并不关心自己修炼的怎样，只是担心母亲在莽苍山中遇险。山中生活着各类妖灵恶兽，又常有暗教的人物活动，尤其是入夜之后，阳气衰微，更是对修炼纯阳道术之人不利。以往为了采集灵药助他修炼，母亲已经受过好几次伤，好在每次，都是全身而返。但是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卫轻尘，害怕母亲哪天晚上出去，就一去不返。

    “娘，反正我也修炼不出元气。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晚上孤身进入莽苍山，太危险。你还是在家里督促我练功吧。”卫轻尘道。

    “你而今才十五岁，怎可妄下断言练不出元气。以为娘的修为，莽苍山中那些山精鬼怪，还伤不到我。我不在，你切不可偷懒。不要小看了这坐忘守一的清静功夫。如若真修不出元气，有了这功夫打下的根基，你还可以阴魂直接修鬼仙。如果以后你修炼出了元气，到冲击聚魂境的时候，这功夫打下的基础，也能发挥大用。”卫灵均叮嘱一番，回房换了一身方便野外行动的黑色紧身衣裤，祭出平日里常用的清辉剑，身形一动，化一道细微的剑光凌空而起，消失于空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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