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拍摄间隙，乔小桥用手机上网刷了会儿微博，翻到最上面有位粉丝留言，询问她拍摄现场的风景如何。

    小桥一时兴起，握着手机在附近转了两圈，见一树初初抽苞的桃花，个个青涩粉嫩，煞是可爱，便调出拍照功能，选了个角度，对着几朵开得最盛的花骨朵儿先拍了张近景。突然手机铃声响起。这个铃声乔小桥翻过手机，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李立阳”三字，心里又是烦躁，又是惊讶。当初他说的时间是十天，十天后，如果还是不行，两人就正式分手。乔小桥当时也追问他，什么“行不行”。李立阳却怎么都不肯说，只是告诉自己“给他十天时间，他会尽快把事情解决”。

    虽然还不到十天乔小桥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对男友的思念占了上风，摁下接听键，轻轻“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反而传来有些模糊的“沙沙”声，好像有人在翻动着什么。

    乔小桥觉得奇怪，又“喂”了一声，这次，手机那头传来的是一阵女人的啜泣声

    乔小桥心里“咯噔”一声，接下来听到的内容，仿佛都发生在梦里。

    李立阳是结过婚的，当年刚高考完，他妈妈就在村子里给他娶了个媳妇儿，对方比他还要大三岁，是村长的外甥女儿，两家人为此还摆了酒，大宴亲朋。这桩婚事是全村人都知道的。只是因为李立阳当时的年龄不到法定婚龄，所以就没领证。后来李立阳在b市念完大学，又继续读研究生，博士生，博士生毕业后，直接留校。这么多年，按照这个女人的说法，除了大学二年级那年的寒假，李立阳一趟都没有回去过，更别提办理结婚手续了。就连他亲生的儿子，这么多年，儿子都八岁半了，他看都没回去看过一眼。

    是的，他还有个儿子算一算岁数，应该就是他大二那年寒假回去，女人才怀上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哭着说，说着哭，最后干脆对着话筒，嚎啕大哭，隔着手机，在电话那头给她“咚咚咚”的磕头；“乔小姐，俺求求你，你是大明星，大美人儿，你年轻漂亮，又有正式工作，不要跟俺抢男人啊”

    “俺今年都三十二岁了，要是立阳不要俺，俺在俺们村子就没脸活了”

    头顶的天空很蓝，早春三月，阳光灿烂，可乔小桥从头到脚直冒寒气，握着手机的手一松，手机应声落在脚边的青石板上。“嘭”的一声，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而手机那头的女人，在电话被挂断之后，渐渐停息了哭泣，抹了把脸上的泪，朝站在卧室门口，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儿一挥手：“小晖，进屋去！”

    男孩儿年纪不大，却特别懂事，和李立阳肖似的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一夜未眠c头发蓬乱的妇女：“妈妈”

    女人从地上站起来，把散乱的头发解开，用手指捋了捋，重新梳好。又左右抹了两把脸，最后朝男孩儿挤出一缕笑：“小晖，妈妈出去一趟。待会儿爸爸要是回来了，记得要怎么说么？”

    男孩儿重重点头：“记得。手机是我从爸爸兜儿里拿的，妈妈不知道，我没见过，觉得好玩才拿的。”

    女人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塞进男孩儿手里，又摸了摸他的头。

    刚转身，棉服的衣角就被孩子拉住，男孩儿怯生生的问：“妈妈，你要去哪儿？”

    女人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慢声细气的说：“妈妈去找上次请你吃汉堡的那位漂亮姐姐。妈妈去给你把爸爸抢回来。”

    说完，女人攥紧了兜儿里的那张写着手机号码的小纸条，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接下来要拍的第一个镜头，正好需要乔小桥以袖拭泪。导演刚一喊“acti一n”，摄像机前，乔小桥执起一笼袖角，黑白分明的明媚大眼，斜斜对着镜头，眼睫一扇，一串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咔！”导演兴奋的直拍巴掌：“一条过！”

    换下一个布景。

    乔小桥走下石阶，其他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着搬道具的，换布景的，几乎没人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对。李韵韵大老远就看到她脸颊上的晶莹泪水，拿着披肩快步走到跟前，将人裹得暖暖的，扶住乔小桥的肩膀问：“小桥，怎么了？”

    乔小桥张口说话的时候，嗓子沙哑的不像样子：“没事。”

    李韵韵一听她说话的嗓音就急了，扶着人走到一处影壁后头：“怎么会没事呢！你怎么搞的，刚刚不还好好的么？嗓子哭成这样，你过两天怎么录歌？你还想不想唱《如果》了？方航那家伙可是出了名儿的说一不二，一个礼拜之内你恢复不到最佳状态，他真能拿着歌儿走人！”

    乔小桥不说话，只是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成串的往下掉。

    李韵韵原本也是一心为了她打算，才心急火燎的说了那么一串话。眼瞅着她哭成这个样儿，真是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这丫头是个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么？过去出了天大的事儿，也没见她哭成这样儿。一来是这丫头向来性格开朗，遇着什么事儿，先琢磨着怎么把事情解决掉，掉眼泪什么的反而排到第二位了。等事情解决，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哭了。第二，也是只有乔小桥本人和李韵韵知道的一个小秘密，就是她只要情绪一激动，大哭大笑，或者着急上个火什么的，一准儿上嗓子！

    所以两人一起打拼这么多年，乔小桥哭的次数，李韵韵一只手数的过来，甚至能清晰说出她哭的原因。比如上一次把乔小桥急哭了，就是乔爸爸被车撞坏了腿住院，可赶巧乔小桥要在x馆举办个人演唱会，根本不可能飞过去看人。那天刚接到消息，就把乔小桥给急哭了。现在李韵韵紧皱着眉头，脑中灵光一闪：“是不是李立阳？”

    “刚刚你手机电池摔出来了，是不是他给你打电话来着？”

    乔小桥几次哽咽，才把话说出来：“他有老婆了，还有个儿子，他老婆打电话给我磕头，求我放过她老公”

    李韵韵乍一听这个消息，也如五雷轰顶。下一个反应，就是白着小脸儿捂住乔小桥的嘴：“小桥！”

    “你手机搁哪儿了？她用什么打给你的？座机还是手机？”

    乔小桥一听她问的这些问题，也立刻反应过来，拽下李韵韵的手：“韵韵”

    李韵韵从大衣口袋掏出纸巾，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小桥，咱们先不琢磨别的。待会儿还有两个镜头，你把戏拍好。剩下的事儿交给我解决。”

    乔小桥这会儿脑子也清楚不少。如果眼下这件事没解决好，被有心人士利用，恶意编排她是什么“小三”c“破坏别人家庭”等等，那么她和公司的声誉都要受损。眼下她跟枫国这边签了合同，如果顺利的话，马上还要发单曲c灌唱片，与苏艾和周子安合作的电影也排在日程上如果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什么事儿来，那她可就全毁了！公司虽然没要求她走什么清纯玉女的传统路线，但至少她从前的形象一直都是健康向上的。要是被人家老婆指着鼻子骂小三，或者被指控借由自己女明星的优势，公然破坏人家家庭婚姻，附带引起的一系列恶劣影响和后果，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够预计和承受的。

    把整件事捋顺明白，乔小桥反倒冷静下来，接过纸巾自己擦着眼角，狠狠吸了口气：“韵韵你去把丽丽叫过来，补妆用的东西都拿过来，她嘴巴严，不会乱说话。”

    李韵韵点点头，乔小桥咬着牙根，眼白因为硬生生压下那阵泪意，憋得微微发红：“我手机就放在大衣口袋里，刚刚她用李立阳手机给我拨的电话。我估计李立阳这会儿没在他身边，你尽快联系他，这件事儿，必须压下来！”

    李韵韵攥了攥她的手，低声说：“放心吧，一切有我。你好好拍戏，别的都不用想。”

    转身绕过影壁，李韵韵脚步微滞，就见展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片场，一身三件套黑色西装，浅啡色衬衫的扣子解开到第二颗，一只手虚握成拳，竖着小挡在胸前，另一只手状似随意的把玩着这只手腕处的虎睛石袖扣。其他人都距离这里有段距离，可唯独他

    短短十数秒，李韵韵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展锋却淡淡一笑，表情极为闲适：“不是说要去叫化妆师过来么？”

    李韵韵向来伶牙俐齿，此时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乔小桥却及时的从影壁后探了个头，鼻子尖微红，一双大眼也有点肿：“展总”

    展锋的目光瞬间被那张娇弱泪颜吸引，看都未看李韵韵，说：“告诉剧组，暂时停止拍摄，两小时后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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