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绵里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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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娡推开刘启放在腰间的手站起来,到旁边的柜子里头翻出来一盒香料,盛了约一银匙的香末放在小绢布上,以丝线封口,再扔到宫灯上头的铜瓮里头就行。这香也不知是以何为原料,气味散得极快,不多时屋里便满是此香浓稠的味道。
刘启懒懒地靠在榻上看王娡摆弄,“这沉香可是好东西,太子妃宫里也不能常用。孤专让人给你送来许多,你倒是非得等孤来了才点。”
心知榻上那人闻惯了这味道,一包是不顶用的,便头也没抬一边做着第二个香包一边道:“不就是知道这香贵重,才要等太子殿下来了才用的。”
“你就只管说着哄孤高兴吧。”
停下手上的动作,略侧过身看他:“怎么,还不信?”
“信,当然信,娡儿的话自然是要信的。”
与其他人相处时,多有一排奴才在后头跟着,说话的时候多少也会顾忌一些,可以充分运用后世的智慧扮好一个合格的宫嫔。可是每每与人独处之时,比如仪宣,比如刘启,就总是不觉露出些真性情来。说话也不再拘泥于位份的差别或者身份的贵重之分,有什么说什么。
刘启会在一尝夙愿后还乐意天天往她这边跑,除开长久的念想习惯使然,也有她这份自然的缘故。随便赏个什么都要战战兢兢地谢恩,看一次两次觉得有趣,满足了男人心中的征服欲,看多了也是单调。
“其实我是不大闻得惯这味道,特别是午间的时候用,闷得很。”说完拿起放在沉香旁边的薄荷香袋,对着深吸一口方才觉得好些了。
“孤就知道,”刘启的脸被茶几挡住看不清楚,只能见那身子轻颤着抖动:“不过不是越到盛夏越要用重香吗?娡儿家里都不用的?”
自然是要用的。
以前看古装剧,见那时稍大户一些的人家室内成日里都是香烟袅袅的,觉得那是风雅。自个儿在那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头也学着风雅过,终因受不了那浓郁的味道作罢。那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香不对,古时定是其他的制法,不过没能传下来罢了。
穿到这边才知道,古人点香多是为了驱赶蚊虫,盛夏蚊虫最多,香自然也要点得最浓才行。若说起制法精致那更是笑话,所谓的普通富户,家里点的也不过跟蚊香的质量有得一比。本来这味道若是自小闻惯了也就还好,偏偏王娡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过来,从一开始对这味道就极是反感。
在家时多以艾叶等物烧了制灰洒在壁角墙根处,也能有效防蚊虫。进到宫里便依法炮制了,加上这里清洁卫生工作做得本就好许多,熏香在王娡的屋子里头更是完全没必要的。
奈何榻上那爷就是属于自小闻惯了的,没有那味道才不自在,王娡无法,只得在他每次来时陪着他受这熏脑之苦。
“也用,就是味道淡些。”
“这你就不懂了,香之一物,正是要气味醇厚才好。”
服了一服;“妾身受教了。”
半抬着手挥了挥:“不说这个了,你既闻不惯,放两袋也就行了。”
王娡闻言立时放下手中正在盛第三勺的银匙,能少受些罪也是好的。抹了乌药膏,又在旁边的水盆中净了手,这才重回到榻的另一边坐好。
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小几:“你就这么待着了?”
刘启又重把那中国结拿出来把玩:“孤不待这儿是该去哪里。要不给这结子换个名字可好?孤就拿来戴身上了。”
一丢丢热血都没有的男人实在让人看不上,好在印象中“文景之治”的繁荣给他挽回了点印象分,可到底也不想再提那个结子,只当没听到后半句:“贺孺人没什么事儿了吧?刚刚就问过,偏被你晃过去了。”再倒打一耙遮掩一下为上。
“御医来了一堆人,无非也就说了些五内郁之类的话,她就是心病,得自己想开才成。”大约是觉得这话题有些扫兴,声音听起来有些恹恹的。
打开灯罩捡了里头的灯芯,烛火明灭间轻笑道:“心病自然是要心药来医,你这枚最好的心药不去,病可好不了呢。”
“我这药也治不到她心坎上,看她哭得头疼,”说完还作势揉了揉额角。
心知今日对面贺氏大约是闯了什么祸,惹这位祖宗不快了,巴巴地跑过来。这宫里又是四面都透风的墙,保不齐这会儿自己已经成了贺氏眼里的大敌。暗叹躺枪的同时,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毫不犹豫地决定拉人下水。
“我大约知道贺孺人的心病在何处,不过若这事儿换了我,指不定比她更伤心。”
刘启干脆坐起来揽过王娡的头,:“你又没孩子碍了后宫的眼,想做良娣还不容易,改明儿孤跟父皇说一声儿就行。”
“什么啊!”见这人完全会错意,一歪脑袋把脖子从他手臂里头绕出来,又趁这人脸上还没浮起怒意,绕到他那边跪坐好,伸出手去揉他自称疼得不行的脑袋:“这样大的恩典你且留着给别人就好,我可不想成了前夫所指。况且贺孺人今儿早上见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和大伙在请安时说了些话才神色不对先离开的。”
这话半真半假,合起来却又挺像那么回事儿,倒也由不得刘启不信。
果然,听王娡如此一说,刘启脸上不耐的神色稍松了些下来:“皇祖母病了,那定是在母后宫里头。”就如刘启深知自己的母亲喜欢幼弟一般,她对自己这些妃子是喜是厌多少也明白一些。
“母后操心一个后宫已经足够辛苦,何苦要管那么多。”此话一出,刘启原本惬意的动作不自觉僵了一下。
王娡本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栗氏那几个送出去,听到刘启如此说话也有些发愣。不是说刘启会有这些想法奇怪,而是这种按理说应该隐忍不发的情绪就这么跟王娡说了出来,若被有心人晓得了去,以孝为先的御史们明日的朝会上头就又是可奏了。
“呵呵,孤的意思是,”刘启刚想解释,说到一半便被王娡打断掉:“妾身看皇后操心太子家室,就如同在家中看母亲为兄长择婿一般,只觉亲切。妾身兄长也如殿下一般,口上虽偶有不耐,背地里又不止一次跟妾身叹过母亲的良苦用心,做儿子的无以报其万一了。”
王娡和刘启私下相处时,第一次如此正色说话,却又适时为他解了围去。明面上虽不显,心里头对她却有些感激的意思,只是如风起涟漪一般,风平浪静之后,水下的风景变了几何却是没人知道了。
气氛始终是有些僵硬了,王娡仿若未觉般接着以带笑的口吻道:“其实今早上皇后娘娘也没说什么,大约是大家安慰贺孺人没安慰到点子上,才让她闻言而伤心,不好受了些。”
至于那些好意安慰的人里头都有谁却不必王娡专门说了,特别是洛氏等人,与自己不睦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点出来反而有借机诋毁之嫌。
“这些孤倒是不知,不过琦芸心气终究是太小了些,这点事情都经不住,也难怪皇祖母不让抬举她了。”
呵!高高兴兴地看你今天宠这个明天封那个就叫经得住事儿了?又想起自己这般好不争宠的表现大约也算得上经得住事的,当下脑袋里头挂满黑线,只想照着眼前这圆脑袋拍上去算完。
“你是不知十月怀胎的辛苦,最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娡儿说得自己好像知道一般,”边说边伸出狼爪摸上王娡的小腹:“孤什么时候也让这儿住个宝宝,也好看看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一手拍开那只狼爪,在闷笑声中闹了个大红脸,赌气一般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就会贫!”
刘启努力将笑成一团的脸摆出一个正经的表情,严肃道:“娡儿且说正经的,我在听呢。”
“哪里就有这么开心了,脸都笑出褶子了,”边说手边下意识地抚过刘启仰在下方的脸庞,似呓语一般道。
“我开心不好吗?”
我?王娡脸上也绽出柔柔的笑影,“自然是好的,笑起来多好看啊。”
刘启定定地看了看她,倏然翻身将她压在身子下头,又举起之前摸过自己的那只手在王娡眼皮子底下啃了一口:“待会让你看看更好看的。”
“今天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都不想的?”
在这方面的事情王娡纵然是活了两世,和他比也还是个雏儿,当下颊上又染了粉色:“才没说这个。总之你今天不能留在这儿,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哦?太子孺人伺候太子,也有人能治罪?”
“诱使太子不顾孕中不适的妻妾,不顾惜妻妾腹中的皇嗣,任何一项罪名加在我头上,只怕明日那郁结之人就得多加一个了。”说这话时,特意用了软软的似撒娇一般的语气,眼神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说这话时王娡心中到底是如何的想法她自己都说不清,只知道刘启也看着她静默良久方坐起来。再将她也自踏上拉起,也不说话,只是为她换上寝衣,抱到床上,熄掉明烛。
“今天先早些睡吧,东西还是放在这儿,我明日再来看你。”
昏暗的光线中,王娡甚至看不清刘启的样子,但直到自己点了点头,刘启才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专门让人换过的棉被已经捂热,王娡手上紧攥着一截被子,良久才撑不过睡意涌来闭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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