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有惊无险

    李吟柯迟迟不能上台演讲, 旁边的十位廪生还好，站第一排, 不敢说话, 后面的增生，附生就窃窃私语了, 赵同知也是脸色难看，他招手让李吟柯过去，低声问他：“怎么回事？你的文书怎么没有？”

    李吟柯把刚刚李丹阳的文书给赵同知看，那“案首李丹阳”几个字让赵同知眼皮子狠狠一跳，差点骂出来一句“放屁”！

    赵同知想了半天：“要不让李丹阳上？”可是这样, 李吟柯就成了整个襄阳府的笑话了, 回来自称是小三元，哪知道根本不是, 这岂不是让襄阳府的书生们笑掉大牙？

    李吟柯点点头：“让他上吧。”

    就在这时，一个僮仆匆匆跑过来，在赵同知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赵同知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 而后大喜：“快请！哦不，本官亲自去迎接！”说完就匆匆走掉了。

    众考生忙问何事, 那僮仆说：“石提学来了！”

    石提学来了？众人炸开了锅,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直到石襄进来了，学生们才安静下来。

    石襄见到诸位生员, 和其中面色沉静的李吟柯, 十分感慨,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那天石广山又喝得烂醉如泥，提着酒坛子带着店小二上门讨要酒钱。

    石襄警告过石广山，想要钱，必须等天黑了，路上没人了才能来找他要钱，不然一分钱不给。

    石广山虽然是混子，但是轻重也知道，真得罪了这个便宜儿子，那最后还是他吃亏，于是隔个半月就摸黑带店小二过来要钱。

    店小二也是石襄要求他带上，以免石广山多骗他的钱。

    今天石广山又来了，石襄让门房给他钱，他手抖得厉害，今天他似乎喝得格外多，拿钱的手抖抖嗖嗖的，出门没几步又坐在路边喝。没喝两口就倒下了，随从也没在意，毕竟老爷都不在意。

    后面他值夜，外面偶尔有马车轱辘轱辘经过，总要停顿一下。

    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是他后来出小门，站在墙根尿尿，听见外面有人惊叫了一句：“少爷，轧死人了！”

    他把尿的手一抖，瞬间想到了石广山，于是悄悄从门缝里看外面的情况，发现被他们轧死的正是石广山，旁边还有一只破碎的酒坛子，他看着他们查看了石广山的身体，又商议了一些话，只是听不见。

    只见他们所有人又上了马车，门房以为他们要逃跑，正欲大叫，发现他们控制马车掉了个头，回到刚刚没撞到人的路上，于是冲到嗓子眼的话就没有喊出来。

    他知道主人家是不希望曝光他有这样一个爹的，于是静观其变。

    后面大家都被那个少年喊起来，他也匆忙入房中向老爷禀报，老爷摸黑穿衣服，他要点灯，石襄说：“点什么灯？是要别人都知道我醒了却不出去吗？”

    石襄低骂了一声晦气，趿上拖鞋匆匆出门，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门房道：“外面一辆马车轧死了那人，没有跑，装作没有轧死那个人的样子后退了几步，把邻居们都喊起来了。”

    石襄冷笑一声：“这个人还挺机灵的。”又问，“真死了？”

    门房使劲点头：“小的看那脑袋都被他们的马蹄子踩破了，血流了一地。”

    石襄心里有些烦躁，虽然指望他死吧，但是真死了他还要守孝三年，毕竟在法律上石广山是他的生父，虽然邻居不知道，户籍那边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好不容易做了四品大官，现在要回去当农民，这落差真让人受不了。

    他从门缝里一看吓一跳，那站在中间的不是李吟柯吗？！

    他冷眼旁观了李吟柯和一众邻居说的谎话：“我们走到这里，就发现躺在这里了，赶紧停车救人早就死了轧过”

    门房小声说：“这家伙真会撒谎。明明就是他轧死了人。”

    石襄心中对李吟柯厌恶更甚，之前只是讨厌他的家庭出身，现在开始厌恶鄙弃他的人品，果然是和他那个始乱终弃的父亲一样，品德败坏，这种人，怎么能当小三元！

    后面李吟柯给邻居塞棺材银子的时候，他心中更是冷笑，若不是心中有愧，怎么会给钱？他嫉恶如仇，容不得学生有半点品行污点，此刻恨不得跳出去臭骂李吟柯一顿！

    只是自己平时和石广山牵扯就多，若是现在跳出去骂李吟柯，别人指不定怎么想。

    第二天隔壁邻居就开始张罗石广山丧事，石襄也随口和邻居问了几句，给了一点银子安葬。

    按例，父亲过世，儿子要向朝廷请求丁忧，在为父亲服三年孝，石襄虽然万分不情愿，但当天就写了一封丁忧折子递给礼部，同时写了一封信给老师黄淮，提到了案首李吟柯当街轧死继父却安然逃逸的事情。

    过了一天石广山就要下葬，石襄想了想还是请了衙门仵作来验尸，毕竟那条路也不止李吟柯一辆马车经过，万一不只是李吟柯一个人的责任呢？

    仵作检查了以后说：“这个人不只是被一辆马车踩过，这个头，最起码三匹马踩过，才能让颅骨完全碎掉。”

    石襄回去问门房：“昨天在那个人之前，经过几辆马车？”

    门房不明所以，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大概三四辆？”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噢，对了，那些马车经过我们院子前都会停下一阵子，该不是”门房这时候灵光一现，但是现得不是时候，看见石襄难看的脸色，顿时住口了。

    石襄知道自己错怪了李吟柯，这个孩子十分聪明，轧到了死人，没有逃走，但是他是小三元，不能背上轧死人的罪名，于是聪明地倒退，既保全了自己，又安葬了死者，可谓是双全之法。

    若说之前他对李吟柯多有偏见，现在就有多愧，他长叹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只是他已经在给老师的信中抱怨了这个便宜侄儿，也不知道老师会不会管这个闲事。

    黄淮是去年会试的主考官，他给石襄回了一封信，表示无德之人不能取中，他已经和礼部尚书郑赐打过招呼，取消李吟柯院试第一的成绩。

    忐忑不安的石襄接到这封信已经是六月中旬，他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坏事儿了！

    因为七月初一府学开学，要发放文书，尤其李吟柯，更是众人瞩目，要是他没有文书，那洋相可就丢到国外去了！

    于是赶紧在提督学院临时准备了一份，亲自送到襄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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