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不移不易

    脸庞消瘦得像是才从饥荒之地逃难过来，但还能看出一丝原本的清秀。

    可给人的感官完全被他额角的两个五六厘米长的尖状凸起破坏了，让整张脸看起来狰狞了不少，若是在配上青面獠牙的话，完全是从地府爬上来的小鬼了。

    怪不得那群小孩儿要欺负他呢，原来是因为这面相。

    额角倒是真的成了“额角”了。

    男孩一下子把头埋在臂弯里，不再抬起来，双臂紧紧地互抱着，护住脑袋，大概是怕成峰也想刚才的人一样嫌弃他，打他吧。

    成峰把他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没再冒失地伸手，而是一屁股坐在草坪上，跟他保持了平等的高度，示意道：“安心，我是来帮你的。不舒服的话赶紧说出来，我送你去医院。”

    男孩偷偷在两臂之间露出一条缝往外看，发现成峰很随和地坐在了他对面，也没有嫌弃自己的意思，才慢慢地把手松开，放下，揉了揉淤青的嘴角。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成峰指着他头上的两个小角直接问道：“就因为这个？”

    本来想先安慰他几句的，但从他眼中看出了疼痛，看到了渴望，唯独没有胆怯，就很惊奇了。转念又想，男子汉要是遇到这点事就被击垮了，那将来也是一事无成。

    索性就直奔主题了。

    男孩闻言面露痛楚之色，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用干涩的声音说道：“他们只是报复我而已”

    在之后的谈话中，成峰了解到，原来这孩子跟自己还有一面之缘，当然，对方还不知道。

    还记得第十五章出场过的那个烤吧老板钟二的儿子吗，那个没大没小管自己老子叫“二哥”的小子，记得他当时抱着篮球进屋的时候还是一身的腱子肉，脸上也挂着痞笑，颇有几分顽主的感觉，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没见，人就已经瘦得脱了相。

    至于让他落入这步田地的原因，成峰心中已有定论，十有跟他头上的两个角脱不开干系。

    小钟的名字倒不是他当初猜的什么“钟不易”，倒是也差不远，叫“钟不移”。

    他跟那些欺负他的人都是附近公立高中利南中学的学生。

    不过跟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以前小钟才是学生中的老大，这几个人都是平时被他打骂的角色。

    倒也不是说他就是个跋扈的人，他虽然成绩不好，作为体育委员却也是尽职尽责，得到同学们的拥护。

    实在是这些人太不上道，兔子专逮窝边草，在自己学校收保护费，有一次趁着自习甚至闹到了教室里。

    小钟气不过，强出头，把这些臭鱼烂虾都收拾了一顿，倒也不辜负自己打这么多年篮球练出的一身筋肉。

    事后虽然被学校记了过，但却在学生中树立了威望。一些同样被欺负的学生得到了他的庇护，学着电视剧里推他做了大哥。

    说实在的，也是因为这种三流公立高中的监管不严，老师没有第一时间疏导，而是当成小打小闹，纵容他们。

    小钟平时也爱看一些武侠小说，对所谓的江湖莫名的憧憬，就顺水推舟做了这所谓的“老大”。

    他少年得意，又自诩“侠义心肠”，自然对学校里这些危害同学们学习环境的“害群之马”是深恶痛绝。一逮到他们，不问缘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就这样迷信力量，他的“侠义”渐渐变成了“狭义”。

    就连自己的一些拥趸都在他毫无察觉中远离了自己。

    可不知怎的，他的身体逐渐变差，就算是每天坚持锻炼，都改变不了这种衰弱，偏偏每天的饭量极大，不知道填去了哪里。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头上多了两个小揪

    本来以为是像是“瘊子”那样的皮肤病，却不成想越长越大，越长越大，他也摸到了里面的实感，这不是肉揪，里面的骨头生芽了。

    他心里害怕，在医院却查不出任何问题，算是后天发育畸形，与生活无碍。

    当时他就像拎着那个医生的领子质问：“你脑袋上长两个角，会不影响生活？！你那么喜欢当牛头人？！”

    可是他不能，一是家里条件不算好，他开罪不起那个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二是他已经瘦弱得打不动他了。

    是的，一个一米八五的精壮少年现在竟奈何不得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瘦弱中年人了。

    真是讽刺。

    回家之后，他努力地留长发，戴帽子，遮掩住自己的秘密，但有一天还是被那群小混混窥见。

    现在的他已经不复之前的强势了，当武力无法镇压一切的时候，再没什么脑子，那谁也不会信服他。

    人人都知道他病了，虽然尊敬他过去所做的贡献，还有身边还算铁的兄弟，没人为难他。

    但纸，终归包不住火的。

    他的秘密被窥见了。

    在学校一下子传得沸沸扬扬，那些怵于他的虎须一直不敢作乱的小喽啰都敢当街摘掉他的帽子，像驯兽员一样地向路人们展示他的双角。

    虽然人们对小混混这种行径不齿，但同时却也嫌弃地远远避开他，更有甚者更是笑嘻嘻地掏出手机录视频，对他指指点点，却没人愿意伸出援手。

    钟不移变得心灰意冷，除了对他始终不变的家人，不再相信任何人。

    其实他遭受的最大的打击还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也开始疏远自己，躲着自己。

    原本还有一些被他帮助过的人愿意维护他，却被他固执地哄走，慢慢地他在学校里被孤立了。

    角也慢慢地长长，都被人知道了，索性就不戴帽子了，戴着还难受。

    倒也不是全无好事，锻炼身体无用，他就放任自流了，反而把经历都放在了学习上，他知道现在的他没有退路了，只有走这条路才有未来。

    他甚至心中还有一点小渴望，就是有一天能够研究明白自己的怪病，让一切都恢复原状。

    或许是天赋使然，本来学习成绩在及格线徘徊的他，经过努力竟然可以排进年纪前三，就算是这届学生不行，也让他得到了老师们的偏爱，也收获了更多同学的嫉妒。

    那些小混混三天两头就找借口拉他出来打一顿。

    越来越多的人都敢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了。

    这些他都忍了。

    就算老师问话，他也硬挺着不说。

    直到今天晚饭时间再次被盯上

    听完他轻描淡写的介绍，成峰也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孩子的硬气。

    虽然走过一段弯路，但好在没有迷失了自己，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磨砺，纵是顽石一颗，也早晚大放光彩之日。

    心里有了计较，成峰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你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只这一句，就牢牢抓住了小钟同学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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