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试探

    帝都的冬季，总是一片阴霾，偶尔有一丝阳光穿破云层间的空隙洒下来，如同天际一道光柱，却很快又会被乌云包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皇子站在通天楼上，神情落寞。

    建在东郊灵山之上的通天楼高五十丈，以十八座楼台为基石，逐楼建造，每楼花费十年，尽当年所有技能所建，并非一座楼台。

    所谓通天楼，更是一座行宫，十八楼台便是十八座宫殿，像十八位武士一般拱卫这座高楼。楼台既是基石，也是独立皇宫。大帝开国二十八年，神匠鲁子熙受命建造这座行宫，耗费二十年时间，建起了一座人间仙境，每座宫殿都是别具一格，通天楼更是俯瞰整个帝都，犹如天神巡视人间。

    楼顶凭栏而立，北风呼啸，无尽萧瑟。

    大皇子在那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打着顶盖的宦官不准近前，任凭雪花落满考究的皇袍，神情落寞的看着远方。

    终于，远处大道上出现一排小小的黑点，那是一队骁骑，身着赤甲，背负白色羽旗，往帝都而来。

    他终于来了。

    大皇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那队骁骑到了通天楼外城，为首一个黑脸短须的中年武士满面风霜，没日没夜的连续赶路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几乎想倒在雪地里酣睡。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一次的召见，决定了帝国和自己家族的命运。

    黄门尖细的嗓音划破通天楼的宁静，世袭定西公，检校羽林卫大将军，信州军大都督张武青，觐见帝君！

    张武青的到来，代表着信州军的态度，让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皇位多了一根柱石，而随张武青一同到来的，还有五皇子的人头。

    大皇子端坐在上清殿中，裹着皮裘，看着面前木匣中那颗人头。

    为了防腐，人头埋在一堆粗盐中，惨白的皮肤有些腐蚀，但是不影响判断它的主人是谁。

    五弟。大皇子虽早已知道此事，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人头摆在案上，仍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拿走拿走。”大皇子挥挥手，像在驱赶空气中并不存在的苍蝇。

    “定西公，上前来。”

    张武青还在殿中侯命，作为世袭一等公爵，他不用行跪拜之礼，却突然发现现在这样也是件尴尬之事。上一次来到帝都，见到的还是帝君，还有文武百官在殿上相伴，让他这无需跪拜的特权令人眼红，如今在行宫见到这位当年的东宫，以后也许会成为帝君的人，却无奈的发现只剩下了他自己。

    百官散去，似乎预示着帝国的辉煌不再，自己一个边塞将领，却成了各方争取的对象，这天下，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张武青走上台阶，仍旧低着头，肮脏的皮靴踏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留下一排漆黑的脚印。

    帝君的龙床在台阶尽头，那个曾经站在身旁唯唯诺诺的东宫，现在端坐在龙床之上，却有些不安，双手不断的抓握坐垫，用力隐藏着心中的惶恐。

    “微臣张武青，叩见陛下。”

    张武青双手一张，向前合拢做了一个长揖，他虽然无需跪拜，但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有的。此时帝君应该说免礼赐座这些客套话，然后君臣其乐融融共商天下。

    但是大皇子忘记了该说什么，张武青的手悬在半空等待，半天都没听到对面的人说话。

    气氛尴尬起来。

    终于，站立在身旁一直如同泥偶般的总管太监咳了一声，大皇子总算明白了自己忘记了什么，紧张之下竟然站了起来，大声道：“爱卿免礼。”

    张武青手臂有些酸麻，这才收回来，站在原地。

    “赐座，来人，赶紧给国公端椅子。”

    未来的帝君有些手足无措，旁边的小黄门赶紧搬来早就准备好的椅子，大皇子的慌乱显然也让他们乱了方寸，竟然快到台阶定时踏空了步子，仰面摔了下去。

    死定了！年轻的公公脑子一片空白，这下全家都会因为自己的失误掉脑袋。

    大皇子也只能干瞪眼，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却只见张武青猿臂一探，一手抓住椅子，一手拎起小黄门，大气不喘将他拉了回来。

    “谢陛下赐座。”

    张武青拱手行了个军礼，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还望陛下无需动怒。”

    大皇子此刻也知道自己失态，挥挥手叫那黄门离开，心中不免有些后怕。

    这张武青身手如此高强，自己却叫他坐到近前，若是他心怀不轨只怕是徒手都能格杀自己！

    下意识的望了望殿上大梁，却见张武青抬头正看着自己。

    “陛下，天气寒冷，影卫也该冻僵了。”

    张武青突然说一句，大皇子心中一颤，失声道：“爱卿多虑，影卫一直在那里，并非是针对爱卿。”

    当年鲁子熙设计这宫殿，大梁都是挑选南方山中巨木所制，往往是五人合抱之木，那梁上暗设步道，可以容人来往自如。

    而这些事情，作为世袭贵族的张武青哪里会不知道，只是想试试这新皇城府罢了。

    大皇子此刻有种被张武青扒光衣服的羞耻感，无奈对空中拍拍手，那梁上人影一闪，三个身着软甲带着短刀手弩的武士顺着柱子滑下来，跪倒在地。

    先前文侯专门告诫，这张武青此番前来是示忠，还是示威，全凭自己的表现了，毕竟，天下能做帝君的不止自己一人。

    可惜文侯此刻不能上殿，大皇子心中有些焦急，这个位置自己曾经做梦都想得到，可是现在坐在这里，才发现自己也许并不适合。

    可是，这个位置一旦上来了无论如何不能下去，下去了，就是万劫不复！

    大皇子咬咬嘴皮，心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影卫退下，大殿所有守卫全部退下，朕要与国公好好叙一叙。”

    身旁的总管低声提醒，大皇子一挥手：“按朕说的办，国公不是外人，世代为国尽忠，难道还会害朕不成。让厨房送些酒菜上来，国公车马劳顿相必早已困乏，朕陪国公好好喝几杯。”

    你此刻终于像个皇帝了。张武青心中默默想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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