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4.第64章

    三月南下, 途中有风景甚美的青州。

    可过了青州后，沿路的风景就是变化了。隔着东州明明还有两个郡的距离。此地的县城, 也已经有流民的踪迹。

    蒋清看得出来，太子是有仁心的。

    对于东州的赈灾之事, 甚是关心。一行人在此，已经又换了装束。太子准备轻车俭行，准备深入民间去深查。

    一行人这要分了几个队伍, 如此人数少了，才能不隐人注意。

    徐太监有些反对了此事。徐太监私下专门劝戒了二皇子, 徐太监道“殿下，民间的穷苦人，若得活命肯定安份。可一口吃的也没了，那就是无法无天的暴徒。”

    蒋清能理解了徐太监的担忧。

    徐太监这等宫刑之人，为何入皇宫肯定也是生活所逼迫，若不然，何苦来做了刑余之人做了太监，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而这个时代里，世人最重香火，最重了死后的血食。没一个送终的人，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徐太监这等在宫外宫里熬了多少年的人, 对二皇子如此掏心窝子的出头说实话。那是因为徐太监在二皇子这里, 得到了尊重。

    一位皇子的尊重, 徐太监哪怕不懂什么大道理, 可报了君恩这等念头, 这等忠心，那是不让怀疑的。

    “徐师傅，你说的话，我都懂。”

    二皇子的目光全然真诚。这些年下来，对于武学师傅，二皇子元弘樘是真尊重的。所以，他解释了话，道“既然南下，我便是追随了皇兄，一切以皇兄之意为重。皇兄做出决断，我身为弟弟，肯定不能反驳。”

    “这是皇兄第一次办了父皇给的正紧差事。我不说帮衬，拖后腿是绝不能的。”二皇子元弘樘的话，说的一个耿直。

    徐太监良久后，也是沉默了。

    “若说照顾殿下，蒋姑姑最贴心。”徐太监叹息一声后，把目光转向了蒋清，说道“殿下就托给蒋姑姑。我和小顺在后面坠着，只要有事儿，姑姑发个信号。我和小顺拼了命也赶到。”

    徐太监这是认了，显然，他是反驳不了二皇子的话。

    蒋清听懂了徐太监的意思。

    蒋清认真的说道“徐师傅放心，有我在，若有贼子想害殿下。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蒋清觉得，表忠心的话，肯定得说了明处。

    至于保护了二皇子

    蒋清是不担忧二皇子的安危。二皇子自身的武力不弱。比起二皇子，蒋清觉得太子才是最需要保护的对象。

    当然，若是徐太监和赵小顺这两个武功比她高的，那是坠了后面跟随着。也是一道保险，若是有万一呢

    至少，求救，也得有求救的对象不是吗

    “好了，事情就这般说定了。”二皇子元弘樘表了态度。

    于是，一行分了三拔。

    一拔在前，专门探哨了。一拔在后，专门坠在尾巴上，以侧安全。

    至于走了中间的一拔，就是太子和二皇子。二人身边随了一个随从。太子那儿的，蒋清有点儿眼熟。仔细瞧了，蒋清发现是旧识。

    是周太后专门给安排的，显然，蒋清知道一些对方的声名。那手里的功夫不弱，是硬茬子。至于二皇子身边的人，自然是蒋清。

    四个人里，蒋清的武力值排第三。可最弱的一个是太子殿下。

    于是，端茶递水的，做了小厮活计的，自然是蒋清这个眼色不错的。那位太子殿下的保镖，有些不苟颜笑，是一个冷酷的高手角色。

    这般行了一路。

    至于东州镜内后，蒋清算是一路上，见识了何谓天灾之后的煌煌地狱。一路上已经遇上了好些个空了，土屋倒塌的村子。

    同样的，也是遇上了好些个，围成寨子的土堡。那些修在山势的土地堡里的地主们，貌似小日子还不错。

    “求求大管家，给一路活路。”

    “李老爷大富大贵，求给俺们一条活路。”

    “”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女人，还有两个面黄饿瘦的小子，貌似是一家四口正跪在一座土堡的外面。

    除了磕头哀求外，还是在不住的求话。

    两个似乎小孩子听着父母的哀求，似乎吓傻了一般的，跪坐在地上。一家人瞧着，除了让人觉得可怜外，还是觉得可怜。

    “张瘸腿，赶紧走。”

    “李老爷够善心，免了你家的债。怎么着，你家欠了债，还想老爷再填了粮食，给你家好吃好喝”

    “”

    被所谓叫“张瘸腿”一家四口求着的大管家，那是挥挥手，跟赶苍蝇似乎的。一直在赶了这一家人，赶紧的离开了这个土堡。

    在土堡的门口，此时围了一些人，远远的，在看了这一场戏。

    这些围观的群众，比起了那张瘸腿一家来，也是同样的面黄饥瘦。当然，要说不一样的。可能就是张瘸腿一家人，身上脏兮兮的。而围观的群众，哪怕衣服同样是补丁打得满满，可洗得还算干净。

    “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蒋清瞧着，太子、二皇子似乎也是注意了这一场事情时。蒋清挺主动的，还跟旁边一个围观的群众，打探了话。

    当然，问话了，蒋清不忘记了，给对方塞了一把铜子。

    数目不多，至少，蒋清眼中是如此。也不过十个铜子。可在对方眼中，显然十个意外得来的铜子，那就是一笔横财。

    那满面皱纹的中年围观群众，就给讲了话。

    “今天春洪，张瘸腿家春黄不接的，借了咱族长家的利息钱。加上往年的欠债，利滚利下来，张瘸腿家还不起了。族长家就夺了张瘸腿家的三亩田”

    显然，这个回话的群众，那是李老爷的同族。而且，同样是姓李。

    这个李姓汉子话到这儿时，就是住了嘴。

    太子听得认真，二皇子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李姓汉子的话，是说到一半就住嘴。

    可蒋清瞧出来，对方似乎有些张张嘴，又怕惹麻烦的样子。

    “就是夺了田，也不会赶人离乡不是”蒋清反问了一句，又给李姓汉子塞了一把铜子。

    李姓汉子得了好处，连连把怀里揣。可嘴里，这个李姓汉子还说道“小哥，你给多了，多了。这占你便宜了。”

    “唉”李姓汉子唉一口气。又是说道“若说这夺了田，往年，也就是继续租咱族长家的地，做佃户也不是不能讨生活。”

    “可这张瘸腿是心坏了。”李姓汉子显然不同情了张瘸腿一家。

    蒋清听了李姓汉子的话，看了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的眼神，同样的，这些人也似乎不同情了张瘸腿一家。

    “这里面还有隐情”二皇子元弘樘这时候问道。

    “当然有隐情，要不然，这张瘸腿是小姓，也不可能让人从土堡里赶出来。”李姓汉子这时候得提好处，让他本人觉得够多了。

    这时候，自是不隐瞒，也是说起了一桩这小河堡的恩怨来。

    小河堡，听着名字，这就是靠了一条小河的边上。这选址建堡了，肯定选的山势高的地方。这不占了小平原的好田地，同时，也不怕了洪灾。

    小河堡，这最有权势的人家，就是李姓的李族长。除了李姓是小河堡的大姓外，那李族长更是有秀才功名在身。

    做为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乡绅。平日里，除了专研科举外，这经营家业的事情，肯定就是让管家的料理一下家中的田地。

    乡绅，自是靠着收了田地租子过活。

    这能撑起一个家的，肯定不光那点田地。还是权势，这权势于乡村之中，那就是功名。

    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怕一个乡绅心眼儿多坏，在当地，还是要注重名声的。读书人，甭管里子是不是烂棉絮。这面上还得亮光光。

    李族长这在小河堡的十里八乡中，就是这样一个名声不错的人物。

    若有人家一时周转不过来，借粮借钱，这是没问题的。至于还债穷人家破了，就给乡绅地主做佃户，总有一口饭吃。

    遇上了灾年，要点名声，有点家底的读书人家，总要放一放粮，让乡里乡亲的得一条路路。当然，若是有面皮心厚的，这时候，也可以发家致富。毕竟，穷人破产了，低家收购田地，趁机压价也是好时候。

    每一桶原始的资本里，肯定是破产者的鲜血与骨肉。

    哪有发财的，不是吃血馒头的

    端看的，就是手段高与低。

    “这说来，张瘸腿是不光得罪李族长，还是得罪了你们小河堡的庄户人家。”蒋清在听完了李姓汉子的话后，也是说了这么一句。

    “赶走张瘸腿一家，这是小河堡大家伙的意思。瞧瞧，如今哪有人会帮衬张瘸腿一家说好话。”李姓汉子说得一个肯定。

    蒋清听明白原由后，却是一阵的沉默。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

    说复杂，也是复杂的。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地方的权力，就是在宗族与乡绅们的手中。地方的坐地虎，说的就是这等地头蛇。

    东州有了洪灾，小河堡这地方，因为地势的原由，算是房屋是躲过了灾。可小平原的田地，没夺过了灾。

    这算是起因，天灾之下，春黄不接，肯定也是有人要饿了肚子。

    张瘸腿在这等没活路的情况下，自然就是按着往年的法子，跟大户李族长家借了粮食。这是事情的起始。

    其后，自然便来了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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