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踏马清歌赴兰城1

    “母妃！”

    一声沉重的声音响彻在大殿内，宫殿内摆放着进贡的檀香，冒着细小的烟气儿，那安宁的味道嗅入鼻尖，有些让人安宁的味道。

    而此时的德妃心里却在不停的打着鼓。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跪在他面前，神色凝重，双眸带着希冀。

    “父皇如今昏迷，楚毅身死兰城，皇后被幽居椒房殿，如今，这宫中除了那位神秘的青玉贵妃，母妃当是第一人，可母妃的家族是西楚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如果驾崩了，舅舅带兵入皇城，儿臣必是能登上那主位！”

    那声音低沉带着疯狂，说的极端罪过的话语，德妃听得心里骤然加快，她蓦然伸出双手，按住楚泛的肩膀：“泛儿，那可是你父皇。”

    “母妃，他虽是我父皇，可他心里从始至终就只在意楚怀，如果儿臣不为自己打算，那父皇仙去之后，你我二人又何处？”

    德妃沉重的吸了一口气，那内心里所有的蠢蠢欲动终于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唤醒，那些在前朝母族之间的争斗，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都是为了登上那最高位，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接过楚泛手上的锦盒：“你已决定，母妃必定助你。”

    是夜，微凉，风过，如水。

    樊禄站在大殿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那突然飞走的夜鸦，他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内殿，心跳却突然加速，他回了头，却看见那方有一人穿着紫色棉云纹锦袍缓缓而来，身后的宫女端着一份汤盅。

    来了。

    他在心里无声的对自己说道，随即上前一步行礼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

    “皇上如何了？”德妃淡淡道，看着樊禄摇了摇头，她随即说道：“虽人是昏迷了，可也要用食，本宫特意亲自炖了汤盅，且让本宫进去看能不能让皇上喝一点吧。”

    樊禄拦住她，神色依旧：“娘娘，太医说了，皇上现下吃不下任何东西。”

    “放肆！”德妃神色蓦然变冷，语气瞬间凌厉：“就算人昏迷了，怎么能继续饿着肚子？皇上龙体娇贵，可别因为膳食短缺而出了什么大事，如果一旦出了事，岂是你们这些人担当的起的吗？”

    樊禄呼吸一紧，已明白自己再也拦不住眼前这位，他微微挪了步，轻声说道：“娘娘，请吧。”

    从宫女手中接过汤盅，她转身，缓缓进入了这内殿，那屋室里早已没有了专属于皇帝的龙涎香，而是弥漫着一股药香，她抬步，脚上是江南锦缎金纹草的绣鞋，那脚步放下，落在这石纹冰冷的地砖上，在这炎热的夏季，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皇上？”

    寝宫里突然响起她听似淡然却有些压抑的喊声。

    那风自她身后的门灌入，吹在她的背脊上，吹在那华贵异常的衣衫刺绣上，身后的门早已关上，却也不知那风是从何处而来。

    整个寝宫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她，她走上两步，再次轻声唤道：“皇上？”

    气氛对着她声音的渐微，也逐渐的沉寂下来，那铜鼎里面冒着的烟气儿也湮灭不了这内室浓重的药香，她敛了心神，手伸出，就要触在那黄金丝线制作的流苏帘子上——

    “朕累了，你下去吧！”

    就那么突然的，内室里传来男人有些病弱的声音，可那好似一把斧头，一下就劈在了德妃的脑门上，她的瞳孔霎时一缩，手里的汤盅应声而摔，惊了这满室寂静？

    皇帝不是已经昏迷不醒了吗？

    她的心中顿时冒出种种猜疑，种种疑问，却无人在可以回答她一句。

    “德妃，你怎么了？”那声音再次传来，却好似在凌迟着德妃的心。

    她突然慌忙的跪下，那打落的羹汤洒落在地上，沾染到她的衣裙上也未曾在意：“皇上恕罪，臣妾不慎打翻了汤盅，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那里面许久没传出来声音，德妃跪在地上，也不敢进去，良久，那里面传来了皇帝很是疲惫的声音：“下去吧，别再来打扰朕了！”

    德妃头颅重重一磕：“臣妾遵旨。”

    她有些踉跄的退下，额头因为紧张冒出了汗水，却也不忘让人进去把里面打扫干净，直到走远了许久，她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心里无声的紧张感，方若在她的后面，连忙更上，却不防德妃一下装过神来，她差点撞上。

    “方若，你赶紧去告诉七殿下，不可妄动。”

    “是，娘娘。”

    皇帝的寝宫已经没有了人，烛火被吹熄，黑暗中，却看得见一双眼眸清明薄凉，女子从床后的屏风慢慢的走了出来，皇帝在她的身旁睡得安详，仿佛做着美梦，她走到那帘子前，看着那块已经被清洗的地面，突然蹲下身来，用手轻轻的摩擦，然后放在鼻尖轻嗅，随后面目变得了然于心，仿佛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她的面目蒙着一块黑布，看不见面容，风在寝宫外吹的树叶纷纷掉落，她轻巧的打开窗户，身姿巧妙的跳跃而出，然后引入黑暗中。

    崇华殿烛火轻燃，不夺目，看过去，已经是快要燃到了尽头。

    楚怀打开一张地图，手指兰城：“先是李斯身亡，后是楚毅身亡，正是印证了皇姐之前的猜测，这不是普通的民变，我怀疑，那些疯狂涌入兰城的难民，是大翰的士兵！”

    “毋庸置疑。”楚闫韵点点头，眉头紧皱：“可如今父皇昏迷，并无人选监国，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兰城又面临危险，已无人能堪兰城大任。”

    “那便淮南王去吧”

    门外有人进来，传来清冷薄凉的声音。

    在暖色烛火下，她的脸上疤痕已经结痂，看起来并不如当初那般恐怖至极，她走进来，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兰城，朗声说道：“西楚兰城与大翰烟霞郡紧密相连，烟霞郡百万人口，长孙极却下令坑杀，那百万人口岂可是说坑杀就坑杀？因为皇帝下令杀无赦，所以疯狂的涌入兰城，李斯将军殉国，楚毅殉国，可前线也有报告，那十万人马暂未有任何伤亡，岂不可疑？”说罢，她的双眼看向楚怀：“五哥知道了一些事情吧？”

    楚怀有一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眼前的女子不但武艺高强，并且聪明睿智，一点也不似昔日那窝居在西厢宫九公主的模样，她这模样，倒像是一个人。

    那曾是西楚心头大患的青澜女将。

    思及此，他的眸色暗了暗，对于眼前两人也无需隐瞒，便沉声说道：“密报上说，兰城出现了一人，伏明生。”

    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焰，霎时吞没了她，那许久不曾踊跃出来的恨意再次磨灭了她的的淡然，眸子从清明引现猩红，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孟家军猎猎纷飞的军旗轰然倒塌在那灰烬尘土里，随后堕入黑暗，然后是她的至今临死前绝望的哭喊，让深藏于宫中的她能去救救她们，那些往事纷飞，有一条记忆的长线，串联在一起，从她伤痕满满的心脏上，再次穿针而过，痛的无法呼吸。

    那伏明生，便是当年使计灭掉孟家军的首要人物，而他还有一重身份，大翰皇贵妃唯一的母族哥哥。

    她的唇角勾勒出一弯如冰雪的笑容，她蓦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楚怀：“平复兰城，你去，皇上即日就会下旨。”

    那眼中跳动着疯狂的神色，楚怀暗自思量他的话，蓦然一惊。

    “我方才去了皇上寝宫，德妃携毒入殿，我用腹语假装皇上，她震惊之下退下，想必她和楚泛已经开始谋划，虽然内乱隐隐约约开始，可是兰城之事不得不平复，我明日会去寝宫，代替皇上下旨，派你去兰城平乱。”

    “不行！”楚闫韵喝到：“你这是死罪！况且如今形势，怀弟不能出侗京。”

    楚怀却没有立即喝断，却是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思考，在看过去，楚鸿雁发丝被风带起，烛火下，那伤疤交错，宛如一条蜈蚣，而她本身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在考虑她说的话，却突然见得眼前女子，神色严肃，眸如冰雪，那手指缓缓的抚上自己已经被毁的面目全非的脸，那指甲却突然嵌入，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的撕下那一层伤痕蜿蜒的的人皮。

    她速度极快，不过半刻，脸上已光洁如今，丝毫没有半点手上的模样，楚鸿雁却无视她们惊愕的表情，手指兰城，沉声说道。

    “皇上明日会下旨，淮南王再领兵两万加上兰城十万兵马，共计十二万，出侗京，平复兰城，我会暗自出宫，与你会合，届时，你隐在侗京，皇姐留守皇宫，我去兰城。”

    那暖光中，女子的眼眸若星子，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我必收复兰城，必杀伏明生。”

    “你如何收复兰城？”楚怀问道，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楚鸿雁双手在桌下握紧，蓦然抬头，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年少时，我久居深宫，曾有人数次夜探西楚皇宫，救我于危难一次，我便拜了她为师，后才知道她身份，那时她已成了大翰皇后。”

    “她是孟青澜！”

    “她虽是敌国女子，却是在我最危难时施以援手，她惨死大翰皇宫，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而我去兰城，不但是为她报仇，也是为了我西楚交界安宁。”

    “五哥，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都等着你出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