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弥天大谎

    胡亥凝视着墙上挂的锦画，默不作声，那是一幅大秦的全国地图。

    朝中几位重臣齐聚御书房，听章邯讲述关外反情。造反的地点在大泽乡，领头的是一个叫陈胜的人。

    陈胜，字涉，阳城人，自幼家境贫寒苦大仇深，外出穿的衣服上面不是补丁就是洞，走路时刻要小心走光。

    贫寒的生活并没有改变陈胜乐观的性格，他在平日干活的时候，经常发表一些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其中一句最为壮观。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陈胜为人豁达，交游广阔，在阳城很有人缘，因此获得了乡亲们的推举当上了屯长。这个屯长不是一屯之长的意思，并非行政职务，而是军衔，属于秦朝军队的下级军官。

    这一次，陈胜和他的同僚吴广带着九百多人去渔阳戍守。走到大泽乡的时候，赶上了大雨，道路十分泥泞，有的地方塌方堵住了，队伍不得不停下来。

    就在等候雨停这几天，发生了两件怪事。

    首先是队伍的厨子做鱼的时候发现鱼肚子里有一块绸帕上面写着“陈胜王”，厨子差点没被吓背过气去，此事成为整个队伍的谈资。

    随后在晚上更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儿出现了，荒野中的神祀内响起了狐狸的嚎叫，大家听着听着突然转成了人语：“大楚兴，陈胜王”，神叨叨的气氛弄得九百多人都不敢出帐篷。

    一番连唬带骗之后，陈胜觉得时机成熟，于是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依照秦律，戍守若是迟误，一律砍头。我们今逢大雨，必定无法按时抵达，千辛万苦去了不过是送死而已。大秦用法严酷残害百姓，赋税项目繁多，压得天下苍生喘不过气来。我们应该顺应天意，起兵反秦，而不是做秦律的冤死鬼。”

    其实，秦律的规定是如果戍边迟到三到五天的话给予斥责，六到十天以上处罚金，具体金额根据迟到天数来定。

    秦律明文规定了如果因为天气等不可抗拒的原因导致行军或者工程无法进行，可以停下来，官府不会追究。

    陈胜带领的这支队伍是因大雨无法按时赶到目的地，这在秦律中是允许的，即便惩罚也无非是训斥或者罚款，绝对不会掉脑袋，而陈胜为了坚定众人造反的决心，故意说了这样一个谎话。

    陈胜与吴广带着众人杀了队伍的将尉，陈胜高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饱含着理想c信念和追求的豪言完全把场面给镇住了，九百多人均被陈胜的热烈演说所感染，大家群情激昂参与造反的行列中。

    王轩一边听一边心中暗自盘算，陈胜吴广不过是下等军官，应该是未经大战历练，统兵的能力恐怕高不到哪里去。

    大秦对武器限制极严，嬴政在统一天下后担心有人造反，他收缴了天下的兵器回炉冶炼，铸成了12个铜人，据传一个铜人重约六万斤。陈胜的这个队伍既然是去守边关的，会有一些武器配备，但毕竟不是正规军，兵刃应该很有限，差不多就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这样一支队伍，聚众斗殴还可以，打仗成不了什么大事，攻击一个稍微有点规模的县城都费劲。

    然而，王轩错了。

    据章邯得到的情报，陈胜的队伍攻占了大泽乡，随后打下了蕲县，接下来连克五县，再接下来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陈胜的军队将陈收归到了势力版图中。

    之所以说不可思议，因为陈不是一般的地方，春秋时期是陈国的都城，战国时期曾作为楚国的国都。秦统一天下后将陈作为陈郡郡治，其地处南北交通要冲是兵家必争之地，有重兵把守，怎么就丢了呢？

    章邯看出大家的疑惑，叹口气道：“县令畏敌弃城而逃，县丞原本坚守，却被内奸暗箭射死，陈未动一兵一卒就开城投降。

    陈胜兵不血刃，他进城召集当地的官员和豪门望族开会，众人一致拥立陈胜为王。这一路打下来，陈胜的兵马不断扩充，由最开始的九百多人，已经发展到几十万人，现已出兵两路直扑咸阳。”

    之前一直在看地图的胡亥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扫射众人，最终锁定在王轩身上。

    “王轩，先帝与你议过的那些隐患，如今是一一显露出来了。”

    王轩心中一颤，他明白胡亥说的是什么，却又不知如何接这个话，正紧张思索，听胡亥说道：“郡县官员与朕不同心，六国贵族无时无刻不想着复国，如今贼人作乱，他们就蜂拥而起，倒戈的倒戈，投靠的投靠，个个是亡我大秦之心不死呀。”

    王轩低头不语，李斯和章邯都是愁云惨淡，唯独赵高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圣上不必忧虑，这不过是一伙贼人作乱而已，人数虽多也只是乌合之众，不足惧也，”赵高道，“奔袭咸阳更是白日做梦，三川郡有李由镇守，李郡守有勇有谋，反贼过不了荥阳。即便他们分兵多路，三川郡后面还有函谷关固若金汤，咸阳城外四大营枕戈待旦，城内还有数万人马，再加上上郡三十万精兵驰援，陛下可高枕无忧。”

    王轩细细品品，觉得赵高所讲的不无道理，但他抬眼看了看胡亥，这位天子仍是眉头紧锁。

    “你说的这些只是表面文章，朕担心的是”胡亥欲言又止，略加思忖后才接着说道，“这样吧，李斯拟三道旨意，一道给李由，命其坚守荥阳，不要轻易出击，援兵和粮草随后就到。第二道是从关内调粮运往荥阳，让李由能够拖得住反贼，第三道则是送到上郡的王离手中，告诉他严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

    王轩清楚，王离是蒙恬死后，新任的上郡大将军，胡亥这道旨意摆明了是不想用上郡之兵，或者说他不敢用。

    胡亥布置完外送的圣旨，轻轻舒了口气而后神情凝重道：“章邯速速去四大营稳定军心，王轩加强咸阳以及宫城的防务，九门都要去看一看，不得有误。”

    负责皇宫日常防务的几位统领，都是章邯的老部下，王轩接任时，章邯早有交代，所以大家关系处的不错。

    王轩敛财也散财，对于下属出手大方。这次奉旨办差，王轩将几位统领叫到班房，废话不说，直接掏出一个钱囊扔在桌子上。

    统领们打开一瞧，几枚足金元宝，金灿灿的看得人眼馋心颤。

    “各位兄弟，我不啰嗦，圣上有旨加强皇宫守卫，这些是我给大家的辛苦钱，咱们把差事仔细办好了，必须提着小心，我绝不让兄弟们吃亏。”

    虽说搞定了几位统领，王轩还是与总管宦官黄冕在整座皇宫彻查了一遍，忙了一夜，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在班房将就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去检查咸阳九门的防务。

    王轩坚信钱能通神，无论文官武将，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事情，钱大多奏效，但当王轩揣着金元宝，在咸阳九门兜了一圈之后，他发现，有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