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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黄泉路·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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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如归一面用丝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指尖,一面盯着河面,若有所思。

    这河唤作春城河,连通他与姜无岐目前所在的逢春城以及与之相邻的临春城,由方才那活物的落水情况可知,河深约莫一丈,水质不佳,水流湍急,流向为东北方。

    酆如归长身立于河畔,这河畔植着几树垂柳,柳条翠绿,在风中晃晃悠悠的,偶尔拂过他的耳侧,将他涂了大红唇脂的唇瓣与那一身的红衣衬得分外扎眼。

    也不知何时起了风,打得他墨色的鬓发纷乱,他抬手抚过,却因此露出了一小段莹白如玉的小臂来,那小臂线条优美,肤质细腻,无半点可挑剔的,他手腕处悬有一只精巧的金镯子,伴随着他的动作,那金镯子施施然地从他手腕处滑落至手肘,末了没入红衣中,好似是在极尽柔情地摩挲他的肌肤一般。

    此地原就繁华,由于那可怖的活物之故,才冷清了下来,而现下那活物堪堪失去踪影,便又热闹了起来。

    酆如归兀自盯着河面,并未在意朝着他聚集起来的男男女女。

    片刻后,他已被围了个结结实实,下一瞬,却有一人破开人流,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子,拉着他往外走。

    他并未挣扎,本能地跟随着那人的脚步,越过面目陌生的男男女女。

    他成为酆如归后,因这具身体乃是修炼千年的恶鬼,体温较低,他起初直觉得难以忍受,一入秋便须得多穿一件衣衫,方才能舒服些,但时日一久,却也习惯了。

    此时,被活人的温度一烫,他霎时怔住了,纵使他尚未去看掐着他手腕子之人的面容,但却立刻有一个名字浮上了他心头——姜无岐,是姜无岐,是姜无岐的温度。

    猝然间,他竟不合时宜地忆起了他吸食姜无岐的血液时,他的身体所感知到的温度。

    嗜血啖肉之欲登时袭上心头,他抬眼去瞧姜无岐的侧脸,那君子端方的面容一入眼,他喉间便迅速发紧了,他怕控制不了自己,平白害了姜无岐的性命,挣扎着欲要将手腕子从姜无岐指间抽出来。

    姜无岐并无防备,酆如归轻易地便将手腕子抽了出来,施展身法,飞身而出,须臾,便不知所踪了。

    姜无岐当即意识到酆如归的瘾又上来了,遂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见状,旁的一垂涎酆如归美貌的郎中生生吃了一惊:“那姑娘莫不是只艳鬼罢?”

    郎中身侧的一年轻书生道:“这样快的速度,非常人可及,不是艳鬼,也定然是旁的妖怪”

    他舔了舔嘴唇,回味着那红衣美人适才裸露出来的那一截小臂,不禁色/欲当头:“不过若是能与她春风一度,折了性命倒也值得,毕竟这般美貌的女子世间罕见,那咬春楼的花魁都及不上她的一根手指。”

    “许你那美人早已与那道士颠鸾倒凤过无数回了。”郎中挤眉弄眼地笑着,“你这穷书生莫要说方才的美人与咬春楼的花魁了,恐怕连咬春楼的粗使丫鬟都瞧你不上。”

    “你”书生状似无意地用左手遮掩住了右手衣袂上的一块补丁,气愤地道,“待我来日高中,看你还敢不敢看轻我。”

    “高中状元么?”郎中端端正正地作揖道,“那我便提前恭贺状元爷了。”

    “你”书生气得哑口无言,又听得郎中讽刺道:“状元爷,你这口齿着实是灵便得很。”

    两人说话间,一众或留恋酆如归美貌,或后怕的看客都悉数散去了,其中一中年妇人一边走着,一边担忧道:“这逢春今日怎地这样不太平,可勿要再出甚么事了。”

    无人觉察到那已平静下来的河面上,有一具尸体慢慢地浮了上来。

    这具尸体头颅c四肢缺失,只一副躯干,躯干身无寸缕,以背面浮起,但由纤细的腰身判断,应当是一名女子。

    那厢,姜无岐直追到城外二十里的乱葬岗,才追上酆如归。

    酆如归是循着血肉的香气来的这乱葬岗,但见此处遍地不是腐臭发烂,便是零碎不堪的尸骨,莫要说张口去进食了,连瞧他都不愿多瞧上一眼,只那压抑不住的瘾却不断地催促他将所有的尸骨都收入腹中。

    他咬住唇瓣,半阖着眼,不由连连后退,直退到了一座腐朽的木质碑牌前。

    这墓碑底下是累累白骨,他一时不慎,足下踉跄,整具身体猛然倒向墓碑,这墓碑不知已立了多少辰光,稍一碰触,便利落地倒了下去,分作数块。

    酆如归随即躺在白骨堆中,鼻尖顿时挤满了令人作呕,却诱人无比的尸骨的香气。

    他忍了又忍,终是抓起一根残留着少许腐肉的手骨送到了唇边。

    他方才张口,却有一只手拨开那手骨,擦着他柔软的唇瓣,送入了他口中。

    “姜无岐你离我远些”他费劲地逼迫自己忍耐,不许去咬姜无岐的指尖,姜无岐却用指尖蹭了蹭他的舌面,更是从容地笑道:“无妨。”

    酆如归的舌尖宛若生出了自主意识似的,迫不及待地攀上了姜无岐的指尖,又紧紧地卷住了,将那鲜美的手指往口腔深处扯曳。

    酆如归的神志被姜无岐的香气毫不留情地冲刷着,舌尖又滚烫得厉害,他再也忍不得,伸手捉住姜无岐的手臂,逼得其不得不低下身来,他便乘势将姜无岐掀翻在地,而后压上身去。

    姜无岐的后背抵着层层叠叠的白骨,稍稍有些不适,他的眉眼却是一贯的温润,就连酆如归用那双红唇以及温热的口腔吸吮着他自己方才送进去的指尖时,他亦是这副模样。

    “抱歉”酆如归将姜无岐的那根指尖吸吮得水光淋漓,却全然不满足,他依仗着仅余的神志,小心翼翼地咬破姜无岐的指尖,吸食了一点鲜血,便急急地退到一旁,将自己缩成一团,等待那熬人的瘾过去。

    姜无岐凝视着酆如归,直觉得他犹如受了委屈的幼童一般,教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