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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巨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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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杜振声殿试中了进士后,又进行了朝考,他朝考时的成绩又比殿试时的好,因此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可谓前途光明。

    过了十来日,芳音的双胞胎女儿满月,正抱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子蓠给两姐妹一人送了一个玉锁儿,姐姐霞岫的写的是“吉祥如意”四字,妹妹水心的写的是“富贵长寿”四字。柳歌芳音夫妇受了子蓠不知多少恩典,因此两人都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子蓠腰围渐粗,抱着霞岫觉得有些吃力,芳音坐月子出来,吃得皮肤红润,比生产前更好看了。那霞岫穿着套红色碎花衣服,不住挥动着小手,大眼睛滴溜溜转着看人。柳歌见他两个姑娘长得红粉可爱,颇为骄傲,想儿子那颗心虽不减,但也被这两个娇俏的女娃暂时消释了些。子蓠看着芳音这对宝贝女儿出神,心想着若是自己也生个闺女该取个甚么名字好?蓝姑道:“柳歌这两个妞妞,一瞧就是美人胚儿,真想看她们快快长大。”芳音听得蓝姑称赞她女儿,心里高兴,笑道:“哪里就知道呢!女大十八变,不到嫁人都不知会变得怎么样。”蓝姑道:“还能怎么变,只能越变越美哪!”众人都笑起来。

    诸人正自笑闹时,忽有家奴领着一人匆匆进来,神色惶惶。那人向子蓠叩拜道:“殿下,不好了。虞老爷给监押了。”子蓠大惊,忙问:“怎么回事?”那人道:“奴才也不知道,抄家的人一到,老爷便让小人偷偷来给殿下报信。”子蓠问:“谁去抄的家?”奴才道:“小人看见是施府尹。”“施世纶?”子蓠心中似挨了一记重锤,把霞岫交给蓝姑,让柳歌去探明情况。她想想养父向来为官不贪,施世纶也向来不会无事找事,却不知这里面到底为的甚么事。芳音见她着急,安慰道:“老爷素来官声很好,想必是施府尹一时弄错了,您且不必心急。”

    子蓠正在焦急万分时,忽又有家奴匆匆来报。那家奴急急道:“不好了,提督大人领着人在外院抓人呢。”子蓠大惊,问道:“二爷呢?”家奴道:“还在衙门。”子蓠倒吸一口凉气,带着几个家奴边往外院走去边吩咐那家奴道:“快去衙门把二爷叫回来,说家里出大事了。”那奴才频频点头连滚带爬就要出去,子蓠叫住他:“从后门走。”

    事出突然,子蓠也不知缘由,只得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出去探探情况,也让托合齐不至太为难明镜夫妇。才至内外院交界门口,那里把守的侍卫把刀一叉,拦住他们去路。芳音喝道:“你们瞎了眼吗!连殿下也敢拦?”她这时已把两个女儿交给保姆,自己随了虞子蓠过来。听见芳音一喝,两侍卫非但不开道,反淡淡道:“我们奉了提督大人命令,只管不放内院一个人出去。”芳音正要再说时,子蓠拦住她,独个走上前去,说道:“我便就要出去,你待怎样?”说罢就要直接走出去,两侍卫无言以对,眼见她的身子就要碰上自己的刀,均想,她是千金之躯,再怎么也不能对她无礼,于是两人一下向后跃开两步,虞子蓠与一众仆人都从内院走了出来。

    只见外院一片鸡飞狗跳的狼狈景象,侍卫们正挨个房间清点物件贴封条。女眷们被赶在后堂关着,司马明镜已经给押了出去。随子蓠一同出来的仆人们见状,都呆傻了眼,芳音见着好好的公主府给糟蹋成这样,心中一急,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当时乱成一团,一个女仆为了抢自己的首饰,竟给打得头破血流倒在阶下,侍卫们从她身上跨进跨出,子蓠见了,气得直欲晕过去。她语音带颤地对两个女仆道:“去把她抬起来。”芳音早咬着唇愤恨,当即与两个女仆去将那妇人抬进后堂。后堂的女眷见公主来到,纷纷哭诉,子蓠在一众女眷中找了几回,就是不见她婆婆,当即问明镜房里的丫头道:“太太呢?”那丫头早被这阵势吓慌了神,正缩在一边兀自发抖,听见子蓠发问,颤巍巍摇了摇头道:“没,没看见太太”子蓠听了心中发急,只怕婆婆想不开,当时也顾不上甚么露面不露面的礼节,径直往前面公公婆婆居住的地方过去。蓝姑怕她怀着身孕有所闪失,与两个丫头一起跟了过去。

    诸侍卫正忙着搬东西贴封条,忽见一穿着高贵的少妇与两三个女仆过来,都心知那是十公主,却都故作不懂,有谨慎的急忙去报知托合齐。子蓠与蓝姑寻到明镜居处,只见抽屉柜子俱已被扫劫一空,仅有几个摔碎的瓷器与几幅给撕坏的字画零落地上,房间中灰尘未息,空荡无人声。随行的两个大胆女仆往卧室去叫唤,子蓠见到眼看这毫无预兆的破败,心中惆怅空空。子蓠正要往卧室过去,忽闻两声尖利的叫声从卧室方向传来,她心中一紧,忙往那边过去。

    来到卧室门口,只见两个女仆正抱着明镜夫人的尸身痛哭,子蓠脚下一晃,急忙扶住门。明镜夫人七窍流血,面色青黑,死状甚是可怖,显是服毒自尽的。蓝姑怕她受惊,说道:“奴才让人在这里守着等二爷,您先回去吧。”子蓠摇了摇手,向尸身走去,跪下道:“儿媳不孝,来晚了。”蓝姑向两女仆道:“快端水来给太太擦身子。”女仆唯唯点头,向门外疾走,却马上又折了回来,说道:“外头来人了。”子蓠直起身来,只听得外头一人高声叫道:“让公主受惊,托合齐请罪来了!”子蓠哼地冷笑一声,对蓝姑道:“你去告诉他,叫他滚。”蓝姑一凛,小声回道:“主子,他是领旨来的,咱们”子蓠起身道:“好,不叫他滚,咱们去看看。”说罢,朝门外走去。

    托合齐与两个侍卫站在阶下,正自小声嘀咕,见到子蓠出来,忙上前打千行礼道:“奴才托合齐给十公主请安。”子蓠站在阶上,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提督大人,我公公他犯了甚么法?”托合齐道:“司马明镜倚仗权势,收买人证,暗通关节为罪犯司马楚客开脱,奴才奉旨查抄其家产并将明镜监侯。”子蓠已从沉璧处得知此事,知道明镜为营救大儿子确实在这事上动过手脚,情知理亏,但想到托合齐如此放肆且逼死了明镜夫人,却不愿示弱于他。只听她缓缓又道:“那么提督你是要查抄我公公的家产,还是我的呢?”托合齐道:“奴才怎敢在公主那里放肆,自然是抄司马明镜的。”子蓠点点头道:“很好,你还知道这点。那你现在是在做甚么?公主府是皇父下旨让工部为我建造的府邸,是皇室家产,你怎么来动呢?难不成你是以为只有内院才是公主府,外院就不是了?”托合齐本来领旨只是来封明镜自己的财产,虽然他与儿子尚未分家,但因沉璧娶了公主不能动沉璧那一份。而且托合齐来之前传旨的人曾特别嘱咐过不能惊动公主,意思是让他贴了封条押了明镜走就行。但托合齐心思好不容易拿到个抄家的肥差,又仗着有人支持且公主文弱,便把传旨人的嘱咐撇在一边,只不动公主居住的内院,把个外院搅得天翻地覆。他本以为公主见了这样的场面非但不会出来还要缩在内院不敢动,却不防她走出来,还这么发问。托合齐听她口气中全然没有害怕之意,稍微收敛一些,答道:“奴才绝不敢这样想。是奴才管教下属不力,奴才回去定会重重责罚他们。”子蓠轻蔑一笑,道:“嚣张放肆些也是习惯,东西砸了撕了,我也不能再叫你们补回来。只是有一件人命大事,我要提督今日给我一个交代。”托合齐只觉她脑筋很多,不知她又要说甚么,心中暗暗警惕。子蓠语含悲戚道:“你只是奉旨来查抄家产,却不是来杀人的吧?可,我婆婆她,叫你们逼死了。我婆婆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却叫你们逼得服毒自尽,这你要怎么说?”子蓠想到刚知道自己怀孕时这位婆婆谆谆嘱咐的关切之情,不禁情动,落下泪来。托合齐心想,这公主好难缠,明知明镜的婆娘是自尽的,却说得好似我们杀的一般。他回道:“司马夫人系自尽,与奴才实不相干。”子蓠哼道:“你推得倒干净,不是你们在我公主府这么一通乱抓乱砸,我婆婆她怎么就自尽了!”托合齐正待要争辩时,子蓠又抢道:“就算我婆婆的死你们推得掉干系,还有一条人命你总跑不了。我有个奴才给你们打得头破血流,抬到后院就断了气,这不是你的人打的,那就是我的奴才了?”其实子蓠并不知那抬到内院的仆人情况如何,只是看到托合齐欲与她争辩,便说那仆人已给他们打死。托合齐自然不疑她说的是假话,暗忖,他本就是擅自作主在这里捞点好处,要是人命的事闹出去让皇上知道他在公主府这么放肆,必没有好果子吃,因低眉敛容道:“奴才定会找出打人的奴才,亲自把他交到公主手中,由公主发落。”子蓠本是要铩托合齐的威风才捏造那仆人已死的话,心中也犯虚,见托合齐如此说,便道:“你是堂堂九门提督,肯定是言出必行的,我信你一回。那就请提督大人这就回去查找人犯吧,别在这里再弄出甚么人命来,任提督再大的官,也抵不住这些奴才败坏。”托合齐自己矫旨行事,本是要欺负公主不懂事,不想这公主这般厉害,又兼有刚才那条“人命”束缚,他也不敢再在这里放肆,向子蓠道:“让公主受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这就让人撤出公主府。”子蓠只冷冷看着他,更不答话。托合齐又行了君臣之礼,讪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