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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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苏含很喜欢纪老爷子和沈宁。她老家距离红枫市足有三千多公里, 独自来到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上学,是纪老爷子和沈宁给了她亲人最大的温暖。

    刚进门, 沈宁亲昵地牵着苏含在沙发坐下,拍拍她的手背:

    “昨天刚回国今天就过来, 累了吧?”

    “不累呀。”

    苏含摇摇头, 把买的水果递过去, 沈宁疼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婉地笑, “你这孩子, 来就来, 当自己家就行,还带什么水果。”

    纪老爷子杵着拐杖走来。他今年六十五岁了, 但人还是很精神, 脊背直挺,看见苏含来了, 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小含来啦,饿了吧,等会就吃饭了。”

    看了眼楼上合着门的书房, 纪老爷子又道:

    “让人去喊堇年下来吧,老是顾着工作怎么行。”

    苏含眨眨眼:“堇年?”

    沈宁笑说:“就是你纪哥哥呀。”顿了顿, 反应过来, “噢, 也是, 那时候你还小, 堇年又老是待在公司里,你应该不太记得他了。”

    苏含点点头。

    她确实知道纪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但她对纪澜生印象比较深。纪澜生只比她大四岁,小时候稍微高她一点,经常耍着她玩

    至于另外那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哥哥,她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双大长腿

    毕竟以她八岁时的身高,还没有那位哥哥的腿长呢,目光所及之处,只能够上他的腿。

    长相什么的,早就忘了。

    上好了菜,纪老爷子和沈宁带苏含到偏厅餐桌坐下。

    纪老爷子望了眼挂钟时间,脸色不太好看,嘀咕了句:“这臭小子怎么还不到家,含含都快被饿死了。”

    被纪老爷子以为要饿死的苏含:“”

    过了半会儿,苏含猛地反应过来纪老爷子口中“臭小子”所指,心里咯噔一声凉了半截,正想开口问,大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穿着简单随意的休闲服,一手懒散地插兜,另一手指尖叮叮当当地转着车钥匙。

    碎发软软地搭在他的前额,长眉走势利落又干净,深深的眼窝处是一双黝黑而凉厉的丹凤眼,眼角内勾,眼睑的弧度先下弯而后上翘,朝着太阳穴的方向平直延伸,开合有神,凉光逼人。

    “哐——”

    指尖一松,车钥匙被随意扔到沙发角落。

    男生弯下身去松鞋带,黑亮的眸子懒懒散散地在玄关处转了一圈,落在那双嫩粉色的系带小高跟上。

    有客人?

    他抬起头,望见偏厅处一道娇小熟悉的身影,愣了半秒,旋即唇尾一勾。

    苏含起身想跑:“那个纪叔叔,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最好是有窗的洗手间,供她逃生

    纪老爷子正奇怪呢,怎么纪澜生一回来屋子里的气氛就不太对劲了,自己最疼爱的含含小公主脸色发青,惊慌失措的,莫不成是今晚准备的饭菜不可口?看来是要把厨师换一换了。

    纪澜生抱着手,往墙边懒洋洋地一靠,笑得戏谑: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前女友啊。”

    苏含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唱起了凉凉。

    纪澜生长腿一迈,来到女孩面前,伸手,食指和拇指分别捏住她脸蛋两侧,像捏包子似地。

    他微微颔首,由上而下地迫近她,眸光锐利,如同雄狮看待一件志在必得的猎物:

    “昨天刚被甩今天就跑到我家来,怎么,是想求我复合?”

    苏含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纪老爷子突然拍案而起,腿也不瘸了,气也不喘了,抄起拐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纪澜生面前,一杖子敲在自己混账儿子的头上:

    “你这畜生,你居然甩了小含?!”

    捂着后脑勺被亲爹敲蒙了逼的纪澜生:“”

    苏含也被吓了一跳,看着怒急攻心的纪老爷子赶紧劝道:“纪叔叔,您冷静一点,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小含!你不要再帮这畜生说话了!”

    纪老爷子心疼万分,老泪纵横,看着苏含的眼神大有看待自己辛辛苦苦种了十八年的七彩白菜被猪拱了的悲痛欲绝:

    “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万,你怎么偏偏看上纪澜生这个混账玩意了呢!”

    混账玩意纪澜生:“”

    爸,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亲生儿砸。

    一旁的沈宁也抹了把老泪,心疼地牵着苏含重新坐下,怜惜道:

    “小含啊,在法国的时候你受苦了,谈恋爱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阿姨说呢,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世间险恶。”

    一言难尽的苏含:“我”

    “不是,这什么情况?”

    被纪老爷子一棍子敲得还没缓过神来的纪澜生,满脸懵逼地看着亲爹亲妈对待苏含的架势不是一般熟稔,甚至直逼他这亲儿子的地位——

    呃,不是,貌似他在爹妈心里一直都没什么地位。

    纪澜生挑了挑眉,转眼扫向苏含:“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爸妈的?”

    没过几秒,恍然大悟:

    “哦知道我不会回头,为了求我复合就朝我爸妈下手,这曲线救国策略使得不错嘛。”

    苏含:“”

    你是不是有病病?

    纪澜生通过自己强大的臆想得到了心理安慰,看着苏含乖巧端坐在自己家的餐桌上,小脸娇憨,近在咫尺,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他拉开椅子正准备坐下,又被纪老爷子一拐杖敲了手:

    “餐桌没你的位置,端着碗站旁边去!”

    被罚站的纪澜生:“”

    沈宁叹了口气,看向儿子,神色隐约透露出对傻子的关怀:

    “澜生,你真不记得小含了?”

    纪澜生扬了扬眉毛。

    沈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时候你载着小含去骑单车,结果一个拐弯就把人家摔进了鱼塘里”

    纪澜生:“”

    沈宁:“你带人家去摘苹果,又把人家挂在树梢上”

    纪澜生:“”

    沈宁:“你带人家去划船,结果到了湖中心自己跳湖游泳回来,丢着小含一个人在船上哇哇大哭”

    纪澜生:“”

    沈宁:“最离谱的一次啊,你还故意在家门口挖个泥巴坑说要种树,结果一转眼小含就摔进去了,还摔掉了两颗大门牙”

    纪澜生:“”

    沈宁回忆往事,神情悲痛:

    “摔掉了门牙不止,你还一直嘲笑人家说话漏风,笑得整个别墅区的孩子都知道了。”

    纪澜生:“卧槽”

    漂亮的黑眸受到惊吓般不停地闪动收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娇俏可人的女孩儿。

    她身柔体软,小脸白净,水灵灵的杏眼,挺挺的鼻子,粉嘟嘟的嘴唇,凝成一张精致而娇憨的娃娃脸。

    长发飘飘然地落在纤纤锁骨,平添出几分介乎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清纯妩媚,只看一眼便叫人想拽进心窝里好好疼爱——

    她哪还有小时候那个第一次从农村来到大城市,顶着一张灰灰丑丑的土脸,扎着冲天辫,穿着打补丁的小裙子,手里提着家乡两袋红心番薯,讲话漏风的村姑模样?

    纪澜生颤抖地指着苏含,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你居然就是那个,小时候一哭就跑去抱我哥大腿告状的苏番薯?!”

    苏含:“”

    mmp。

    你再叫我一声番薯试试?

    纪澜生还处在极度震惊中没缓过来。

    “啪嗒。”

    门把拧动。

    二楼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长腿落出。

    男人今天没有穿配考究精贵的西装领带,而是穿了身质地柔软的灰色居家服。

    不经摩丝固定打理的黑发略微蓬松地搭在额前耳后,肤色皓白,带了股倦倦的书生气,温和了他身上原本有些过于尘埃不染的清隽。

    他不徐不缓地从旋转梯走下,视线扫过女孩震惊的脸,唇边不可遏制地微微一扬。

    空气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男人眉清目秀,有着和他弟弟相似的疏懒气质,只是更加清雅从容。

    脚步在最后一阶楼梯落下。

    来到偏厅前。

    纪堇年眸光淡淡一转,落在纪澜生身上,薄唇微启,噙着一丝宣示主权的意味:

    “澜生,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

    有电话拨进来。

    “小含,你到了吗?”是纪堇年。

    苏含从车尾箱拖出行李,一路小跑进去:“到啦,你等我一会儿。”

    见到纪堇年,苏含愣了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义煊随行的工作人员呢

    就连刘明也不在。

    纪堇年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放到推车上:“我们先去,他们晚点到。”

    上了飞机,安静的环境和软软的椅背让苏含紧绷多天的大脑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两眼泪汪汪的。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看你总是凌晨才将改稿发给我。”纪堇年问。

    苏含揉揉眼睛:“唔因为这学期课程比较多,之前还接了学校师兄介绍的活,截稿时间都撞一块儿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啦,不会影响我的工作质量的”

    纪堇年淡笑:“傻瓜,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个。”

    要不是连续一周几乎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苏含其实还蛮想扒一下纪堇年到底是怎么做到睡那么少还能如此精神抖擞的。

    不管是早上八.九点,还是凌晨三四点把改稿发过去,她总能很快收到他的回复,不仅如此,他还会在返稿中把需要修改的地方做出详细标注,无形中提供了许多思路给她,极大程度降低了她的大脑负荷。

    苏含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和昏昏欲睡的脑袋,看着身边依然神清气爽地在看全球市场行情消息的纪堇年,她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一只猪。

    忘了在哪看的报导说,行业顶尖精英的体内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少睡基因,他们只需要睡三四小时就能达到精神充沛——所以对于这类人来说,睡觉是一件浪费时间并且不怎么必要的事。

    以前她不怎么信,看见纪堇年后,她深信不疑。

    “纪哥哥你真的不困吗?”苏含懵懵地,“我觉得你好像都不用睡觉。”

    “是人都需要睡觉,我也不例外。”

    纪堇年感觉苏含正以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光看他,有点无奈:“小含,我又不是神仙。”

    ——不不不,在我心里你是。

    苏含:“可是为什么每次你回我都回得超快”

    “我对你设置了特别关注,你发消息给我,会有提示音。”

    “那我岂不是吵醒你睡觉了?”

    纪堇年淡道:“没关系。”

    飞机开始滑行,纪堇年对苏含说:“飞行时间大概要一个半小时,你要是太困就先睡一会。”

    “嗯嗯。”

    苏含困得不行了,眼皮几度要合上,飞机一升到上空平稳飞行,她便倒进椅背睡了过去。

    今天天气不算好,飞行期间遇上气流,机身颠颠簸簸的,女孩的头也不断从椅背上滑落,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细细的眉毛都不适地拧了起来。

    小脑袋再次无意识地朝一旁滑落,这次却被男人用肩膀托住,让她安安稳稳地枕在他颈脖与锁骨之间的凹陷处,安心熟睡。

    纪堇年扬开薄被,盖在她身上。

    飞机落地。

    海南十月的天气依然热辣,满世界都是金灿灿的阳光和绿油油的椰子树。

    苏含被机舱广播唤醒,她揉了揉眼睛,只感叹这一觉真是睡得异常满足安稳,连梦都没做。

    鼻尖隐隐闻到一阵好闻的木香,清新怡人,很是舒服。

    哎?

    而且总觉得托住自己脸侧的“椅背”好像也很温暖柔软的样子,就像五星级酒店里的席梦思床垫,又弹又软。

    苏含不舍得起床地蹭了蹭“床垫”,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忽地听见脑袋上方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她大惊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整个人都倒在了纪堇年的怀里。

    “啊——你怎么不喊醒我?”

    苏含一下红了脸,如同被触到什么按钮般猛地弹起身,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端正坐好的小学生。

    他轻轻转了下脖子和肩膀,许是被她枕得久了,有些酸累。

    “看你睡得香。”纪堇年浅笑道,“不忍心。”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耳根火一样烧得极热:

    “可是机程一个多小时呢”

    “确实是有些为难。”他故意逗趣地说,“有人睡觉不踏实,跟小猫似的蹭来蹭去,我怕动了会弄醒你,也怕肩膀太高了你枕得不舒服,左右为难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你睡着不乱动了,又开始流口水”

    妈呀!

    流口水?!

    苏含内心顿时绝望和羞耻交加:

    “真、真的吗我都不知道我睡觉毛病这么多?”

    纪堇年无奈地:“你说呢?现在我身上还有你的口水印子,不信你看看。”

    她凑过头去,仔细在他衣领上研究了好一会儿,没找到他所说的口水印子,气鼓鼓地抬头:“明明就没有!你骗人!”

    他笑起来,声音清清朗朗:

    “当然是骗你的,傻姑娘。”

    苏含:“”

    怎么神仙哥哥也开始欺负人了呢

    走出机场,司机早已在外面等候。

    苏含问纪堇年:“我们不等等吗?其他人都还没到呢。”

    纪堇年接了通电话,好像是刘明打来的。

    “他们航班误点了,我们先去酒店。”

    苏含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感觉你好像有预知一样要是再晚一点,我们也得在机场里待着了。”

    “该不会”她转转眼珠子,换上狡黠的笑,“其实是你早就打算好,想提前溜过来玩吧?”

    纪堇年双眸微弯,里面光芒清亮,像阳光下微澜的海面:

    “被你发现了?”

    “啊?我只是随口说的。”苏含惊异,在她心里他可是那个工作起来一丝不苟的纪哥哥,居然还会有借由工作之名偷懒的时候?

    纪堇年接了司机递来的两张景区门票,说:“反正也没有其他事,等会要不要出去逛逛?不然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天气。”

    苏含微微愣住:“我们两个人吗?”

    “不然喊上司机老张一起?”

    被点名的司机老张赶紧摆手:“不不不不打扰纪总”

    苏含:“”

    老张说话的磕巴模样,莫名让她想起了课室里被纪澜生吓跑的那个小男生。

    他目光柔软下来:“不想去吗?”

    “当然想。”苏含有点心动,又有点小犹豫,“不过本来是要来工作的,现在我们跑去玩,好像有点心里不安”

    纪堇年倒没怎么在意:“工作之余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咦,可是你平时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放松’的人。”

    “那得看是和谁在一起。”

    苏含到酒店放了行李,为了配合沙滩海洋,她特地换了身浅蓝色的碎花雪纺裙,踩着平稳的坡跟小凉鞋出来,见纪堇年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他装扮随意休闲,阳光在他柔软的额发上揉开一圈圈的光晕,他偏又生得白俊清雅,像个刚迈出校园门的男大学生。

    三亚的天空很蓝,像刚研好的墨一样透彻均匀,阳光融化在大地上,如同铺了一层温柔的琥珀色。

    椰林长廊开阔繁茂,御林军般挺立在广场两侧。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风拂过,海水泛着金灿灿的色泽,波澜万顷。